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焦老大等人赶到码头的时候,骚乱已经结束,“二当家的在什么地方?”
报信的小喽啰一指:“老大,就是那边的茶寮!打头的是个书生,身边的侍从都厉害着呢!”焦老大的脚步就是一顿,扭头问道:“茶寮?”
“是,就是孙四娘家开的,二当家他们动手的时候,孙四娘还拦着呢!这个下作的小娼妇,当初要不是老大你护着她家爷们,孙四娘早就成了寡妇了,现在倒好,吃里扒外的家伙,就知道护着那几个小白脸。”小喽啰见焦老大面色不善,越加煽风点火,还妄想不动声色的将祸水引向孙四娘。
焦老大果然中计,气哼哼的骂道:“这个孙婆娘,看来咱们沙河帮是该给她点颜色瞧瞧!走!”呼呼啦啦就是三四十号的人马。
荆州码头靠岸的地方有一溜儿茶棚,专门给过路的脚夫们歇息,茶钱很便宜,一个铜钱儿能喝上两大海碗的水。茶叶是莫要奢望的,顶多给你点“满天星”。
满天星是京城人的叫法,荆州本没这个说道,十几年前有位贩卖茶叶的京商来此地,见好多茶商都将碎末子扔掉,便大规模低价收购,卖给码头上的茶寮,借此发了笔小财。大家有样学样,于是满天星便就此成名,近来,茶叶铺子的小伙计们常偷偷用茶叶末子换零花钱,所以一些好茶叶便流传了出来。
二十来家小茶寮,其中鼎鼎有名的就是孙四娘家的这一间。
其一是因为孙四娘相貌不俗,有几分的泼辣劲儿,叫人看在心里痒痒的。二是因为孙四娘家的茶寮偶尔能见到茉莉、普洱、乌龙这样的高碎。价格时高时低端看四娘的心情。
初时,还有其他茶寮老板笑话孙四娘呆傻,将这么好的高碎低价卖出去,还看心情......简直是傻子,可后来事实证明,孙四娘家的生意是越来越火爆。
人们贪小便宜的心里是扎在骨子里的。
焦老大要去的这间茶寮不巧就是林致远等人落脚的地方,好在,今儿他们只简易出行,可没领着一干女眷,只林致远、荀晟睿并四个家仆而已。
等焦老大一脸怒气冲进茶寮的时候,身后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愣住了。
二当家的哪里被人折断手臂?
人不是好端端的坐着吗?
“老二!”焦老大一声立喝,吓得正请林致远看手相的二当家一哆嗦。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来者:“老,老大!”
焦老大噌的一个箭步,拉起二当家的手:“你的胳膊折了?”
“没有,不过是林公子和我开的一个玩笑,”二当家的兴奋的向焦老大介绍道:“老大,这位是林公子,精通......精通什么来着?”二当家的是个粗人,没记住林致远那几句咬文嚼字,忙扭身回问。
林致远谦虚的笑道:“不算精通,不过对天演周易略通一二。”
二当家的一拍大腿,“就是这个周易。老大,林公子算命比咱们荆州城里的那个瞎子还厉害,刚刚他就说我新得贵子,不出半个月,我们家还能有位千金降生。大哥,你说这准不准?”
焦老大不屑的说道:“你是我们沙河帮的二当家的,只消稍微打听一下就可知,一个月前你给你儿子办的满月酒有多大的场面!这叫什么神算,我看就是蒙事!”
林致远不怒反笑:“看来,这位兄台是不信我的本事?”林致远刚说完,不待众人应过神来,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头就搭在了焦老大的脉搏上,速度之快,叫人惊叹。
焦老大猛感一阵暖气如体,舒服的叫人直想打瞌睡,被林致远号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想使劲儿往回拽!可是,自己的手脖子纹丝不动。
汗就冒下来了。焦老大横行荆州数十载,靠的是敢杀敢拼的凶狠,更是一身硬功夫。焦老大不敢说在荆州城里没有敌手,但是数得上名字的帮派老大,皆要对自己甘拜下风。
这个小白脸什么来历?如此厉害!
“兄台!”林致远终于松开了焦老大的手,沉声道:“在下算卦与常人不同,是要先看脉象,再看前程。刚才为兄台号脉,发现兄台经脉中有一股迂回之力,有封塞阴蹻脉的危险。兄台是否在最近倍感晕眩?每每一发内力时便下肢无力,眼前昏黑?”
焦老大开始有点相信二当家的话了,这小子还真有点本事:“不错,是像你所说。不过,大夫也明告诉我了,这不过是近来体虚的缘故,只消好生的调养......”
林致远大笑,“兄台要是信了那些庸医的话,为何还大老远的去天刹寺求取辟邪符?”
二当家等人不明所以,依着林致远的话就奇怪的看向焦老大,打量了个彻底,也没见什么辟邪符啊?二当家的问道:“林公子,你说什么呢?”
林致远一指焦老大的衣领口,示意众人瞧:“天刹寺的辟邪符要求信者将其缝系在袖口处,人身上的汗渍与里面的黄符纸一交融,顿时起到庇护作用。天刹寺在金陵,与荆州距离可不算近呦!兄台要不是害怕自己被邪魔缠身,怎么会大老远亲自去金陵求符?”
二当家见焦老大不说话,就知道林致远说的有七八分准,心里先是一喜,而后面色凝重的说道:“老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身子不适,告诉我等就是,干嘛要硬挺着?”
焦老大不理会二当家的“关怀”,而是真诚问林致远:“公子,我这病到底是什么?能否赐教?”
林致远手指头轻轻摸着茶盅的边缘,焦老大忙喊:“孙四娘,赶紧上你们这儿最好的香茶!”
孙四娘一直呆在旁边看热闹,她还以为自己刚刚帮忙的那个小书生要招来大麻烦呢,没想到人家定力好着呢,反倒是横行乡里的焦老大一头是汗。孙四娘贪财的笑道:“大当家的,我们这儿的一等好茶叫美人香,可是要十两银子一杯呢!”
刚给焦老大开路的小喽啰“呸”了一声,骂道:“你当是喝人血呢?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孙四娘嗤笑道:“你一个小屁孩儿,见过什么世面?我这美人香可是荆州城里最好的香茗,你要是不知道,少在这里给我装蒜。”
焦老大全不在焉的挥退了孙四娘,管她是什么美人香还是别的,只要能叫眼前的小公子满意,告知自己实情,焦老大就是画上百八十两,来点琼浆玉液,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孙四娘喜滋滋的去备茶,焦老大这才问道:“还望公子不要有所顾虑!”
林致远长叹一声:“我本不愿随意点破天机,不过兄台实在是心诚,我若不将事情说与你,于心难忍。兄台该是近来有心病在身,身边有小人犯冲,兄台若想破解此道,当有贵人相助才是。”
“不知贵人何在?”
林致远歉然得说道:“恕在下浅薄,这一点就算不出了,不过有一点可知,贵人乃是兄台的故交。”
不知道焦老大是不是被点中了心事,还是根本不信林致远的话,总之是沉默良久才道:“多谢公子点拨。”
此刻,茶寮里外早就围满了沙河帮的人众。眼见一场争端被眼前的小子轻易化解,有人表示了不屑,也有人表示了惊叹。
当卢知府姗姗来迟的时候,茶寮里早就没了林致远等人的踪影,只看见焦老大和沙河帮的二当家的在那里低头私语。
“人呢?”卢知府气急败坏的说道。刚刚要不是衙门里有事耽搁了,沙河帮派去送信的人也不会被拦在门外。
焦老大一愣,才明白过来知府大人说的该是刚刚那伙儿人,“那些人回船上了!”
“你们怎么不拦着?”
焦老大倍感委屈,知府大人只说叫他们盯着过往的陌生人,可没叫把人家给拘了。“大人,那些人走的时候说了,明日西行去幽州,这个时候船应该还在码头。”
卢知府眉头稍缓,问道:“打头的那个叫什么?”
焦老大忙瞧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会意,凑上前道:“姓林。”
“果真是他们?”卢知府扭身与同知说道,“速去备礼,我要登船去拜访!”
“大人,这……好吗?人家是微服而来,船上还有位主子,这么贸贸然的去了,人家该不会猜忌什么吧!”
同知的考虑不无道理,人家一路而来都没被发现,怎么一到荆州就被识破了身份……
卢知府正思忖着,忽有衙门里的人来送信儿:“大人,刚一人来回禀,说幽州新任知府前来府衙送拜帖!”
卢知府与同知二人是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神中查出惊疑,卢知府忙问:“人呢?”
差役回道:“只来了一个人,送了帖子就走了。”
卢知府接过帖子,字不多,但意思很明显,请卢知府明日到荆州城里最大的酒楼蜀湘楼一会。
卢知府若有所思道:“武昌的和亲人马要是连夜赶航,可能在明日抵达荆州?”
同知掐指一算:“虽十分赶,但也不无可能!”
卢知府将帖子交给差役,吩咐道:“传我的话,今晚务必严守码头,不能叫那里出了乱子。”
“大人的意思是?”
卢知府冷笑了两声:“看来这位小林大人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准备在咱们荆州会和大部人马,凑足了人手在西行,这帖子可不就是要我知道,我们想要平安,就一定得保护好他们!看来,今夜的荆州城是不太平了!只是不知道出手的是哪方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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