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说着打开钱袋子,将钱倒在掌心,一边数钱一边继续说。
“几年前山海关大战危急的时候,她得到这消息担心的不行,拿出了全身家当,从我这赎走了卖身契,带了把匕首便只身赶去山海关。山海关那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那一场大战之中,她毁了脸,浑身都是伤,是被将军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一条性命。”
司徒庭兰闻言不免震撼,忍不住感叹:“这姑娘对将军也是真情实意,否则不会冒上自己的性命危险去战火之地找将军,她做了这样的事,难道大将军心中不感动?怎么还让她留在了青楼之中?”
“哪里是将军让她留在青楼里,是她自己伤好以后离开了将军府,又回到了我这青楼之中。”
老鸨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啊,她嘴上不说,我们心里都明白,她这是介意自己的脸毁了,不敢面对将军,觉得自己配不上将军,可将军从来没有这样认为,反而经常到她这里来喝酒聊天。”
司徒庭兰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可是我听说,将军是个好色之徒,他刚也不和一群姑娘在房里喝酒吗?如何就能说将军对她是有情的?”
老鸨听到司徒庭兰这话,目光微斜,撇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开口:“这位公子到底是还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多少情情爱爱的事吧,既是如此,那我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公子你也不懂。”
说到这里,老鸨将手中五分之一的碎银归出来,不由分说的塞到司徒庭兰手里:“好了,我今日说的实在有些多了,公子就不要再问了。”
“姐姐,稍等……”司徒庭兰见她转身就走,忙不迭跟上去,老鸨便笑着冲她摇摇手里的扇子,“将军都走了,公子还不去追吗?”
说完这话,她便摇曳着妖娆的身姿消失在楼梯尽头,司徒庭兰侧头看向裴子骞,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点点头。
两人这边抬脚冲出了青楼,直往骠骑将军和那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那姑娘不知从何处提了个篮子,这回正在市集上买菜,骠骑将军便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跟着。
“子骞,你说这将军是真在意那姑娘吗?”
躲在角落中的司徒庭兰,悄声追问身旁人,裴子骞闻言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一枚圆滑的石头,伸手就要对着那姑娘的脚弹出去。
司徒庭兰余光一闪,忙按住裴子骞的胳膊,冲他摇摇头,随即弯下腰将路边的一块板砖捡起,委以重任的交到裴子骞手里。
裴子骞看着手里的板砖,一双眼睛登时变得不可思议极了。
“一会那姑娘走到屋檐之下,你便将手里的板砖狠狠投掷到屋檐上,到那时,便能看出将军是不是真心对那姑娘了。”
司徒庭兰说着抬脚就往前走,裴子骞甚至来不及拉住她,问问她要去做什么,人便已经跑到伞摊前了, 在那挑选足够坚韧的伞面。
买完伞,那姑娘也恰好走入一大片屋檐之下,司徒庭兰忙冲着角落方向的人使了个眼色,裴子骞点点头,咬牙将手中的板砖朝屋檐处狠狠掷去。
彭——
板砖砸在屋檐边上的那一瞬间,不少碎石泥瓦都落了下来,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急促的:“兰娅!”
被叫做兰娅的姑娘循声下意识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看到,整个人都被厚厚的披风裹挟着,缩在来人温热的胸膛之中,呼吸都急促起来。
在骠骑将军冲过去的那一瞬间,司徒庭兰的脚步也同时冲到了两人身旁,她将手中的伞高举到骠骑将军头顶,替他阻挡了掉落的屋檐碎片。
其中一片最为锋利的碎片跌穿伞面,划过司徒庭兰的小臂,顿时血流如注。
司徒庭兰不免暗暗咬牙,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骠骑将军讶然的目光在司徒庭兰脸上一闪而过,随后是一声生硬的道谢:“多谢。”
说完这话,他揽着怀里的人到空旷之处,这才松开裹着人的披风,一双眼睛迫切又担忧的打量着兰娅。
兰娅被他如此直接的注视盯得一张脸全然红了起来,她慌乱的捂着脸上的伤痕,带着哭腔道:“你别看了。”
骠骑将军的脸上顿时涌现几分无奈和疼惜,却也不敢拂了她的意思,只得侧转过身,小声的说一句:“兰娅,你很美,一直,都很美。”
兰娅脸上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滴淌,她同样小声的反驳将军:“我知道,我已经不美了,将军不必再安慰我……”
听到这话,骠骑将军想要再说些什么,兰娅却抢先开口,继续往下说了:“将军您的目光每多落一分在兰娅身上,兰娅心中的痛楚便多一分,时至今日,兰娅也走不出阴影,兰娅,也不想走出来了,将军若真是为我好,便请放过兰娅吧。”
说完这话,兰娅掩面而泣,独留骠骑将军一人在原地,不敢追过去。
司徒庭兰见这是个好机会,忙捧着一条带血的胳膊冲了过去,骠骑将军听到动静一回头,见到这状况,不免一惊。
顿了一顿,他竭力好脾气的说:“若是要打赏,去骠骑将军府领吧。”
“刑部司主事司徒庭兰拜见将军大人,大人,我不要什么奖赏,我是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要禀告。”
司徒庭兰的话才落地,裴子骞便也冲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面前的人行礼:“大理寺少卿裴子骞,拜见将军大人。”
骠骑将军一时之间有些懵,不知道面前这两个年轻人要做什么,沉思了好一会,余光又在司徒庭兰的胳膊上扫了两眼,才点头:“过来说话吧。”
两人跟着骠骑将军走到墙角,这才迫不及待的将郑忠之所为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骠骑将军听完两人所言,方才还满是警惕的目光,不免熠熠生辉,他猛拍墙面,乐道:“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郑忠之这老狐狸的尾巴竟然被你二人抓住了!明日,叫上你们的证人,同我一道去太尉府发难!”
“是!”
司徒庭兰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行的这么顺利,脸上的欣喜简直掩饰不住,同裴子骞连忙去了北镇抚司,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衡出。
王衡出脸上的欣喜也有些难以控制,与此同时,他目光之中的不安和担忧也更为深重。
趁着裴子骞给司徒庭兰包扎伤口的间隙,他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大半个时辰,才开口打破着暧昧的气愤:“庭兰,我上回让你去查的名单,查的怎么样了?”
“能查的我都查到了。”司徒庭兰说着从怀里取出名单,递到王衡出面前,等他接过,也不忘问一句,“陈国敬献的礼物名单……”
“哦,拿到了,你不说我几乎都要忘了。”
王衡出转身走到书桌前,将一份夹在书中的信封拿出来,递到司徒庭兰面前,他知晓司徒庭兰心中有秘密,故而虽然心中奇怪她要这平平无奇的名单做什么,嘴上却什么也没问。
只顾着低头去看手中的名单。
两人同时迫切的打开手中的名单,下一秒,两人的表情却是截然不同。
司徒庭兰没在礼物名单中看到火油的名字,如此说来,那火油当真是用来焚烧洛阳城的了。
她一双眼睛不由的暗沉下去,浑身的血液都因此而变得冰冷。
“对了对了,这样一来就对了!”
王衡出满脸欢喜的喊出声来,他指着手中的名单喜道:“我查到的都是假资料,庭兰,你查到的都是真真的资料,太尉府的夫人我终于找到了。”
裴子骞闻言,忍不住追问:“便是你先前说的那位被太尉代笔写家书的夫人吗?”
“是!”
王衡出说到这里,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头一回不淡定的手舞足蹈描述起来:“这被代笔的夫人不光是正妻,家里还是大有来头,是禹州太守方子寿唯一的千金,而且你这资料还有意外之喜,她不是一个人嫁过来的,她的表妹陈小舞也一道嫁给了郑忠之,那陈小舞应当是禹州富商陈子光的千金,他们两家在禹州有着不小的势力,这样两位夫人消香玉损了,可不是什么小事,难怪那郑忠之要苦学那方翩翩的字迹!”
裴子骞闻言不由得连连点头,也露出几分欣喜:“你速速修书一封,请禹州太守来洛阳,想必这一次,我们必然能让郑忠之付出该有的代价。”
王衡出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来不及收拢,忍不住拍拍司徒庭兰的肩膀:“庭兰啊,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我一会就修书一封,哦,不,我现在就去写!”
说完这话,王衡出转身就冲进里屋,取纸笔开始修书。
而司徒庭兰的表情却始终有些低沉,她的思绪全然落在堂兄司徒安身上,裴子骞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轻拍她手背;“庭兰,你可别忘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要一起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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