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荀晟睿这么一说,忙停下脚步,顺势就拉住荀晟睿的手谨慎的问道:“我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笃定了大嫂这胎不稳的样子?”
“你别胡思乱想,”荀晟睿宽大的手掌包住了黛玉莹润、软绵的小手,“我只是觉得家里乱糟糟一片,你又是个爱清静的人,光每日招呼那些伯母、婶子就叫人头疼欲裂,我如何舍得你受这份罪!”
黛玉嫁人也有些日子了,她和荀晟睿朝夕相处,自然知道丈夫不是那种懂得甜言蜜语的人,至少比不上贾宝玉,不过,晟睿说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他若疼你,就绝不是口齿上的耍花枪。
黛玉嗔笑道:“胡说!亲近长辈本就是我这个新儿媳该做的,我们跑了,本家亲戚来人又去瞧哪一个?不过......”说到底,黛玉对能和哥哥、大嫂住在一处,直到离开东南这个提议还是很动心的。
“不过什么?”荀晟睿心情大好的调侃着黛玉,他当然知道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黛玉被看穿心思,脸蛋绯红,忙板起脸轻哼:“不过,若是哥哥嫂嫂两个人住的寂寞,你不能拦着我去串门!”
荀晟睿但笑不语,紧紧攥着妻子的手,两个人相互偎依在一处,远远缀着的雪雁和雁蓉看在眼底,忙羞涩的或是低头,或是扭头往天边看。
当晚,黛玉等人回到荀晟睿未成婚时候住的院子,因有了丈夫先前的话,黛玉多留了个心眼儿,只叫荀晟睿的小厮们将箱笼搬到西隔间的小屋,除了找几件惯用的东西,余下之物分毫未动。
荀家大少奶奶阵痛了四个时辰有余,到了后半截,她连呻吟的气力都没有了,据说端出去的血水能染红昭武侯府里的整条暗河。次日清晨,荀家重长孙才姗姗来迟,是一个四斤多几两的小孩子,孱弱的仿佛随时会死去。温氏一夜未合眼,抱着长孙在怀里,心酸的要命。
荀家大少奶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虽然没有死去的迹象,但呼吸微弱,现在谁也不敢动她一下,更不敢提将大少奶奶移出太夫人屋子的事儿。东南几位德高望重的名医都被请到了昭武侯府,把脉之后,个个摇头,只道大少奶奶能保住这条命都是靠着荀家仙丹灵药的进补,否则换了寻常人家的女眷,早就两命同亡了。
温氏抱着小孙子,这孩子不好养活,只要醒着的时候就是哭叫,温氏总算明白什么叫撕心裂肺的哭喊了,现在耳边的魔音就是如此。看着妻子在面前不断踱步,昭武侯心下郁卒:“让老二一家搬出去住吧!”
温氏顿下脚步,猛回身看着丈夫:“你再说一遍?”
昭武侯见妻子全然动怒,忙放柔了音调:“你且听我慢慢说,大师说了,这是咱们孙儿命中的一劫,他们虽说是亲叔侄,可命格相克,加上晟睿娶了林家小姐做儿媳,命格更硬了几分,这对咱们家长孙一点益处都没有。”
温氏听此言出自乩童大师,似信非信的皱着眉:“果真是大师说的话?”
“这等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如何还能信口雌黄?”昭武侯站起身,走至温氏身前,怜爱的摸着小孙子近似光秃秃的小脑袋,上面生了一层绒毛似的胎毛,柔腻腻的叫人喜欢。孩子的精力有限,早放弃了哭喊,昏沉沉的睡去了。“夫人,大师的话,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这位乩童大师就是当初为荀皇后做法的那一个,温氏别人不信,但对乩童的来历和本事她却心知肚明。说起来,当初答应侯爷的条件,是温氏亲自去寻访的这位大师。
两相权衡,温氏最终还是在昭武侯面前做出了妥协。
早间荀晟睿和黛玉得了消息来请安,世子爷眼圈微红,坐在昭武侯的下首位。
“晟睿,为父有事和你商量......”
荀晟睿心里冷笑,他一瞧见长兄委曲求全的样子,再看父亲眸子里透不出半点父子之情,荀晟睿就全明白了。不过他的骄傲绝不容许别人别人先说出撵人的话,即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不可以。
荀晟睿面上忙带笑意,插话道:“正巧儿子也有话想跟父亲说一声。您老知道,陛下派我是来辅佐林大人,我和玉儿若久居在此,归京之后定有御史来抨击,所以......儿子不孝,想在此期间搬到鸿胪寺卿临时安置的驿馆去居住,还请父亲通融。”
昭武侯听儿子这样一说,心里一块石头稳稳落在地上,二儿子向来能拿捏到人们的心思,倒是省却了自己很多麻烦。帘子内侧抱着孩子的温氏一听,目光黯然的悄然离开。
于是荀晟睿这对小夫妻,刚进府一天,箱笼还没拆开,便要匆匆赶往下一站。气的太夫人在知道消息许久后仍旧把昭武侯叫去好一顿埋怨。
......
此番林致远来东南,住的仍旧是鸿胪寺卿在福州定下的驿馆,馆内几个小吏在此静坐,心情确实另一番变化。
当初姚承允来东南的时候,皇帝为他震慑茜香,所以鸿胪寺卿里追随而来的人并不在少数。只可惜姚承允一夜叛敌,割断了不少忠臣的头颅。余下再次坐在这儿的都是些小病猫子,大部分只听说过林致远的名讳而从未谋面。今日倒好,大家能如愿以偿,见识了太子少傅的真面目。
福州知府坐最末的角落里,林致远看也不看,但说话的声音是直接冲着他去的。
“知府大人,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此次皇上肯轻轻放过,不过因为别的,而是一切孽债都由姚承允一人担当。”
福州知府一听这话,忙谄媚的笑道:“万岁英明!”
林致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大人先慢高兴,陛下虽不追究,但各位御史们却追着大人失职之最不放啊!”
知府的权限看着不小,但其实在福州,真正掌舵的是荀家,福州知府不过是前面精心雕琢的傀儡而已。他心知林致远才是自己转危为安的关键,于是忙道“求大人指点!”
林致远见鱼儿上钩,笑道:“指点称不上,只是希望知府大人切记:姚承允不亡,你我皆不会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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