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过去在苏州也还过得去,可惜家中的老父老母去的早,本以为给大闺女找了门恰当的亲事,今后邢家总有复兴的一天,谁知邢夫人根本就是个白眼狼,老两口一去,她就将家中所有财物悉数搬进京。每月只叫这个王善保家的挪出几两银子打点余下人吃喝。
王善保家的悭吝苛刻,又爱占小便宜,她与周瑞家的同为陪房,可就凭做人这一点来看,前者远不及后者万分之一。就说园子里的姑娘们,也多和周瑞家的亲热,反观王善保家的,靠着下作手段和邢夫人的信赖,她没少与人树敌。
邢忠厌恶瞥着王善保家的:“你们太太是内院妇人,好好孝顺长辈,教养子女就是。派你个婆子蹿到前门是何道理!你回去告诉她,少搬弄是非嚼舌根子,我们邢家的女儿自己会教导,犯不着她操心。她若闲的发闷,自己养个儿子在身边,免得老了不知谁给她送终!”
邢忠这话可半点不客气!
王善保家的就知道肯定是卢氏将太太意图让邢姑娘进宫的事儿告诉了舅爷,王善保家的忙陪笑:“我的舅爷!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到底是亲兄妹,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就算我们太太说话欠妥当了点,可本心是好的。再者说,黄柏木作磬锤子,太太也是外头体面里头苦!如今太太好容易盼来舅爷,舅爷不说体恤太太操劳,反倒说风凉话,连我这当奴婢的都心寒。”
邢忠不觉冷笑:“你们太太为谁操劳了?”
“自然是为舅爷和家里的几位姑奶奶。”王善保家的追着邢忠的步子出了跨门,眼瞅着邢家的车马就停在前满,王善保家的也顾不得许多,就要过来拉扯邢忠。
岫烟手疾眼快,抬手一巴掌,响亮亮的扇在了王善保家的脸上。
王善保家的哎呦一声蹲跪在地上,荣国府门口上例外站了七八个小厮仆人,瞠目结舌的看着邢家姑娘发威。
邢岫烟根本不给王善保家的机会,高声喝道:“你这妈妈,好没羞耻。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对我父亲拉拉扯扯!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今日决不能饶你!”
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脸,早捂着脸狼狈站了起来:“罢了,罢了,这也不是头一回挨打,明儿回了太太,趁早回老家去,免得姑娘见了我就动手!”
几个略有眼色的小厮赶紧上来拉她:“妈妈又疯疯癫癫起来,邢姑娘赏你几巴掌也是恩典,妈妈还不多谢邢姑娘?”
王善保家的气了个倒仰!这群猴崽子,肯定是见了邢岫烟长的漂亮,要在邢家面前巴结。王善保家的一拳推开一个,衣襟处裂开了个口子还不自知。
邢忠看着眼中犹不服气的王善保家的,冷笑道:“你果然要回老家去,我便好心送你一程!不过,先和你们主子清算清算,把二姑奶奶和三姑奶奶应得的嫁妆交出来。”
王善保家的脸色骤变。她可知道,当初邢家老太就怕这个大女儿靠不住,所以在邢夫人出嫁之前是写了契书的,上面明细罗列着家产的分配情况。不过邢家老太命短,还没等去官府备案,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死了。
那几张契书是王善保家的亲自烧毁的,她再不会记错。
莫非是舅爷从那些碎嘴的邻居口中听到了什么传闻?
王善保家的哪里还有心思与邢忠、岫烟纠缠,忙灰溜溜的跑回了内院去与邢夫人商量消息。
再说邢夫人正等的焦急,见心腹陪房进来忙追问舅爷可请到了?
王善保家的不由苦笑:“我的太太,您没瞧见我脸上这巴掌红印?不是奴婢数落太太的内侄女,那女孩子也太张狂了些,上次甩了太太一巴掌,今天又打了我!说出去谁敢信,咱们还是至亲呢!”
邢夫人怒不可遏,连连拍着大腿:“反了反了,你与我去前院,我非撕了那蹄子的油嘴,打烂她的手心,看她敢不敢逞能!”
王善保家的暗自窃喜,妆模作样的拦了拦。
邢夫人从来都是个没心机的女人,当初也是受了王善保家的挑唆,才带着所有金银嫁进京。她贪心有余却城府不足,多年来在荣国府立不住脚跟,说到底还是脑子不够使。
邢夫人带着房里七八个丫头婆子,才走到大门口,忽见贾母房里的老妈妈来请她。
王善保家的心生不妙,立即躲到了邢夫人身后。
“大太太,老太太叫你过去问话。”
邢夫人唯恐邢忠跑掉,语气生硬的回道:“我这儿有要紧的事儿,你与老太太说,我稍后就到!”
老妈妈却似笑非笑的拦住了邢夫人:“大太太好匆忙,连老太太都得等着?我劝太太动作快些,把不相干的先放一放,老太太这会儿正发火儿呢!”
此刻的邢夫人还不知贾母因何发怒,听着老妈妈咄咄逼人的语气,只好无奈的去了贾母的上房。
今日是元宵佳节,贾珍早带着尤氏过来帮忙打点。族中更有不少男男女女来拜贺,按理说,贾母的上房该是最热闹的地方,可此刻却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邢夫人越走心中越疑,刚到门口,鸳鸯就从里面挑了帘子。
“鸳鸯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邢夫人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今日格外阔绰,竟主动塞了个银锞子给鸳鸯。
鸳鸯眼皮子抬也不抬的将邢夫人的手推了回去:“大太太进去便知。”
邢夫人赶紧缩回手,将银锞子重新放回袖口。她更加不敢耽搁,将信将疑的进了内室。鸳鸯在邢夫人背后轻啐了一口,继而若无其事的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做针线。
内室焚香缭绕,满地的猩红毡子铺地,屏开鸾凤,褥设芙蓉。贾母端坐在正位上,王氏战战兢兢的侍立在侧。
邢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就知不妙。
“大太太的陪房呢!”贾母冷冷的出声问道。屋外立时有两个粗使妈妈押着王善保家的踉踉跄跄走了进来。王善保家的被人大力一推,脸先着地的吃了个大亏。
“老太太......”邢夫人又羞又恼,老太太岂容她辩驳,当即破口大骂:“你这愚妇!我当初瞎了眼,怎么选了你这么个无能的蠢货!”
王夫人忙道:“老祖宗,好歹给大太太留些面子!”
“呸!她何尝配用脸面!奴才秧子的嘴脸,怪不得大房子嗣单薄,我儿行迹越发浪荡,有这么个丧门星在身边,荣国府就没安生的时候!”
邢夫人委屈的大哭:“老爷吃喝嫖赌怎么就成儿媳的错了!我没进门的时候......”
王夫人忙道:“大嫂子快别多言了,先大太太还在的时候,家业兴旺还是其次,关键是琏哥儿和二丫头都再乖巧不过。”
王夫人的话不吝于火上浇油,贾母一想到这几年大儿子是左一个小妾右一个小妾的往家买,可除了贾琮的生母还算肚皮争气,竟再无所出!
邢夫人更是一个光会叫不会下蛋的母鸡。
贾琏一走,大房的家业无可避免的要交到贾琮的手里。贾母想想就觉得气闷!于是越发觉得这一切错儿都由邢夫人而起。她要强了一辈子,可终究两个儿媳妇都不能如意。
贾母沉寂了半晌,良久才道:“我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你替我写一千份的地藏经,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来见我。晚上的家宴也不用你参加,明日开始叫琮哥儿跟着兰小子一起进学,你不许见他!再有,把那个陪房拖到二门外先打三十棍子,从此不准再进府门半步。”
“老太太!”邢夫人尖锐的声音盘旋在内室,脸孔狰狞犹如恶鬼。
王夫人也不敢过来搀扶,只能低声劝道:“大嫂子先回吧,万事等老太太消了气再说。”她冲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俩妈妈赶忙架起邢夫人。
贾母缓缓闭了眼睛,指甲盖儿挑起一点万金油抹在太阳穴上,有气无力道:“叫鸳鸯在库里挑几样贵重的礼物送去舅爷家,好歹让人家知道,不是咱们贾府没规矩!”
“这,不好吧?儿媳听说......邢姑娘也动手打了人!咱们这会儿送东西过去,会不会落人口实?原本有理的事儿也成了没理!”
贾母眼睛豁然睁开,冷冷看着王氏:“那依你的意思?”
“儿媳也是为了娘娘着想,毕竟邢姑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大门口与王善保家的争执起来。不知道的还当是咱们家做了什么对不住邢家的事儿,别人哪里管是邢家大姑奶奶与舅爷不合,只会认为是贾家理亏。老太太,这会儿有柳国公家献妃在先,娘娘的声誉就更不容有半点污损啊!”
贾母一低头,沉默片刻:“也罢,想舅爷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不过,你既然提起,我也要说一句,为娘娘选帮手的事情刻不容缓。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你再选出一个,届时把名字偷偷告诉娘娘,请她最后定夺!”
王夫人顿时慌了神,“不知老太太看中了哪一个?”
贾母淡淡的瞅了王夫人一眼,轻轻道:“还不是你那好妹子家的女孩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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