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赖二家的越气急,林靖心中就越发大定。
话说回来,林靖其实并不知道,贾敏去世时,荣国府是怎么办的,来没来人,来的又是谁。只是,不管是来的什么人,林靖都要防着赖二家的把信儿捎回去。
所以,前些日子,她会跟赖二家的说荣国府派哪位主子来的话。
若来的是主子,倒还罢了。若不是,眼前这婆子必被挑起心火:可见是荣国府对这位仙逝的姑奶奶不看重了,不然,一个“庶子”都想到的,那头怎么会想不到?况且,林靖还点播了几句姑嫂之话,定能引得这位忠心奶娘往歪里想。这样,如何能让眼前这婆子放心把这秘密告诉来人?
当然,来的是贾琏,就更好了。想着前些天的那几句铺垫,还有那日试探到的贾敏姑嫂之间的亲厚,以及刚刚在门口的表演,林靖心中冷笑,继续加把力。
于是,林靖微微低了头,而脸上也微微羞红了,只是,这可不是心中带愧的那种,反而是微带喜色?
赖二家的看着眼前人,更是恼怒,小贱种,还真是小贱种!电光火石之间,赖二家的自以为了悟了,怪不得要打听琏二爷的喜好,又甚至探听荣国府的事情,还口口声声要把那秘密告知荣国府里的掌权人,原来,用意在此啊!
这个贱种,根本是想着法子要恢复她的女儿身,还自以为是的去谋个好人家!
试想,她今日如此跟个爷们儿在大门口拉拉扯扯,外人不知道且不去论了,可荣国府里的主子知道了她原是个姑娘,那会如何?
还会跟自己原先设想的,只是拿捏着小贱种的把柄?怕是,保不准就想头多了吧?
毕竟,易钗而弁,可是大不韪。老太太为了先去的女儿,估计不会怎么样。可那二太太呢?林府的庶女,给荣国府公子作妾,倒也使得了。
而且,这样可以大大扫一下太太的脸面,还显示二太太她自己个儿的行事大度菩萨心肠:你看看,出了嫁的姑太太作了什么造孽的事情,把好好的一个姑娘充作小子,说不得了,配给琏二做个妾,也算是全了林府的颜面,不然一个姑娘家跟个男子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可是玷污门楣啊。
虽然,这个姑娘,才八岁!可这又怎么啦,养几年再接过门就得了,只要把这巴掌先打上去,才是正理!
二太太如真那样做了,不光打了太太的脸,更打了林府的脸。赖二家的再想到太太在世时,跟娘家史太君商量的事情,更是觉得,如果事成了,连大姑娘,将来在荣国府都抬不起来头了。
赖二家的眼睛眯了起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这“庶子”的秘密,一定不能走漏了。二太太现在在荣国府当家,所以,来的这些奴仆下人,一个都保不准。算了吧,还是日后自己当面告呈老太太吧。
至于琏二爷,赖二家的想都没想。
再打量了眼前的林靖,赖二家的不由心里冷笑,要不是留着这贱种还有大作为,她都忍不住了。“我劝大爷,还是想着如何好好侍奉老爷,如何照顾好大姑娘才好。其它的什么,还是少作打算。”说着,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有些想头,要看有没有命活着。”
成功的看见林靖脸色发白,赖二家的才大声道:“不过,咱们林府跟荣国府亲厚着呢,咱们府的大爷,跟荣国府将来袭爵的琏二爷,也是该亲厚些的。”
赖二家的字字咬住“大爷”,却不知面色发白的林靖,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蔫头耷脑的送走气势强悍的管家婆子,林靖一边高兴,一边摇头,赖二家的是个精明的,也正因为她的精明,才让自己有机可乘。看看,有时候自以为思维缜密,自以为得计,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啊!难得糊涂,关键而正确的糊涂,才更是难得!
同时,又告诫着自己,别太自以为是。这,对别人是本书,对自己而言,可是个真实的世界。就算那本书,也只能作为借鉴,而不是人生的攻略。
结下来的日子,更是忙乱了。太太娘家来了人,停灵的日子也够了,就要发丧了。这回,可跟白姨娘那回不一样。老爷林如海因为官身,无法送贾敏灵柩回祖籍落土为安,而林靖这个儿子,却必须这样做。而这样做了,也更拔高了林靖的身份。
于是,林靖摔了瓦盆,手持着哭丧棒,在一片满天飞舞的纸钱和哀乐响鞭中,紧跟在持白幡的下人身后,踏出了林府正门。紧跟在她身后的,是贾敏的棺木。
黛玉也要跟着扶灵,只是她的病还缠绵着,又是如此的伤心之旅,如何使得?林如海只是摇头不允,赖二家的又是死劝活劝。小姑娘只能如杜鹃啼血般声声哀哭,目送着她娘的棺木别太抬出去。
贾琏作为娘家送葬人,跟在了灵柩的左右,一起上了路。
扬州之于姑苏,在林靖原先的认识中,并不算太远。可这一路,林靖却十分的辛苦。
作为送葬的孝子,每日她早起要磕头上香,跪请灵车上路,晚上也要烧纸哭丧守着灵柩,路途中,还要时不时地在别人的提示下嚎上两嗓子,举着哭丧棒等等,简直就没有什么停歇的时候。这天天如此,林靖的嗓子,也开始发毛倒刺了。
而吃食上,因为是孝期,也只能吃素。因为在路途中不方便,仆从也不上心仔细,也就是顿顿青菜豆腐。林靖一天折腾下来,累得就不想吃饭,在看着这白寥寥的青菜豆腐,这口味,比起高旻寺可差远了,就更没有胃口了。虽然想着要让人准备些可口的饭菜,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如真这样做了,怕是等不到下一顿,就要传出林靖许多不好的说法了,什么于送葬途中贪恋口腹之欲、全无哀思等等这类的话,说不定还有一顶不孝的帽子。林靖在高旻寺养得红润的脸蛋子,也开始泛黄。
这一日晚宿,林靖在化完纸钱回到屋里,还来不及躺下喘口气,就听见有人敲门,“靖兄弟,可容我进屋一聊?”
听得出来,门外是贾琏。
虽然在这人刚到林府那一日,林靖表现得异常亲热,可在林靖达到目的后,林靖就失去了继续跟这人做戏的精神头,两人之间倒是不咸不淡的了。反倒是赖二家的认为自己放出的狠话见效,每每见了林靖,面上的恭敬总也遮不住骨子里的轻蔑不屑。
只是,这会儿,这人是干什么来了?
人家找上来了,林靖就是再累,也只能起来迎接。
这一路,贾琏倒是没怎么消瘦,想是刚刚梳洗换了衣裳,连路上的风尘也尽去了,看上去还是挺有神采的。
请人入内,分宾主落座,林靖再要寒暄一两句,倒是贾琏直接切入正题,“虽说姑太太仙逝,你这个做孝子的,心里难受,可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啊。这一路劳顿,本就折腾人,你若再这般只顾伤心,茶饭不思,可怎么顶得住?”
林靖愣了愣,她知道贾琏在荣国府是打理杂务的,应该是个玲珑人,想来,把那些下人的怠慢,自己的苦衷,都看在了眼里,可没想到这人这么会说话。
见林靖发愣,贾琏微微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刚才让人去吩咐厨子随便整治了几盘素斋,可自己一个人用也无味,靖兄弟就当是可怜可怜我,陪着你琏二哥一起用可好?”
正说着,就听见小二敲门,说是客官吩咐的素斋已经得了云云。贾琏忙让人送进来。小二忙带着一个伙计,把菜上了桌子,说了声客官慢用,才退出去。
林靖看了看桌子上,四个冷盆,一碟四喜烤夫,一碟马兰香干,一碟青豆烤酥,一碟八珍素鸭,四个热炒,八宝上素,五珍烩塘菜,清炒双菇,油焖嫩笋,一大碗莼菜清汤,两碗香米饭,把张桌子摆得满腾腾的。
趁着林靖发愣,贾琏把人拉到桌边按坐了下去,等林靖警觉,手中已经被塞了碗米饭了。
林靖只是累过头了,又被那些青菜烧豆腐、豆腐烧青菜弄倒了胃口,这会儿被这色香俱全的小菜勾起了馋虫,在贾琏的劝让下,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到了最后,贾琏倒是担心这孩子吃过头伤身了。
而后几天,每到吃饭,贾琏总是找林靖陪吃。不光如此,白天还让他的小厮兴儿给林靖送水过来,这水,甜丝丝的,加了蜂蜜,润喉。
而有一日晚上,还偷偷的让旺儿送了几套细麻中衣,还隐晦的表示,虽然是披麻戴孝,但内里贴身的,细麻的就好。再若还是磨得疼,只要说个话,他给去弄棉布的,偷偷穿在里头就好。
后世虽然都叫嚣着全麻等天然织物是好东西,可古代这披麻戴孝,用的可是粗麻,就是贴身穿着粗麻布袋或编织袋之类的东西,绝对磨砺肉体。林靖身上早已磨得发疼。这会儿看着这几套中衣,倒是有点儿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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