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听问,仔细看了眼林靖,才说到:“这事情,内眷中大概有传。如今,荣国府的那位二姑娘,闺誉有些尴尬。”
林靖听了这话,也就明白了。后院女子,都有她们的社交圈子,贾府的事情,估计已经在那圈子里传开了。沈淑已经成亲,大概,是从他妻子那里听来的。
事实确实如此,只是沈大奶奶当作个饭后茶余的笑话说给了沈淑听,而沈淑却担心自家兄弟受了委屈,才这么着急。现在看见林靖不以为意,且又看得那么清楚,才放心了。
林靖想明白这些,反倒是有些担心了,二姑娘迎春,实在是个可怜人。如今连沈淑都说她闺名有碍,这,恐怕已经很不好听了。荣国府里会算计、曾算计林靖的不少,偏这个什么都没对林靖做过的,现在却如此。
林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意气,大概是因为,穿越以来苦苦压抑着的本性、身为女子偏要假作男子谋求身存之地,为这种种欺压自己的不公,让她在这位二姑娘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投影,遂起了怜惜,暗自发狠,定要让那姑娘做点什么!
虽然起了这个想头,现在却是没一点儿头绪,也不想多说什么让两位好友为自己担心。林靖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触,另捡起话头,三人这才算是相聚成欢。
这一畅谈,时间就不知不觉地溜走了,直到天色不早,这三人才散了。
林靖辞别两人,回转荣国府,才到了自己院子,就见碧草笑嘻嘻迎了上来,格外开心的样子。
碧草一边给林靖梳洗换衣裳,一边笑着说道:“前头外头递消息进来,先前大爷您刚刚离开咱们府,南边的人就到了。这会子都要过来给您请安呢。我想着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些子人都过来等着,怕又惹人眼,就给拦了。您看,可妥当?”
林靖一听,就笑了,“妥当,有什么不妥当的?只是,你家人也到了吧?怎么不让他们过来说话呢?”
碧草的两个哥哥,王喜王庆,林靖另派了它用,而碧草父母老实,弟弟妹妹们又小,所以并没有在上次一起进京。这次林靖置下宅子,就又从南边挑了些老实肯干的,顺便也把碧草家人接了过来。
碧草心里也是急念着家人的,只是还是把林靖和规矩放在前头,笑着说:“都还没给主子请安呢,哪能那么做啊。等先给您磕了头,您就是不说,我也要告个假的。”只是,心里的喜气还是满盛出来,一边快手快脚的把林靖收拾妥当了,一边说道:“听说,我那个弟弟都有那么那么高了,我离开南边的时候,他才及我腰呢。还有我那妹子,说是手特别灵巧,已经能做褂子了。”
林靖也笑嘻嘻的听着碧草的絮叨,心里感受着这丫鬟的喜气。碧草说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啊唷,瞧我这是怎么了,都忘了规矩了。”
林靖摇摇手,“没啥。这会儿也不算太晚,就让人送你过去看看,顺便在那儿住一晚上。你要是愿意,等他们歇了两天,就让你妹妹也进来陪着你。”林靖倒不是想要用童工,还真是想让碧草妹子过来陪她,担个小丫环的名额领几个月钱罢了。
碧草也是想家人了,这会儿也不跟林靖客气,“哎”的应了声,看着林靖妥当了,又嘀嘀咕咕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事,想着不放心,又要去找兰草,却把林靖看笑了,“好了,不过是一晚上,哪要这么罗嗦。行了行了,我都明白了。晚上就让兰草在外头炕上。”其实,林靖晚上并不用人,只是碧草不放心而已。
等看着碧草喜滋滋的出去了,林靖想了想,先去了下黛玉那儿。
现在,林靖对黛玉还是那个样子,关心却并不热络。不过,黛玉倒是对林靖尊敬了许多,先前还日日早晚过来请安,倒是林靖不讲究这些,况早晚天冷,别再折腾出个病来。
这会儿林靖才刚到门口,就有丫鬟忙着通报,一掀帘子,黛玉已经亲自迎了过来。规矩的说了些话,无非是忙着什么,吃着什么,身子如何,黛玉一一回了,又询问了哥哥身子可好,功课忙不忙,两“兄妹”都像按照着固定程序走着,没有不耐烦,却也没有真正的热情。
不过,在林靖看来,这样也好。
说了这些咸淡话,林靖想了想,就问道:“这些日子,妹妹可有跟这府上的二姑娘走动?”
这些红楼金钗是时时往来的,林靖也没有拘着黛玉,反倒是鼓励黛玉多走动走动,省得一人关在屋子里胡思乱想,顺便也当作体育锻炼,只是身边不能缺着丫鬟嬷嬷,防火防水防宝玉而已。
听着林靖这样问,黛玉脸上显出异色,仔细打量了林靖,却没从林靖微笑着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放弃似地叹了声气,道:“这些日子,二姐姐病了。这都好一段时候了,也不见好。说是怕过了人病气,也不让人探望。前两日,我在后头碰见了司棋,也憔悴得不行。”
林靖微微皱了皱眉,“哦?那有没有请了大夫?如今是怎么调理的?大太太那里,可有听说什么?”
“前些日子是请了大夫。只是,怕是,”黛玉沉吟了下,“如今大舅母也忙,大舅母那里只说是让人养着就好。二舅母倒是时不时派人过去。”
说到这儿,黛玉停了下来,看着林靖,一咬牙,道:“哥哥,二姐姐也是可怜之人。”
未尽之意,林靖听得明白,“所以,我并不怪她。如今,我想拜托妹妹一件事。你得空,多去看看她,劝她想开些。”
“这些并也不用哥哥特意嘱咐。只是,二姐姐怕是也不愿意见我。”想起往日玩笑时,也曾嬉笑着称迎春嫂子。迎春虽然羞赧,但其中的喜色,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些日子,黛玉反反复复地想着,想着那日王夫人狰狞的神色,想着这些日子的闹腾,想着府里的传闻,想着大舅舅的做派,心跟着越来越冷,又想着外祖母口口声声地爱护心疼,怎么就一点儿也说不上话,只是最后这一点,才想起,就又像被烫着似的远远扔开。
本能的,黛玉盼望着宝玉的到来。从她一进荣国府,就有宝玉陪着,对她的事每一件都放在心上,在她心慌惶恐的时候陪着他,在她寂寞想家的时安慰着她。可是,如今在她最是难受不安的时候,宝玉却没那么细心了。
要她主动去找宝玉诉苦,寻求安慰,她做不出来。不管是因为姑娘家的矜持,还是这么些年给宝玉纵出来的习惯,抑或是她骨子的清高,都不容许她做出那些来。
一边失了依靠,以前的那些好,特别是宝玉的那些个许诺,如个笑话般的摊开在眼前,就更刺着她。而另一边,林靖淡淡的关心,不言不语,却落在实处的关照,就显得珍贵。只是,早年种下的种子,以前的那些间隙,却没有那么容易消除,而她又放不下性子去讨好卖乖,也就只能这样别别扭扭的相处着。
就这样吧,心底里的别扭大概是除不去了,所以也不用多亲热,只要真正相互关心就好,黛玉这样想着。
现在,黛玉听着林靖的话,点点头,“我知道了。”想了想,才又加了句,“哥哥也要想开些才好。”短短的几个字,却让黛玉费了很大的力气,脸涨得通红。
林靖愣了愣,才点了点头,“我并未放在心上。”林靖原本还想让黛玉帮着带句口信的,这会儿看着,就不合适了,别让黛玉误以为自己心念着迎春,那就不好了。
又多说了两句,林靖才告辞了。
林靖回到自己屋子,叫来兰草,特意问了问府里有关二姑娘的传言。这些日子,林靖忙进忙出的事情稍微多了些,又不能放下了功课和骑射,倒没怎么关心这府里的八卦流言,再加上那几个忠仆因为这悔婚的事情,不想自家主子硌应,也就没怎么在林靖跟前说。
如今见林靖问,兰草也不好瞒着,就把那些事情都说了,其实,这些丫鬟婆子都仔细打听着呢,到底是关系自家主子的,哪赶马虎?
林靖越听越奇怪,“你说,那些话,二房的赵姨娘说的最起劲?”林靖追问了一句。
“嗯,碧草姐姐跟我都打听过呢,没准,那些话就是赵姨娘先说的呢。”兰草肯定的点点头。
这可真是有趣了!大老爷要给二姑娘做主议亲,不要林靖了,应该是让二房称心的吧?当初二房可是不余遗力的相让林靖选他们二房的姑娘。如今这样,他们二房没成,大房也主动不要了,不是能让二房心理平衡了吗?
这时候这赵姨娘上窜下跳的干什么?就算是要诋毁二姑娘的闺名,她不怕三姑娘的名声也受牵连吗?毕竟是一个府里的姑娘啊。难不成,还想到时候还向赖在自己头上?哈,这哪怕是说到天边,也没这个理的。
不对!就算赵姨娘在府里生事,那府外头呢?内眷圈中,赵姨娘连边都挨不少,哪有这个本事让内眷圈里都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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