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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行着一队人马,人数不多,也就二十来人,打头的两个男子骑高头大马,一黑一白,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不同花色,却一样精致。剩下的都是黑衣黑靴的护卫,看起来不是什么公家的人,更像是普通的护院。
该是一个富贵人家出城返乡吧!新年刚过,一些老家在京城,但是买卖生意在外地的客商都会赶着车马出城,各奔西东。虽天气依旧寒冷,只是越往南走,天越暖和,只要熬住了这最冷的时候,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显然,此行人的目的地不是富庶的江南,而是战事频繁的西南,因为他们到了金陵便坐船沿着长江直奔武昌,而不是接续南下。
二十来个人的小商队并不起眼,尤其是他们没带什么大箱子,一路上轻装上阵,加上坐骑是良驹宝马,船上的艄公也是当地有名的好手,很快,他们就将和自己同期从金陵出发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打头的年轻男子出手阔绰,常常打赏艄公,一靠岸就命手下护卫去当地最大的酒楼订饭菜,不过这伙人轻易不下船。
跑码头的人都知道,碰上这样一个大客户不容易,小心伺候好了将来还能有机会合作。艄公是使出了全身的本事,又是鲜鱼又是河虾的供奉着,就想叫两个少爷心满意足。艄公的五个徒弟也暗自揣测,那船舱里好像坐着的是女眷,能有五六个,其中还有半大点的孩子。这些人是什么关系?真是越看越糊涂。
不到两日的工夫,船就到了武昌。
这里依山傍水,有天下江山第一楼,更有历世清净佛刹。到武昌,就不能不说到大名鼎鼎的武昌鱼,历代文人墨客对武昌鱼是倍加青睐,岑参曾经吟唱道:秋来倍忆武昌鱼,梦魂只在巴陵道。实乃人间绝句,后有东坡诗人赞道:长江绕廓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讲的也是这个。
所以到武昌,不能不吃当地的特色美食。
船上的老艄公走南闯北,知道这主家不俗,又在钱财上不悭吝,便向众人介绍了当地的大馆子“食鱼斋”,将里面的掌勺师傅夸的是天花乱坠,世间难再有。
两位公子差不多是一般的年纪,长得特别的好,一个更是温文尔雅,看来是个读书人,另一个腰间总是挂着长剑.....是个练家子。
那位读书的公子就冲老艄公笑道:“大爷莫非也是食鱼斋的常客?若不然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
老艄公大笑,眼泪几乎没出来:“公子是在取笑我们了,那种大馆子怎么可能是我们去的地方,不瞒公子,我赚一年的钱,都吃不起人家那里的一条鱼,实在是惭愧惭愧。不过,公子看,我们这船在金陵也算是好的,常坐的都是富商贵户,一到武昌就要去吃鱼,回来便吟诗做对,老朽虽不明白那诗句里的意思,但是对吃食的描写还是记住几句的,时间久了,大馆子里哪位师傅的手艺也就能听说一二。”
“原来是这样,”那位书生笑道,“那晚辈等就慕名拜访去了,还请老大爷帮我们多多照料船上的事宜。”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艄公连连答道。
书生断不会真的将所有身家财物交给陌生人照顾,他们只带四名青衣侍卫,加上一直呆在船舱里的小姐、少爷们,浩浩荡荡往食鱼斋而去。
年轻的书生自然就是我们的新科状元林致远,而旁边那位当是荀家二爷,新任宁远将军荀晟睿了。
“晟睿兄,咱们在外面还是换个名字为好,免得叫人识别出来,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林致远笑道。
荀晟睿与林致远相处数日,越发敬佩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便道:“致远兄换个名字就罢,我这种无名小卒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白马之上的林致远并不苟同:“晟睿兄所言差已,咱们此番脱离了护送的大部队,选取单独行动,弄不好就会被有心之人惦念,况且,越往上游走就越靠近目的地,那里可是郑家的地盘,还是小心为上。”
荀晟睿叹道:“是啊,此番前途未卜,还是依照着致远兄所言吧,我母家姓温,伯仲叔季,自己又排行为次,不如就叫温仲吧!”
林致远大赞道:“此名甚妙,与晟睿兄之本名相差甚远,任谁也猜不到。”他低头思索了一番,“我就也依着晟睿兄的意思命名,在下母家本姓丁,就叫丁圆山吧!”
“致......圆山兄就不怕,这武昌有你的推崇者?要知道圆山老人的字画在京城可是有价无市啊!”
林致远微窘,迟疑道:“不会这么巧吧?再说了,人人不是都以为圆山老人该是个长须飘白的长者吗?与我的样子不符,不符。”
众人一边说笑,一边打听,转眼就就到了武昌最富盛名的食鱼斋。
食鱼斋的东家极会选地,正巧将饭馆安置在天下江山第一楼黄鹤楼的斜对方,今日无大雾,可将整个黄鹤楼纳入眼帘。
林致远等人翻身下马,立即去接马车里的女眷们,先下来的是肉嘟嘟的荣泽,小家伙一路上憋坏了,整日跟着黛玉读书认字,要么就是背诗,好容易喘口气儿,所以马车帘子一掀,就主动伸出圆胖的小胳膊要抱。
前后两辆马车须下来六人,今日黛玉只领着雪雁一个丫头,一人牵着荣泽,一人扶着表姑娘,众人都回头去看第二辆车,见人影迟迟不现,黛玉便低声与致远道:“哥哥还是去瞧一瞧吧,她毕竟是金枝玉叶,可能跟着我们累坏了。”
林致远冷笑一声:“妹妹不必为那种人担心,在京城里闹腾的厉害,难道以为出了京城还有人在意吗?放心吧,看着她的是甚为厉害的老嬷嬷,不会叫她......”话还没说完,车里就蹦出个四十上下的嬷嬷,一挑帘子,伸手去扶里面一位年轻的姑娘。
人来人往的食鱼斋门口,林致远等人并未引起注意,毕竟这样携家小慕名尝美食的不计其数,兴许林致远、荀晟睿长得好看点,但大家都是来看黄鹤楼,吃武昌鱼的,谁还会在乎个男人的长相!
嬷嬷扶着那少女的手臂,款款走到林致远等人身边,极恭敬的说道:“公子,小姐身体刚有不适,耽误了些许时间。”
林致远一改刚才冷峻的面色,和善的问道:“姑娘若是撑不住,咱们这就且回去吧,叫个大夫好好的诊治诊治。”
少女带着纱帽,穿着厚重的袍子,看不出本尊,只能从声音辨别出是一个清丽之人,又透着几点慌张:“不用,不用了......我就是船坐久了,头有点晕,这会儿好多了。”
少女透过纱帽自然也看见了林致远身后的黛玉、荣泽等人,于是又欠欠身,低语道:“叫大家久等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相差无几的年岁,可黛玉的身姿比眼前的少女要窈窕许多,那少女似乎肩膀特别的......宽,不知道是不是黛玉的错觉。
此刻不过是巳时刚过,然食鱼斋里已经是高朋满座,一楼下连个空桌都没有。掌柜的打林致远等人一进来就瞧见了,知道这是有钱的主儿,忙亲自上前,笑道:“客官是用饭还是打尖?”
荀晟睿笑道:“来食鱼斋自然是要品尝品尝天下闻名的武昌鱼。”
掌柜的一边往前引路,一边为他们家的馆子亮亮招牌:“客官来此就对了,我们食鱼斋的字号是远近闻名,清早捕的活鱼,无论你是想清蒸、红烧、油焖、花酿,还是干煸,只要客官想的出来,咱们食鱼斋就能做出来,而且味鲜汁浓,保管叫客官回味无穷!”
众人上了二楼,显然这里的价格要昂贵一下,人也少了些许,荀晟睿见周遭依旧是散桌,便问道:“掌故的这里可有雅间?我们中间有女眷,实在是不方便。”
掌柜的为难的解释道:“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小店三楼的雅间都被包出去了,就是这二楼,等会儿到了午时也未必还能有位置。”
林致远一递眼色,韩胜笑呵呵的拦着掌柜的肩膀,一锭二十两的大元宝就送了过去。
岂知这掌柜的又推了回去,苦笑道:“客官不知道,要是往日,在下一定能为众人匀出一间,但今日不同以往......”
林致远也没难为人家,只是问道:“莫非还有什么典故?”
“正是,咱们这店对着黄鹤楼,每月此日都有文人雅客去黄鹤楼联诗,过后便到食鱼斋里品尝美食。因为今冬较寒,所以头两个月竟没成行,这次声势浩大了点,三楼雅间早被知府老爷定下了。”
林致远与荀晟睿一商量,他们来的突然,若是勉强叫掌柜的挪雅间,倒好像仗势欺人似的,更会暴露一行人的身份,不如就在临窗的位置叫几桌,围城一个半圈,将女眷们护在其中。
和掌柜的一说,加上金钱攻势,他自然愿意。好在临窗的位置尚有五六桌,均被林致远等人定下了。或是三人一席,或是两人一桌,很有点暴殄天物的意思。
林致远不敢叫黛玉和那位十八公主单独坐在一席,没办法,省去了什么男女有别,叫掌柜的换了个最大的桌子,林致远和荀晟睿将十八公主夹在中间,挨着林致远依次坐着雪琪,黛玉和荣泽。
荣泽小脑袋向左瞧瞧姐姐黛玉,向右瞧瞧陌生的大哥哥,乖乖的一声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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