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家的说了,今儿个是得了老太太的话,过来看看大爷、姑娘的,还说老太太特意关照过,一定要好好看看黛玉,她实在是想念的慌,想着接姑娘过府去玩两日。
说着这个,这赖嬷嬷眼角就润润的,还用手帕子拭了拭眼角,看着黛玉说着老太太的不容易,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怕外孙女伤心,心中那般苦只能自己压着。自小把外孙女接到身边照抚着,心疼着,眼看着外孙女一日日长大,却又……
那婆子泪眼婆娑的看着黛玉,道:“姑娘,不是老奴我倚老卖老啊,您想想,自小儿,老太太是如何疼您的,就是家里那几位姑娘,哪一位又比得上你的?不怕说句被雷劈的,您……您怎么也不去看看老太太呢?老太太是个白头人了,我不怕说句打嘴的,吃了今年的年夜饭,再吃明年的、后年的,可谁知道能吃到哪一年,您,您就忍心她老人家这样惦记您?”
这一番话,还真是勾着黛玉想起那幼年之事,刹时间,眼泪也下来了,只是又想起后来的种种行事,心中更是苦涩。老太太疼爱她不假,可老太太更在乎的是荣国府,是姓贾的。
这,没有什么不对,人总有远近亲疏,一个姓林的,一个姓贾的,自然是内外有别。
可这道理人人会讲,一旦搁在自己身上,就心酸不已,再加上,以往的好和后来的算计相互映衬着,就更让人心痛难忍。
听着着老婆子说着着老年人时日无多的话,就想着那一日,她在屏风后头看着,老太太满头白发坐在那儿痛哭的样子,实在是让她不忍直视。
一时间,黛玉是痛也好,怨也好,心中那滋味,实在是无法表述。
那赖嬷嬷看着黛玉哭了,却又来劝了,“啊呀呀,姑娘啊,您可千万别哭了,这要让老太太知道,又是一番心疼。再说,您这身上还不爽利了不是?”一番做好做歹的劝着黛玉,却又一刀子一刀子的往黛玉身上捅。
紫鹃拦了几次拦不住这老婆子的话,这会儿急得不行,劝着姑娘的话也不太好说,心中止不住也发酸,她家姑娘也太可怜了,怎么就躲不开着这些事情呢?
眼看着这赖嬷嬷还要说话,这紫鹃脑筋急转,忽然就想到了个主意,忙招呼雪雁过来扶着黛玉,自己却过来冲着赖嬷嬷一个福,嘴里说着些感谢的话,说着老太太的恩情,姑娘日夜不忘,还有赖嬷嬷的教导,姑娘也都记着呢。不光姑娘记着,她也记着呢,包括今儿个的一番教导,她一定字字牢记,还要一字不漏学给大爷听,让大爷也记着赖嬷嬷的好。
果然,搬出了大爷,这赖大家的眼神闪烁,就住了口了。
林靖的难缠,这赖大家的是知道的。但是,她也不是狠怕他,怎么说,她都是荣国府的人,这小兔崽子还能管到她身上来?
不过,她虽不狠怕他,也不能妄顾了老太太的话,如今可不能把那小兔崽子得罪狠了,老太太还想着把这病西施娶回去呢。日后说不得,这宝二爷还要大舅子扶持呢。
今儿个这赖嬷嬷原是要来接林姑娘的,可见是不成了,这会儿又因顾忌林靖,话也就没有刚才那么利索了,再说了两句,就告退了。当然,离开前,还不忘再次关心一下黛玉,说了番老太太是如何想念,又说了番宝玉如何的惦记,前段时日生病卧床也没断了惦记,那些人家探病时送的好东西,他也挑挑拣拣把好的留下,说是要送给林妹妹把玩。
赖大家的是走了,可黛玉的心情还是没有回转过来。
紫鹃瞧着姑娘心里难受着,她就又是辛酸又是担心,老太太是疼姑娘的,可那些算计也不是假的,这些暂且不说,可大爷那头呢,大爷可是跟荣国府就差撕破脸了!
只是黛玉哭了一回,就又慢慢的止了,让人服侍着洗了脸,又让人去打听大爷什么时候回来。
紫鹃心都快提起来了,姑娘到底想什么,不会是让那婆子几句话给说动了吧?
黛玉是紫鹃陪伴着一起长大的,一眼,就明白了紫鹃的心思,不由叹道:“我是要去跟哥哥说说,今儿个老太太让赖嬷嬷来接我去荣国府。也不知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个了,问哥哥讨个主义。”
说着,黛玉眼神有些放空,“一边是孝,一边是悌,虽然孝大于梯,可我总是姓林的,不是吗?老太太,老太太那儿,我,我只能这样了。”说着,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紫鹃这会没有劝着姑娘,自己也是泪水涟涟,这主仆俩对着哭了一回,才收拾好。而黛玉过去见林靖,还故意带着笑闹。
林靖听着赖嬷嬷奉贾母之言请黛玉的话,就有了计较,想来也是得了消息的吧?
看着黛玉的笑脸,又看着紫鹃的勉强,林靖递了杯茶水过去,“想来,妹妹又受委屈了。”
就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好像正是抚在了黛玉的委屈上,让她的泪水真是止也止不住。林靖也不劝她不哭,而是在一边拿着帕子说着“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日后就别再想着个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林靖的哪句话,还是因为林靖的态度,黛玉这在哥哥跟前痛快地哭了一场,心里倒是松快些了。接过林靖递过来的手帕子擦了擦脸,有接过林靖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喉,黛玉总算是听了下来。
这样的黛玉,倒真让林靖心疼了。想了想,还是打算把这里头的事情稍稍给黛玉说清楚。。
林靖说着史湘云上回来家里说了些不妥当的话,让自己给回了。而后又说了隔日这位史大姑娘就去拜访了南安太妃而后又进攻的事情。
前头那事,林靖虽然只是一句话带过,可黛玉却是从碧草那儿听了点儿,所以并没如何,可当听见史湘云跟着南安太妃进宫后未出的话,就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云儿,怎么就,怎么就……唉,黛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靖继续说道:“那位大姑娘就这么着了,大概也没给家里留了话,之前又是上了咱们府,所以有些人想要跟咱们打听吧。不知老太太是不是也是有这样的想头。”
看了眼黛玉,林靖又把在高奘跟前说的那个赏梅吃风的话告诉了黛玉。黛玉也不等可林靖关照,忙道:“可不正是嘛,那花儿开得正好呢,看得人不忍丢下,又不忍攀折做个辣手摧花的,就多看了一会儿,却吃了些冷风。直到今儿个还不舒服呢。”
林靖笑了,安抚的冲着黛玉笑笑,“那就好好养身子,其它的,也别多想了。乖。”
这最后一句,把哄睿哥儿的话给带了出来,黛玉横了林靖一眼,娇嗔的叫了声哥哥,引得林靖扑嗤一声。
话说,林靖还真是没估错老太太的想头。这史湘云的事情,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可昨儿个贤德妃娘娘从宫里捎了个信出来,就是打听外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把个人送进了宫。
贤德妃娘娘原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直到有人拐弯抹角那这事情试探着她,她还以为人家故意寒碜她。只是她行事素来小心,当着人面含糊过去了,转身忙派人去太后宫里悄悄探寻,放知道真有位姑娘跟着南安太妃进宫了,然后还没跟太妃出去。再想打听那姑娘如今怎么样了,人又在哪儿,那头就噤声讳言了。
贤德妃没得到确切消息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跟着又让吴贵妃给奚落了。
这种不着四六、给家人亲戚瞒在鼓里的滋味实在是难受,问题是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也就顾不得别的,忙送消息出来讨个明白。
这荣国府一接到消息也蒙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就一点儿也没听提起过?这老太太脸上就更挂不住了,史侯府那可是她娘家,怎么有这事也不跟她通个气呢?那史大姑娘,她还挺疼的,这姑娘小时候她还照应过,就是现在也时时接过来住住,有好动西也没忘了那姑娘,怎么就这样瞒着她把人弄宫里去了?是怕自己拦着?
这老太太一生气,就让人给史家送了信,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这史鼐史鼎也焦急着呢。先是姑娘就不见了,那史鼐夫人就担心姑娘是不是偷跑了。那姑娘可是有过前科的。若真是让人给跑了,这事情宣扬出去,他们家的姑娘就不用嫁人了。
这两位史侯也不用商量,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派人出去细细查访。只是,还没等查出个丁卯来,这南安郡王府就送消息过来,说是太后喜欢他们家姑娘,叫留在宫里了。这下,这两位史侯连着夫人,都有些发懵,这倒是怎么回事呢?
这史鼎也算机灵,忙备了礼去南安郡王府,说是去感谢老太妃费心了,其实是想去打探消息的。可老太妃让人出来说,太妃累了,不见客。
这下,这史侯家彻底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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