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贾府里的是是非非,单讲林致远一大早出了后街,直奔佟太傅的府上而去。
佟家住在金鲤坊,祖辈传下来的宅院,左面挨着三朝元老邓大人的府邸,右面是贤媛郡主家。黑油大门前站着四个家丁,各个统一着装,威风凛凛。角门的墙根下一溜儿排着十来辆车马,有的华丽异常,也有的是寒酸破落,致远便猜到这些人八成和自己一样的目的,提前来拜会准考官大人!
“大爷,看来佟大人这里是高朋满座啊!”韩胜低声在林致远身边说道。“要不要小的去探探消息?”
林致远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必!你看几家的下人!穿着体面的各个谨慎小心,应该是名门望族才有的规矩。再瞧那几个车马普通的,虽然衣饰寒酸,但是不卑不亢,其主人想来也非凡夫俗子。你去了,也未必能打探到什么,咱们只管进去,说不定就能见到这几家的主人。”
韩胜点点头,跑到门前报上林致远的名讳。
守门的小管事接了拜帖,进去回话。不多时,便有位管家样子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
“原来这位便是林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今日有贵客盈门,老爷说,还请林少爷到客厅小坐片刻,等得了空再与你相见。林少爷,请吧!”
佟府管家将林致远引到前院的客厅,致远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四五位年轻书生,或两人说笑,或闭目养神。众人一见佟府管家,莫不起身相迎。
这管家笑道:“各位公子莫急,老爷还在后院待客,少不得要花费些时间。诸位要是有急事只需留下口信,我们必定会如实转达给老爷的。”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今科参加应试之人,听说佟大人有望成为本届的主考官,都挖空了心思前来拜会,哪里肯轻易离开?至少也要见上一面才能甘心!再瞧见佟府管家的身边站着一年轻英武的少年,大家便明白,这人和他们亦是同道中人。
有人心生警惕,暗暗站到远处;也有人见林致远穿着不凡,相貌脱俗,一身的贵气,有了攀谈的打算。
林致远待佟府管家出门后便找了个靠近大门的位置坐了,小厮们忙撤下桌上的残茶,摆上新的果盘吃食。
一位二十出头的俊朗书生走至林致远身前,拱手问道:“在下姓庞名文安,看兄台年纪轻轻,敢问也是来向佟大人请教的?”
林致远忙起身:“庞兄有礼了,在下姓林致远,姑苏人士,听得佟大人学识高远,特来拜会。”
庞文安道:“原来是林兄,幸会幸会!只是林兄既是苏州人士,怎么不好好在家中温书备考,却来到京城?莫非林兄户籍就安在帝都?”此时国家有规定,全国上下参加乡试之人必要回到原籍所在,不可就近应试,扰乱了正常的秩序。
还未等林致远答话,右侧传来一阵不阴不阳的声音:“哼,为了巴结佟大人也太殷勤了些,这乡试还没开始呢,就想着要给会试铺路子了?可惜啊,咱们佟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必不能叫小人如意!”
庞文安冲那人喝到:“吕兄!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读书人,没由得一身的小家子气!”
“好你个庞文安,你骂谁?不就是仗着你爹赚了几个臭钱,也敢来这斯文之地?”那姓吕的满脸通红的蹦起来,虽有些冲动,但至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敢过于放肆。
庞文安并不再理会那人,反倒小声对致远说:“林兄不必理会他,那人仗着自己有个妹妹给忠顺王世子做小妾,便有些张狂,我们这些人皆不大理会他的!”
彼时又有两人凑上来,和林致远攀谈起来:“庞兄说的对,那姓吕的在书院名声极差,嘴上又不积德,只会巴结他主子,实在叫人瞧不起。对了,林兄还没说自己为何来京呢?”
致远心中暗笑,这几个人啰啰嗦嗦,怕是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吧!他故作一本正经的回道:“小弟听闻这京城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又得恩师指点,叫我来求见佟大人,希望能在学业上有所精进,以备明年的春闱。”
庞文安赞同的点点头,“林兄的老师果然是深有远见,若是兄台能得大人赏识,别说乡试,就是得个同进士的出身也是极容易的事情!只是我看林兄两手空空的来......我且告诉林兄一个秘密,这佟大人最喜赵孟頫的画作,若是能寻来一两件请佟大人鉴赏鉴赏,林兄也不算白来一次京城。”
旁边一人听了庞文安的话,酸溜溜的说道:“庞兄,你以为谁都像是你们家一般金银无数!你老爹又是个肯为你花钱的主儿,听说前一阵子珍宝阁里摆出的那幅《红衣罗汉》就是让你们家买去了?好家伙!整整三万两啊!在这京城里买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都足够了!”
庞文安听了这人的酸话,不但没恼,反倒是沾沾自喜。
林致远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计较。
“多谢庞兄指点。只是小弟囊中羞涩,再者,这好画还需要机缘才能得到,我是没庞兄这个好福气的!”
庞文安微微一笑,他打林致远一进门就瞄上了这人,穿的虽然简单大方,但是庞家是商贾出身,自然看得出那衣料不是什么俗物,再加上林致远通身的贵气,要说他囊中羞涩,庞文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林兄实在谦虚,我见林兄年纪不大,又是刚刚落脚在京城,不知住在何处?等有机会庞某一定上门拜望!”
林致远发现周遭的几个人都是竖起了耳朵听,就连刚刚那姓吕的也是微微倾身。“小弟尚在亲戚家借居,实在不方便招待庞兄,不过咱们相会既是有缘,我见庞兄又是个爽快之人,不如等庞兄高中榜首,小弟在惠斌楼亲自设宴招待庞兄如何?”
惠斌楼是京中数一数二的酒楼,能去的起的都是些富家子弟。庞文安见林致远不像是个说大话的人,初次见面就要在这种地方宴请自己,自然不敢小觑林致远。“林兄盛情,那文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看着痴长林兄几岁,还是要劝劝你,早回苏州。这离着秋闱的时间可不多了,别再耽误了大事!”
那边姓吕的又插口说道:“姓庞的,你着什么急!人家怕是比你们家还要有钱,考不上举人,花钱捐个监生的位置还不是易如反掌?”这语气里酸的要命。
林致远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年纪,但是两世的人生阅历,岂是这些古人能比的?他到不是想要故意显摆什么,只是适当的打击一下潜在的对手还是可以的!于是致远笑道:“这倒不麻烦庞兄和吕兄担心了,致远虽然不才,但是已在三年前就过了乡试,只因家中有事,所以未能参加当年的会试。如今早早来了京城,也是想为明年的大考做准备。”
林致远话音刚落,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不敢相信的看着林致远,这,这怎么可能?
庞文安良久才回过身来,吃惊的问道:“致远兄,你才多大的年纪?看着怕是还未到弱冠之年吧!怎么可能在三年前就中了举?”
林致远眉头轻轻一挑,这庞文安真是乖觉,刚刚还是“林兄”,现在已经变成了“致远兄”。
他也不点破,只说到:“小弟今年已满十七。”
众人听到这里就好像是被什么噎到了似的,就是庞文安也冒出了酸水。他自认为自己少年英才,一向是父亲的骄傲,不到二十岁就要参加科举,将来是要光耀门楣的,但是,怎么就碰到了个怪物?这林致远难道真的是十四岁就中了举?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啊!你就是三年前苏州的榜首,林致远!”
庞文安等人连忙去瞧大叫之人。
那说话的人被众人看了个脸红,诺诺的讲道:“我,我这也是听我叔叔说的,他在江南做过官,听说过致远兄的大名,说是个十四岁的天才少年,那年的乡试头名,轰动了整个江南。若不是......”那人不好意思的瞧瞧致远,见林致远并无不悦,便继续说道:“我叔叔说,致远兄是出了名的孝子,更是沈先生得意之徒。”
庞文安忙问林致远:“林兄的师长可是......可是尼山书院的沈先生?”
“正是家师,怎么?庞兄也听说过尼山书院的名号?”
庞文安等人一确定林致远真的是沈傲风的弟子,立刻肃然起敬,“林兄说笑了,这天下读书人,没听过沈先生大名的怕还真找不出几个。我家中就珍藏着先生的全部诗集,文安的老师也曾教导说,要想学有所成,必定要熟读沈先生的《诸子经略》。林兄真是幸运,能得先生的亲自指点。”
林致远身边就被众人围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询问,大多想从他那里获得点实用的消息。
这时,佟府的管家走了进来,见四五个人将林致远围在中间,倒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见众人只是在讨论问题,便笑着说道:“诸位公子,叫大家久等了,老爷在后院等着大家,请诸位跟随小的这边走!”
PS:惊荷这里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天啊,都已经是三月末了,怎么还是这样的天啊,冻死人了。多谢Chieh-Ching、死亡之刃ldxiii、biooil2010、孙萧、顺顺666、书友110226102216968、爱看书的小乞的打赏哦,好温馨哦~~(^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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