裴子骞这会并不在家中,而是趁着夜色悄悄去了刑部,趁着谢庭玉不注意,溜进了司徒庭兰的房中。
“那些东西可还在?”裴子骞一进门,便急急问起来。
司徒庭兰重重点头,从床底下拉出了一只盒子来,当着裴子骞的面将盒子打开:“便都在这里了。”
“好,你可得藏仔细了,要是你不方便藏东西,也可交给我来藏。”
这些东西是十七具尸体案的重要线索,是决不能丢的,即便嘴上对太尉大人说再多好听的话,一旦目的得逞,这凶手案少不得也得继续往下查。
司徒庭兰更是明白其中的重要性,笑着关上盒子,满脸自信道:“放心吧,藏东西我最会了,小时候只要是我把东西藏起来,全家没有一个人能找到。”
说到这里司徒庭兰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几次,藏着藏着,我自己也忘记藏在哪里了,想要用东西的时候死活找不到。”
裴子骞点点头,在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也不知道这太尉大人能不能把事情办成,毕竟他同寥庄不过是泛泛之交,寥庄又是个认死理的人,若是他不肯给太尉大人这个面子,我们便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司徒庭兰闻言心里也很担忧,但面上少不得安慰裴子骞:“应该可以吧,那可是太尉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廷之中谁不想着巴结他,尽管不巴结他,也总不会想着得罪他吧。更何况我们拿捏了太尉大人的把柄,他如何会不尽心尽力去做?”
裴子骞点点头,认同司徒庭兰的话,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吱呀——
紧闭的门在这时被人打开,两人都吓了一跳,忙不迭抬眼看去,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王衡出。
司徒庭兰目光一震,疾步上前,伸手抓住王衡的脸左右揉捏,不可置信道:“王大人?真的是你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该不会是谁做了人皮面具都糊弄我们吧?”
王衡出抬脚往前走,在桌前淡定坐下,面色凝重的对二人开口:“我是怎么出来的,你们心里不是更清楚吗?为了救我,连那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你们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司徒庭兰见他这腔调,当即松了口气,笑着同裴子骞道:“确认无误,是王大人没错了。”
裴子骞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见王衡出还是一脸凝重,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不是,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们俩说,没有和你们开玩笑,你们这次做的真的过火了,那可是太尉大人,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和他斗?为了我,值得吗?”王衡出说到这里激动起来,加重语气道,“你们可别忘了,你们都是有父母兄弟的人,一旦出事,必然牵连全家,不像我,孤家寡人一样,大不了尸体一具,有何值得你二人拼命的?”
司徒庭兰见王衡出这模样,忍不住双手环胸,故作阴阳怪气道:“有的人啊,真是难搞,我们费尽心思救他,他还不高兴了。”
裴子骞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弯起嘴角跟着打趣:“恩,这架势好像不是来感激我们的,倒像是来算账的。”
“就是,大家可是拜过天地的兄弟,何必要算的那么清楚?”司徒庭兰说着上前一步,凑到王衡出面前,逼问道,“你和我们算的这么清楚,是不愿意欠我们这个人情债吗?欠下我们这么大的人情债,觉得非常的有压力,生怕还不起?”
王衡出被他二人打趣的脸都红了,十分不好意思地舔舔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庭兰,子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们,毕竟你们是有家室的人,我不想连累你们,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司徒庭兰笑着拉过凳子在他面前坐下,挑眉道:“谁说你是没有家室的人,你有我们呀!”
裴子骞闻言,再次默默颔首,开口肯定道:“恩,你有我们。”
月光从门外照在司徒庭兰和裴子骞的脸上,将他们脸上的笑意照的如同梦境一般,这一刻,王衡出那颗被硬生生剜掉的半颗心仿佛又长了回来。
他低头轻声一笑,大颗的泪珠便落在了手背上。
裴子骞当即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拍着:“无论生死,我们都不会放弃你,我相信你,如果是我和庭兰遇到那样的情况,你也会不顾生死地来救我们。”
司徒庭兰见状将手放在裴子骞的手背上,附和道:“没错,家人之间就不要这么计较了,怪见外的。”
王衡出很是感动地伸手揽过两人的肩膀,低头带着哭腔道:“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我当成家人。”
司徒庭兰见王衡出哭,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裴子骞见状忙开口打断两人的情绪:“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了,我们来说点正事。”
说到正事,王衡出当即收住了哭腔,抬眼看向裴子骞和司徒庭兰,好奇地开口:“话说回来,我很好奇,你们是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了太尉大人,他如何能轻易被你们所威胁?”
司徒庭兰闻言再次打开存放证物的盒子,面色沉重地对着盒子里的物件道:“这里放着的是,十七具妙龄少女的冤魂。”
王衡出不由得眉头紧皱,不解开口:“此话何解?”
“那日,城西一带的井水污臭难闻,附近的居民为此表示极大的不满,我们顺着水井一路往下查,发现源头竟然是太尉府。我和子骞偷偷溜进去打探了一番,果然发现太尉府的水井不太正常,于是动用了一些舆论逼得太尉不得不同意我和子骞进去太尉府查水源污染的源头,这才从井底挖出十七具尸体来。”
王衡出听罢,目光更加深沉,不可思议道:“难道这些人就全部都是太尉大人杀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刺激。”裴子骞冷不丁开口,吐出半句话来,对上王衡出不解的目光后,他继续道,“这些尸体全都是凌虐致死,肌肤遍体鳞伤,可谓手段残忍。”
王衡出顿时明白了裴子骞所说的意思,不由得拧眉道:“这太尉大人平日里做出一副爱民如子,清闲廉政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等残暴之人,为了追求刺激,连他人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可恶!”
说到这里,王衡出一掌拍在桌上,顿了一顿,他又抬眼看向两人:“所以你们是为了救我才放弃了这桩案件?那可是十七条生命,我王某人不过一条命罢了!”
司徒庭兰闻言,脸上有些无奈:“那也没办法,比起冤死的亡魂当然是活着的人更为重要,你放心,我们还是留了后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到将来时机成熟,我们大可以重新调查这桩案子,给太尉大人重重一击。”
裴子骞点点头,补充道:“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太过复杂,尸体又被太尉的人强硬烧毁,无从辨认,我们即便知晓杀人凶手是谁,却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要想侦破此案非容易之事,比起在这件案子上沉入太多的时间,倒不如拿来作为救你的交换条件。”
王衡出觉得他二人说的极有道理,微微颔首道:“也是无奈之举了。”
说到这里,王衡出又抬眼看向二人道:“我遇到的事情也和你们几乎如出一辙,我师兄……”
王衡出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了师兄二字,话一说出口,他心口猛然一跳,忙惊慌失措的改口道:“那寥庄杀了师父师母之后当场分尸,其后连尸骨都不敛,转身便走,直到我前几日去了荷庄,才发现了这样的惨像。寥庄其后带着众人赶到,当着我的面一把火将房子烧了,自此罪证全无,即便知道他是杀人凶手,我却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司徒庭兰闻言叹了口气,心情复杂道:“真没想到,寥庄为人竟然这么狠辣,一点余地都不给人。”
王衡出十分懊恼地低头,手紧紧攒成拳头:“在锦衣卫司牢狱的那些日子里,我日日夜夜都在后悔,若是当初我不听信寥庄的鬼话,说什么师父到了这般年纪,极其在意面子,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窘迫的模样,需得先书信一份征求他的同意,才可动身。若是那时,我便去了荷庄,只怕早就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也不会让事态演变到如今的模样……”
裴子骞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安抚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作恶的人总有一天会受到天谴,若是没有天谴,我们便是洛阳的刑法!”
司徒庭兰闻言很是振奋,附和道:“没错,杀人的人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若是律法不公,我们便为律法行事!”
王衡出抬起眼,重重点头,三人将手叠在一起,在月光之下,彼此默默在心里立下誓言,誓要为天下不公之事付出满腔热血。
想到之后的路不好走,三人过于亲密的关系反倒容易遭到他人的敌对,王衡出仔细一想,提议道:“若是我们三人抱成一团对外,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如此位卑权低的我们,哪里敌得过他人的进攻?不若如此,我们佯装大吵一架,自此分道扬镳,我转而投入太尉营下,为其做事,也好打探更多消息。”
司徒庭兰闻言一惊,没想到王衡出竟然想了这么危险的主意,不免担忧道:“你投靠太尉大人倒是情理之中,毕竟是他救了你,可是想让他完全的相信你,这不太可能,毕竟我们能为了你去得罪他那么大的官,我们同你的情谊在他眼里是那么的深厚,他如何能轻易相信你?”
王衡出淡淡一笑,一一解释道:“你们对我的情意是你们的事,未必就能证明我对你们的情意也像你们对我一般深厚,我大可以做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不但不领你们的情谊,甚至还出卖你们,如此一来,太尉大人怕是不得不信。”
此话一出,司徒庭兰和裴子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要拿着一些存留的证据去找郑忠之,假意背叛二人,转而抱上大树,听起来确实很可行。
可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要一个人去闯龙潭虎穴,实在是太过危险,一招不慎,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便是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他们如何及时伸手援救?
沉默,两个人都长久的沉默着。
王衡出以为他们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计划,于是继续往下道:“我如今已经同寥庄在里面上撕破了脸,太尉大人如何会不知情?这时候的我为了避免被寥庄的打压,非常需要找到一颗粗壮的大树,而太尉大人就是这棵树,合情合理。”
司徒庭兰和裴子骞闻言默契地看向彼此,交换了一番眼神后,继续低头,沉默不语。
王衡出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两人,忙不迭追问:“你们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我这计划之中还有什么漏洞?不如仔细说来。”
司徒庭兰闻言将盒子盖上,一边拿了钥匙去锁盒子一边小声道:“王大人,这实在是太为难你了,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好歹,如何是好?”
王衡出见她担忧自己,抬眼看向裴子骞,裴子骞也是一样的神色,于是伸手按住准备上锁的盒子,语气坚定道:“但凡是可行度高的计划,都会有很大的风险,若是连这一点险都不敢冒,那我们如何坚定的走下去?那些冤魂又如何得以安息?”
说到这里,司徒庭兰张嘴准备说些什么,王衡出便又急急补了一句:“再者言之,你们为了救我,不是也冒了非常大的危险吗?正是因为你们冒着这样大的险,才能顺利将我救出,我自然也要试一试。”
话说到这里,司徒庭兰和裴子骞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可以反驳的理由,两个人很是为难的看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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