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怎么都想不到，当年愿意挥舞着小拳头保护自己的儿子，就能够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把自己撇在家里。

　　顾瑜在房间里听着，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一个什么心情，如果哥哥为了那个女人可以抛弃妈妈的话，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也就不再重要？但是哥哥嘴里却清晰地说出“是为了顾瑜”，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于杰太小气关可茗去报复了吗？那她应该是感激还是嫌关可茗多管闲事？她不知道，只知道她现在不想当一个“好女儿”，不想去安慰顾妈妈，因为她不想跟着顾妈妈一起说哥哥的坏话。

　　“有了媳妇忘了娘哟，有了媳妇忘了娘啊……”顾妈妈一个人在客厅嘟囔着，希望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人出来安慰她，她也能有一个台阶下，但是事与愿违，自己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二十分钟，也不见儿子女儿出来扶自己一把，只得自己擦了擦眼泪，回到房间睡觉。

　　关可茗走得很快，自己拿着行李下了电梯就坐上车，回到了冷佳芝定的五星级酒店，自己转正之后工资是原来做实习生的五倍还多，加上自己又拿到了驻外的资格，工资从下个月开始就是现在的两倍，加上自己接的大大小小的委托，住几天五星级酒店还是负担得起的。顾妈妈总觉得自己有了儿子就有了一切，然而殊不知，现在关可茗拿到手的工资已经是顾晗的实习生工资后面再多加一位数了。

　　“果然啊，有钱就是底气。”关可茗拿着自己的工资卡刷下了三天的房费，自言自语道。

　　等到关可茗上楼的时候，又跟在走廊中溜达的韩雯撞了个正着：

　　“大茗儿，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拎着行李？你这没领证就离家出走了？”

　　“没领证呢，说什么离家出走。”关可茗冷着脸说。

　　“那，你跟我们一起住啊？”韩雯问道。

　　“没，我应该是住你们斜对面儿吧，先过去放东西。”关可茗说完，绕过韩雯打开了房门。

　　“这怎么回事儿啊，真生气了？”韩雯看着关可茗把门关上，嘟囔道，突然想到不能这么把关可茗一个人扔在屋里，但是一时自己又想不到什么方法，突然想起来自己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富婆，便赶紧跑到房间里找冷佳芝求助：

　　“哎哎哎哎哎，别敷面膜了，快点的，洗了洗了，跟你说正事儿。”韩雯回去之后，被满脸墨绿色面膜的冷佳芝吓了一跳。

　　“怎么了？”冷佳芝慢慢地把厚厚的面膜一点点刮了下来，今天敷的是清洁面膜，可得好好处理。

　　“关可茗又跑回来了，没在她婆婆家！”韩雯说着。

　　“什么？”冷佳芝的面膜铲刮了一般突然抬头，一块面膜“吧嗒”掉在了地上。

　　“那顾晗没来找她？”冷佳芝匆忙卸完了面膜，抓上件外套就往关可茗的房间跑。

　　“不知道啊，你也知道关可茗说干嘛就干嘛，根本不给人思考时间的，可能顾晗根本就没追上他。”韩雯说。

　　冷佳芝刚刚关上门，就看到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顾晗，顾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茗茗，茗茗她……”

　　“斜对面。”冷佳芝小声说，指了指关可茗的房门。

　　顾晗往那边看了一眼，敲响了关可茗房间的门：

　　“茗茗，你在里面吗？在吗？我是顾晗啊。”

　　“茗茗？我知道你难过，我现在非常担心你啊。”

　　“茗茗？茗茗！你在里面吗？！没事儿吧？！”

　　顾晗的语气慢慢地从担心变成了焦急，从敲门变成一声声砸门。

　　突然间，门开了，关可茗一把把顾晗拉进了屋里，又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留下韩雯和冷佳芝一脸懵逼地站在门口。

　　“你觉得，他俩这样是不是就没事儿了。”韩雯问。

　　“我觉得吧，是关可茗这两天被人管得缺乏性生活了，咱俩还是走吧。”冷佳芝说完，拎着韩雯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茗茗，你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顾晗问。

　　“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那天天气很好，你想吃完早饭就开始学习，但是就当你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的时候，爸妈突然进来了，告诉你‘今天要好好学习啊’，那一瞬间，你连退学的想法都有了。我现在，就是那种感觉，我今天的反应也确实过激了，但是也让我不得不考虑我们的未来该怎么办，我很爱你，但是，让我在爱你和爱你的家人与我自己想要的未来之间取舍，这件事情很困难。”关可茗抬起头，眼泪早就满了眼眶。

　　“我知道了，是我不该开始。”顾晗的眼睛倏地黯淡了下去。

　　“就算你不开始，我也会死缠烂打到你同意的。”关可茗低声说。

　　顾晗突然笑了，眼睛里的泪水挤得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我知道我不应该给你这样的负能量，”关可茗抽抽搭搭地说，“但是我也是人啊，我真的好闷啊。”

　　顾晗一把把关可茗搂在怀里：

　　“要不你哭一会儿？我们是情侣嘛，本来就该互相麻烦的，但是我一会儿如果崩溃了你也要救我啊。”

　　此时的关可茗再也忍不住，趴在顾晗的肩膀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顾晗轻轻地拍着关可茗的后背，像哄婴儿睡觉一般温柔。

　　过了一会儿，关可茗哭累了，倒在顾晗的怀里睡着了。顾晗轻轻地把关可茗放在床上，却发现关可茗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顾晗想轻轻把衣角抽出来，却发现关可茗哼哼唧唧地怎么都不肯放手。

　　顾晗偷笑了一下：

　　“你啊，总说我像个孩子，你不过也就披了一张大人的皮而已。”

　　顾晗又把关可茗往里面挪了挪，自己也躺了进去，却发现关可茗突然松开了自己的衣角，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腰，还满意地吧唧了一下嘴。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直到天亮。

　　关可茗早早起床，发现果不其然，自己的眼睛像肿得像两个拉了一道缝的核桃。

　　顾晗也一晚上被折腾得不行，一直胳膊还直直地伸出来，给关可茗当枕头，顾晗试着蜷了蜷胳膊，发现关可茗已经起床了，自己也紧接着揉了揉眼睛：

　　“茗茗，你醒了啊。”

　　“嗯。”

　　“你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但是我觉得咱们俩这个问题应该先解决一下，我才能集中注意力处理顾瑜的case。”

　　“好啊，我也这么觉得。”顾晗虽然还是困困的，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不想领证之后跟双方的爸妈住在一起，我们等到驻外回来之后，攒钱买房吧。”关可茗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爸妈我们也是要照顾的啊。”顾晗虽然同意关可茗的想法，但是却也有顾虑。

　　“我想，可以接到近一点的地方，但是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成家之后，如果还是跟父母住在一起的话，是一种越界的表现，我爸妈还是可以住在原来的地方，阿姨和顾瑜也还是可以在扬鞍住着，直到顾瑜上大学吧，因为她现在如果跨地区转学的话，还是比较难的，毕竟咱们俩的工作还是在余青的。”

　　“嗯，那其实还就是维持现在这个样子，我可以接受。”顾晗说。

　　“只是，等到顾妈妈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关可茗问。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妈真的需要我们照顾她了，那我就把她接到余青来，如果可以积极治疗那就在医院积极治疗，如果真真到了最后的话，我想带她去宁养院，天天去看她，在那里，她才能不会被浑身插满管子地毫无尊严地走。”顾晗慢慢地说，这是他第一次告诉关可茗自己的生死观。

　　“我很惊讶，”关可茗说，“你能这么说。”

　　“为什么？”顾晗问。

　　“有很多被家暴的孩子，都没有办法把人际关系处理得像你这样，或者尽全力在努力生活。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是有一个美满家庭的孩子，就是，你一次次都在超乎我的想象。”关可茗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是，很多被家暴的孩子，长大之后都变成了施暴者，这种骨子里的传承，像诅咒一样，让很多人无法摆脱。

　　“我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在阳台上挨冻，那个时候妹妹还小，妈妈不敢来救我，是隔壁家的夫妻俩一次次地报警抓我爸，一次次帮我解开铁链，送我一身干净的衣服，带我去公园玩，和他们家的孩子一起，算是很痛苦时光下的一点光亮吧。”顾晗回忆着，原来自己的童年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关可茗现在才明白，书里那么多悲惨的案例，其实都是缺少了一个正确的标杆，让孩子们没有一个正确的轨迹去追随，杀人犯的孩子也不一定是杀人犯，暴力狂的孩子也可能很温柔。而顾晗，就是那个丑陋恶魔生下来的美丽孩子，很不幸，很万幸，很普通，很珍贵。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关可茗笑着说。

　　“等等啊！”顾晗突然喊道。

　　“怎么了？”关可茗以为又出现什么事情了。

　　“昨天晚上出第二批驻外的结果啊！”顾晗看了日期，才发现昨天就已经出成绩了。而两个人昨天正抱头痛哭，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件事情。

　　“查吗？”关可茗问。

　　“查吧。”顾晗咬着手指甲。

　　“你查还是我查？”

　　“你查吧。”

　　“那你别咬手指甲了。”

　　“哦好。”顾晗放下了手。

　　关可茗打开电脑，熟练地输入网址，顾晗告诉关可茗自己的工号，关可茗输入了进去，点击了“考试通知”：

　　“第一名，张国锋；第二名，洪少安……”关可茗一个人一个人地念着，顾晗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第九名，王芳。”关可茗眼看着就要念到最后，可是依然没有顾晗的名字，关可茗念到第九名的时候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晗。

　　“是没过吗？”顾晗问。

　　“我记得一批要十个的吧。”关可茗说。

　　“算了，最后一个肯定也不是我，哪有那么巧。”顾晗说完，失落地准备去洗漱。

　　“你们播音部还有另一个叫顾晗的吗？”关可茗问。

　　“什么？”顾晗回过头来。

　　“第十名，顾晗（播音部）。”关可茗念完了最后一个人的人名。

　　“啊？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我能驻外了吗？”顾晗一把抢过关可茗的电脑自己看，一脸看了好几遍，对了好几遍自己的工号，终于确定是自己，欢呼地直蹦高，一把把关可茗抱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

　　“是我啊！！”顾晗兴奋地说。

　　“是你是你。”关可茗被转得晕乎乎的。

　　“我现在就回去跟我妈说，这样她不会有理由继续让我一辈子做那个长不大的‘妈宝’了。这是一个能让我们俩都一起成熟的好机会。”顾晗认真地说。

　　关可茗肿着眼又想哭，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泪点低，一定是顾晗先动的手。

　　两个人收拾完毕，整装待发。关可茗一打开门，就发现扑进来一个听墙角的韩雯：

　　“唉呀妈呀！开门不能轻点！”韩雯甩了一个大马趴，慢慢地站起来抱怨道。

　　“姐们，你不趴门上，你能摔吗？”关可茗说。

　　韩雯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两个人手牵手站在一块儿：

　　“哎哟，这是和好了呀。”

　　“本来也不是我们俩之间的矛盾，只是需要顾晗做一个双面胶的角色。”

　　“婆媳关系？”韩雯问着。

　　“好了，别打听了，今天还有工作呢，我们俩马上就要外派了，耽误不起一点时间。”关可茗说。

　　“你们俩一块外派？”韩雯问道。

　　“对，刚查成绩，顾晗过了。”关可茗自豪地说。

　　“我的天，敢情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不是有钱人了？天哪！”韩雯痛苦地仰天长感叹，冷佳芝富二代没的说，关可茗也马上要跻身中产阶级了，而自己还是一个修古籍入不敷出的破败摸金一族。

　　“你的梦想至少也完成了吧。”关可茗拍着韩雯的肩膀。

　　“什么？”

　　“乞求自己的闺蜜有一天能暴富然后自己抱大腿啊。”关可茗说。

　　“对啊，”韩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现在就抱住！”

　　说完，韩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突然就抱住了关可茗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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