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和皇后一个是长姐,一个是弟妹,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但是感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融洽。
皇后进宫的时候比长公主的女儿慧怡郡主也大不了几岁,虽然家中早有老嬷嬷教导,但是面对一向冷言冷语的长公主,她这个小弟媳实在说不出什么贴心的话。每每进宫的时候,皇后总是干巴巴的问些吉利话,多的也不敢说,更不敢和一般姑嫂或是妯娌之间似的,讲讲那些贴心的话。对于皇上那个异常得宠的外甥女慧怡郡主,皇后更是一点不想插手。
可现在由不得她不去多想。
皇后将荀晟睿拉到座位上复坐下,这才说道:“二哥最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是那种无中生有的,要不是陛下身边的解女官提了那么一次,我也不会想起来。”
荀晟睿听到解女官的名字一紧眉,“这个解女官不是善类,娘娘不可尽信她的话。”
皇后笑道:“解女官如今巴结上了三皇子,与戴权斗的正欢,我才不待见这种见风使舵的背主之人,只不过皇上还算信任她,我也是从这二人相争之中得点好处罢了,二哥不必担心。这个女人脑子有点糊涂,说话并不像戴权那老货严实,要是这话有几分的准,林致远就要麻烦了。”
皇后忽的一震,忙道:“二哥,你说......陛下这次叫林致远到皇庄里修养是不是就是前兆?看着夺了权,但却不叫他失宠,一失一得,这种权衡之术历来是皇上的拿手好戏。”
荀晟睿脸色几经变化,倏的站起身就要走。
“二哥你去哪儿?我这儿还没说完呢!”
荀晟睿现在脑中有些混沌,但是他心里一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要去林家,要将这件事儿告诉林致远。
“臣要去林府!”
皇后一跺脚,她虽会拳脚功夫,但是想要拦住二哥却难,只能好言劝道:“你要把这件事儿告诉林致远?二哥,你别傻了,先不说人家信不信,退一万步说,这关系到二哥你的幸福,若林致远成了郡主的丈夫,就算绝了仕途上的希望,三皇子和四皇子不会放过他,林致远没有法子,只能安安心心的和咱们家合作,二哥的婚事也好往下谈。将来小七长大了,封他一个帝师的名分,那些文人要的不就是这个?”
荀晟睿已经退到了宫门的门槛,姜公公怕娘娘的说话传到有心人耳中,忙带着宫人们再退。
荀晟睿眼中清澈,远远清醒于皇后:“娘娘,难道你还不明白?林致远不是曲家那个憋屈了一辈子的状元驸马,慧怡郡主也不是她的母亲,别看长公主半辈子刚强,可是想叫林致远乖乖认命......”
荀晟睿话到此,转身出了大殿。
皇后懊恼的叫了姜公公:“叫人保护国舅,免得他出了意外,另有......去传戴权,本宫有话问他。”
“娘娘,只怕从那戴权嘴里问不出什么,老家伙嘴硬,不如叫解女官?奴才听人说,这个女人最近贪心的很,各宫想办事都得献礼,连三皇子都不例外。”
皇后冷笑:“不怕她贪心,就怕她不贪心,不过,这种人什么时候召唤都可以,想要问出点门道来,还得找戴权。伺候过两代帝王的人......最擅长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姜公公忙虚心求教:“奴才愚钝!”
皇后扶着心腹缓缓出了大殿,高高的流云台上有汉白玉的栏杆做屏障,远眺才能看见广宁宫朱红色的大门,皇后被头顶的日光刺的灼眼小心翼翼抬手去遮蔽烈日。
“戴权最擅长的是揣摩人心,不过他没有林致远的好本事,所以只能针对我们皇上和先帝。你说这样的人怎么会失宠?”
姜公公笑着奉承道:“娘娘英明,奴才这就去准备厚礼,不怕戴权不肯来。”
皇后一抬手:“慢!戴权与解女官不同,钱财与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却并非是雪中送炭,本宫要送,就要送到他心里面去,否则叫皇上察觉到本宫收买了他的心腹,本宫和戴权都得不了好。”
皇后附在姜公公耳边低语了一番,姜公公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笑着去了养心殿。
且不说皇后这里如何买通戴权截取消息,只说林致远出了宫门已经是午时,沈修杰正在神武门的长官小吏那里等消息,那些小吏知道沈修杰的身份,几次邀他进供长官们休憩的屋子坐坐,沈修杰都没应承,借了一只小杌子就蹲守在那儿。
好容易见林致远出来,沈修杰忙迎了上去,“行了,我下午也闲着,请你去富锦楼吃酒。”
“怎么?领着我借酒消愁?”林致远笑道:“先陪着我去趟内府,皇上赐了一个庄子,我明儿收拾收拾就领着黛玉住过去,得先到内府那里告个信儿,免得那帮人赖账,叫我空欢喜一场。”
沈修杰小心的问道:“致远?你真没事儿?”
林致远接过韩胜手中的缰绳,见沈修杰呆呆的站在马旁,嘴角还带着笑意,手却伸向了沈修杰腰间的带子,力道一提,沈修杰借着这股劲儿就跨上了马背。林致远满意的拍拍手,自己翻身上了马。
沈修杰骑在马上嘀嘀咕咕:“谁看了你这样儿也不会信你生病这一说。”
内府的衙门离着宫城不远,半柱香即可抵达,林致远等人到的时候,长吏已经接了消息,对林致远和沈修杰的态度好的叫人骨头发酥,要不是林致远一再推辞,估计那长吏能颠颠跟着林致远回家收拾行李,美名其曰,怕林家不认识皇庄的位置,正好帮着领路。
林致远等人拿了文书,沈修杰奇道:“我可知道内府那帮人,十足的势力小人,我母亲曾说,当初他们给老功勋抄家的时候又狠又毒,就是墙缝里都恨不得掏出枚大钱儿来。怎么到你这儿全变了?”
沈修杰胳膊肘一拐林致远,“你老实讲,是不是又和皇上商量什么呢?我就说嘛,姚承允平白被这个大块金砖砸上,定是你小子在背后搞的鬼。”
林致远苦笑两声,将内府开出的文书往怀里一塞:“你还真是料错了,那姚承允就是走了大运,被皇上扔下的金砖砸着了。我在庄子里养病这段期间,有什么消息可就指望着你了,万岁爷要真是有什么行动,只怕也就是最近的光景,我估摸着多半和茜香国有关。另外西北武卫老将军那里也该有回信,这位老将军要是归京,头一个倒霉的就是我,皇上叫我去庄子里修养修养也未必就没有保护我的意思。”
林致远知趣的很,他搅黄了大皇子那么大的买卖,又叫甄家吃了亏,这两方人马能善罢甘休才怪。大皇子倒是没什么,就怕武卫老将军出手。
皇庄不像莲花胡同的私宅,这两拨人要是敢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对自己动手,估计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沈修杰叹道:“你啊,一步一步想的清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武卫老将军是个有仇必报的,皇庄能不能困住他还是两说,五城兵马司这边也不好出城给你编排人手,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小哥俩连带着韩胜也没去富锦楼,只在明街后巷上的一家面馆随便吃了点,沈修杰吃到一半就被巡城的属下喊了去。
这家小馆子做的卤味不错,林致远笑呵呵的叫着店家另包了两份,跟着韩胜回了莲花胡同。
“大爷可算回来了,”小唐管事急匆匆的迎了上来,“荣国府的琏二爷,皇后娘家的荀二爷赶在一块儿来了,坐在议事厅里大眼瞪小眼呢!”
林致远以为皇后那儿还有什么官司没了断,派了荀晟睿过来,这倒也没什么,不过贾琏来什么意思?
“走,和我瞧瞧去。”
议事厅里一左一右,贾琏来的早,落在了左手位,荀晟睿来的迟,落在了右手边。小厮们换了一遍又一遍的杯盏,冠缨不见大爷回来,急得在门口团团转。
“冠缨,里面怎么样?”
冠缨一听是大爷的声音,喜笑颜开:“大爷总算到了,你再不回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林致远往里瞧了瞧,就见贾琏翘着二郎腿,一面拂去茶盅里的浮叶,一面环伺屋中摆设。对面的荀晟睿倒是规规矩矩的坐着,专心致志的喝茶。
“你们没告诉贾琏对面的客人是谁?”
林致远一看贾琏那个样子就猜到了八成。
小唐管事诧异的望着冠缨:“你没介绍?”
冠缨张大了嘴巴:“我以为小唐管事你说过了!”
韩胜嘿笑道:“怪不得贾琏跟他们家大老爷似的,白摆这个架势了。”
林致远白了这帮人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荀兄!”
贾琏把腿往下一放,不满的看着林致远撇下自己和外人称兄道弟,好不热乎。
“咳咳!”贾琏站起身,抖抖袍子,“坐了这么长时间,表弟也该替为兄介绍介绍这位朋友吧!”
林致远忙道:“表哥赎罪,致远忙糊涂了。”
林致远一抬手:“这位是皇后娘娘的二哥,荀国舅!”
贾琏一听对方的头衔,脸色骤变,又是讨好又是小心的拱手:“荀国舅大名在下早有所耳闻,真是失礼失礼。”
贾琏嗔怪的看着林致远:“表弟怎么不早说,叫国舅爷看了笑话。”
林致远忙笑道:“表哥见谅。荀兄,你眼前这位就是凤藻宫元妃娘娘的堂兄,贾国舅!”
荀晟睿含着笑拱了拱手,贾琏登时被林致远这一声“贾”国舅弄了个大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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