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铮是第二天一早就走的。
那夜,林靖听着金铮的说话,只觉得心中有些个苦,事情,怎么会这样!她是相信,方鸥是有才学的,这点上,就算自己看错了,可朱先生总不会也看出吧?她也不相信方鸥会做出那等事情来,只是现在这样,岂是一个相信,就能解决的?
更何况,这事情一出来,黛于那名声,唉!
林靖有点儿后悔,那时听着贾政放这一科的直隶学政,也想到了那人没准要出点儿茬子,怎么就没想到拦着方鸥一些呢?就算是拦不住,这样隐晦的意思,凭方鸥那人的性子,也定会猜出来些什么,见着贾政也会绕道走吧?
林靖揪心了会儿,就又自我开解了起来,就算方鸥绕着贾政走,只要他考这一科,出了事也是躲不掉的。只要被人翻出方鸥、黛玉、贾政之间的关系,他总是躲不掉的。
林靖重重叹了口气,吩咐下去,里外守紧了,这事情没多久准在京中传播开来,别让外头的那些话,传到黛玉跟前。
果然不出林靖所料,这才隔天,直隶的事情就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了。
说是直隶放榜后,这看榜的就嘘嘘出声了。原来,当地一些素有才名的,竟然榜上无名,皆做了“我在孙三后”,而有些个高中了的,确实当地出了名纨绔无赖,还有一个混混更是好笑,传闻他大字都不认得几个,有次赌输了打欠条都写不全,只写了个银两数按了个大手印,因那次写了五千两,所以就有了个“五千两”的诨号。
竟然发现连五千两都赫然在榜,那自然是这榜有了舞弊了。
那些气愤地读书人纷纷联络,就要上书抗议。隔日,还真就闹到了学政衙门前。
贾政吹胡子拍凳子的生气,他自诩为读书人,却不是科举出身,因而心有遗憾。这回点为学政,自认为是兢兢业业,何曾受过人银子,就连外甥女婿来拜访,都没有透题,却不曾料到过这样。他也想过,是不是身边人捣鬼,可那几个赌咒发誓的说着没有,竟然要一头碰死以示清白,想着这些人往日对自己的服侍,以及那忠厚老实的样子,他也姓了。指定是读书人中的败类在作怪,书读不好,考不上,却诬赖别人。
只是他虽然生气,也不敢出去面对那么些个败类,只让师爷待着衙役出去赶人。
那师爷话说得也有趣,说这些人都是胡搅蛮缠,要再不散去,就都抓了起来。听着那些读书人说榜上人的名不副实,这人就笑了,说了个榜首方鸥,道,那人也是名不副实?人家可是有才名的,听说,还是京中大儒朱先生的子弟。
这下,倒真让有些人哑了哑,只是也有人说,他这一个不是,并不代表别人不是。
这话原也没错,可人群中忽然就有人搬起履历来了,正如同林靖的猜想,把方鸥才定亲的未婚妻子就是贾学政的外甥女的事情翻了出来,还说当初定亲亲提了一对大雁,说是郑重,其实也是郑重,只是这功效,就在这儿了。
一下子,人群中嘘声大起,说什么的都有,不一会儿,就有人把方鸥考前拜访过贾政的事情也拿出来说嘴了,人人都觉着这其中有事情。
学子们再怎么激动,都只是口舌灿灿,原本应该是没有动手什么的,可没想到的是,人群中突然飞出了几个臭鸡蛋烂菜梗什么的,就砸在了那师爷的身上。
那师爷也被砸蒙了,这还了得?忙叫着衙役拿人。这一下,事情真就是越闹越大了。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差役,那些文弱书生哪里是对手,于是就有被打伤的,有被抓的,也有被驱散的,当然最多的是见势不妙先撤的。
这些书生见如此有辱斯文,还有些正义人士被抓有些同科受伤,士可杀不可辱的劲头就冒了出来,回去一商量,就要有所行动,于是,翌日,有进京请愿的,有告到布政司那里的。
其夜,也不知是哪个,竟然在看守红榜的衙役眼皮子底下,把那榜文给撕了,这下,更是了不得了。
而其中,有个人名,更是在人口舌中翻滚,那就是方鸥,此人竟然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出了那样的事情,在学政衙门前闹成这样,自然也有人去方鸥的落脚处找方鸥讨个说法,可却扑了个空。有人说是畏罪潜逃了,有人说是被人打了,也有人说是被学政大人藏起来了。这些先不说,没多久那方鸥的随身小厮就冒出来了,也哭到了衙门上,求官老爷救救他家公子,他家公子被人抓了,他被打昏扔在了路边,醒过来就来求大老爷发慈悲救人了。
就算方鸥不是今次的头名,凭他的家世那官儿也不敢怠慢,可却哪里找得着?
林靖也正为这个事情堵心呢。也别管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了,只要这人能完好无缺活蹦乱跳的回来,就是阿弥陀佛,烧了高香了。
如今,黛玉命硬的说法,又在京里悄悄地抬头了。看看,这才定亲没多久,那方鸥就死活不知了,那方鸥也是个命硬的,只是碰上这林家姑娘,还是差远了。以后,说不得得绕那林姑娘远远的,省得一不小心被她给克了。
这样的话一出来,连荣国府里都有人附和了。
王夫人是不要说了,这些年来的不顺,宝玉的遭遇,如今老爷的前程,都被算到了黛玉的身上。就是因为这姑娘行克,因在他们府上住了这么些年,宝玉又时时照顾她,才落得今日的下场。所以,王夫人一边担心着老爷,一边把黛玉恨得牙痒。只因实在是做不得什么,就刻意纵容那些舌头长的在那儿颠倒是非。
史老太君是最操心的人了,科场舞弊,那可是多大的罪名?如今直隶闹成这样,她不由深恨起来。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样的,她还是知道的,虽然有些小心思,可听话,孝顺,为人最是老实,说白了点儿,还是胆小怕事的,怎么会胆大包天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她可是老于人情世故的,自然是明白,定是替人背了黑锅了。如今,史老太君是一心想着如何替爱子脱困,哪里还顾得上林黛玉?而王夫人那些小心思虽然看在眼里,此时也没功夫搭理她。
老太太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宫中的娘娘。
贤德妃娘娘的圣眷如何,老太太隐隐是明白的,所以再三再四的劝着娘娘拉拔着自家姐妹。上回娘娘明明点头了,怎么那名簿出来,连薛家超了一岁的宝钗都在上头,却没有三姑娘的名儿,这里面到底如何,她想过,不敢想得太深,却又不得不想。
如今,史老太君要救儿子,却也不能明晃晃的把孙女搭进去,好在,四大家族嘛,在宫里的可不止她贾家一个姑娘,还有一位得了荣宠身体贵重的史大姑奶奶。由她出面,自然是最好的了。
若慧妃娘娘能求得皇上开恩,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自然也掂量出这位的分量。而,政儿出了事,贤德妃娘娘殊守宫制,虽是其生父,也不敢添言,而惠妃娘娘仗着圣眷……
史老太君想得明白,不由深深吐了口气,明儿个,就递牌子。
史老太君如何老谋深算先不去说她,只说林靖这儿。如今,她这儿,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林靖虽然看重名声,却也不强求,若实在是没法,舍了也罢。所以,他人怎么说,她并不放在心上,可方鸥到底如何了,她还是记挂着的。
时而,她还能自娱一下,幸好去的是金铮,一定会全力搜救方鸥,若是别人,还真难说了。只是,方鸥他到底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有人绑了他,就只因为科考的事情泄愤?
这会儿,林靖虽然对着卷宗,脑子却飞在了外头,只是猛地,却听见外头的叫声,是罄儿。自从那次京郊私园子,罄儿着了道坏了肚子后,这人就不再如往日那么脱跳了。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而那次,林靖等也不好声张,不然那姑娘就真套在她手上了,她可不想真的再纳房小妾。估计,人家也是拿捏着这个才敢如此的。
不过,金铮林靖等不好声张,却不代表不能出了这口气。一回头。金铮就派人去砸了一通,理由也是现成的,就是那家黑心,东西不干净,管家吃坏了肚子了。这还不算,金铮还使人把这消息放得到处都是,那儿的生意是一落千丈。然后不知托了多少的关系,那处的东家才求到金无伤跟前。后来再怎么样,林靖就不知道了,也没仔细去问,只知道后来确实查出有小二收了人好处。
不说旧话,只说林靖现在听见外头罄儿叫声,皱了皱眉,扬声让他进来。罄儿忙进来,也顾不得别的了,一边行礼,一边就说开了,“大爷,不好了,府里使人送信过来了,说是,说是,”罄儿使劲儿地咽了下唾沫,才把那个格楞给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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