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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入宫的纯妃和皇后走的极近，纯妃性子古怪，除了日常的问安，常常闭门不出。

　　“这个蛮夷公主怎么这么好命，陛下也不过是幸了她一次……”

　　“谁知道她肚子里是个什么，皇子已经不少了，若是个公主，说不得还能嫁回南疆再全两国之好呢。哈哈。”

　　“妹妹不要听这些生了两条舌头的东西们胡言乱语。你是第一胎，若是因此结了心思伤到孩子，反倒称了她们的心思。”华灵坐在织了五彩鸳鸯的绣凳上，懒洋洋地抚弄了一下肚子。

　　虽说用了秘法，肚腹上的黑鳞却毫无响动，让她心中有些焦急。

　　“这几日我会把清贵人推上去，你安心养胎便是。平日里轻易不要收用她们送来的东西，尤其是贴身的绣品衣物、熏香之类的，若是推不掉，就仔细着收在库里。”

　　沧澜的后宫，远看烟锁重楼，近看锦绣堆灰。其中寄居的女人也多是佛口蛇心，红香软玉中布满了刀光剑影。

　　华灵一早就将芙美人送的彩釉花纹盘子和苑嫔的和合二仙织绣图丢了出去，闻言不由轻轻一笑。

　　“姐姐无须担心，我只用姐姐送的东西。”

　　“这宫中的孩子到底还是少了一些，更是缺了公主……”容皇后叹息道，“可惜我生育明儿时受了损伤，命里注定没有女儿的缘分。”

　　华灵见她黯然神伤，不知该如何安慰：中宫诞育的三皇子柏封明，五岁起就迁到了重华殿中接受储君的课业，无法在母亲的膝下承欢。

　　*

　　虽然不停用着秘药，但肚腹处的黑鳞依旧毫无声息，华灵只得耐心等待。

　　等待，本就是深宫女子的常态。

　　某日，“待产”的华灵扶着翠珠儿的手在御花园中散步，突然见到了几个小身影。

　　金尊玉贵的皇子们竟然在御花园中“狭路相逢”，穿着一件杏黄蟒袍的，正是太子柏封明。

　　华灵顿住脚步，听着他们的争吵，碧绿色的眼睛已经滑到了那个格外张扬的皇子身上。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正是朱贵妃的二皇子，性子和他的母亲一样飞扬跋扈。

　　“孤才没有，才没有。”六皇子柏封游连话还讲不清楚，只能磕磕巴巴地争辩，“三皇兄……呜呜……是二皇兄先欺负小德子，孤才、才，”

　　“怎么没有？不悌不顺，这就是你学的礼仪？”二皇子有一对恶凛凛的吊梢眉，看起来极为阴柔凶戾。

　　而太子依旧有“不动如山”的气度，一双暗紫色的凤眼沉着，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格外灼眼的风华。

　　“……”华灵这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分明这样幼小的孩子，身上的龙气之浓郁甚至胜过了咸亨帝。她心中瞬时猛然一沉，几乎要后退几步。

　　一旁擦着汗的冯大伴听到这异动，看到了花丛中的华灵和翠珠儿，忙跪下问安道：“纯妃娘娘日安。”

　　发生了争执皇子们纷纷转过头来，一一行礼道：“纯母妃日安。”

　　五皇子看着华灵鼓鼓的肚腹，眼睛瞪得极大：“好圆……”他不过是一介总角稚儿，一瞬间便忘了方才的不快，仰着脸期待道，“孤可以摸摸么？”

　　华灵还未回应，却看到二皇子的手猛然伸到了五皇子的背后，将他推飞了过来！

　　！！

　　这一切变数发生的太快，随着翠珠儿的尖叫，一个杏黄色的身影却比上前护主的翠珠儿更快！太子一手拉住了五皇子，一手稳稳护住了华灵的肚子！

　　就在他的手碰到华灵的小腹的一瞬间，一种滚热的温度从衣裳下传来——

　　五皇子“啊呀”一声扑到地上，灰头土脸，压倒了一大片柔嫩的花丛。而太子也忘了拉他，反而怔怔地回想着方才手底的触感。

　　“……他会动……”

　　华灵骤然惨呼起来，冯大伴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多年，早就练成了人精，忙分别派了几位皇子的随侍延请太医，请示容皇后，回禀皇帝这临盆生产的大事。

　　后妃生产兹事体大，众人暂且放下方才纠纷，纷纷领命去了。

　　***

　　乐羽宫中本来门庭冷落，此时乱作一团。

　　“不可用那些催产的虎狼之药，用这个。”容后赶来的路上特意带了准备了许久的东西，“瓜熟蒂落，这东西比那些汤药好上许多。”那东西在滚水中煮出了浅碧色的汤水，华灵挣扎着喝了下去。

　　“皇后娘娘快点出去吧，血房污*秽呀。”

　　容后担忧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许久才转身出去。

　　华灵躺回迎枕上时，还听到太子清清冷冷的一声“母后”，恭谨无比。

　　这对世间最为尊贵的母子，却总是缺少了一份天然的亲近。

　　…………

　　到了月上中宵，终于传出了一声婴孩的哭声，嬷嬷虽然被控制了神智，但还是下意识地微微一顿。刚被裹上襁褓的九皇子竟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双大大的桃花眼下还有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这是一个格外漂亮可人，有着一双墨绿色眼睛的孩子。

　　……墨绿色？

　　咸亨帝等待得不耐，还抽空去关怀了一番擅长娇缠的芙美人，听到又添了一个儿子，虽然觉得这个孩子的身份不妥，但要说没有一丝开怀是不可能的。

　　他还在芙蓉台里饮了几杯“醉春风”，却在殿门外见到了带着小金冠的太子。

　　“儿臣见过父皇。”

　　咸亨帝顿了顿，才挥手道：“起吧。”

　　皇子入后妃的殿中实在不成体统，但既然皇帝和皇后也一同在，这小小的失礼倒也没什么了。

　　太子难得显出了一些异样的情绪，只觉得方才的热度顺着手掌流淌进了心中一般，这让他无法保持平日的从容。

　　华灵摆出了虚弱的微笑，她实在不想看皇帝，只是对着迈进来的容后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容后笑意更深：“你也算是立下大功，小九呢？”

　　嬷嬷忙将新生的孩子报上来给帝后两人相看，那小童似乎已经知晓人事一般即不哭也不闹，一双猫儿一般的眼睛看到了太子，张开了莲藕一般的白嫩手臂要他抱。

　　“！！——这——这！”容皇后大惊失色，甚至下意识了后退了一步。

　　而咸亨帝的面色铁青，阴沉如水。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着，用手指着床榻上微微喘息的华灵，厉声怒叱：“贱人！！”他狠狠地给了面色惨白的女子一巴掌，力道极大，将她刚挽起的发髻打散。

　　“说！——这是谁的孽种！！”他正要抢过嬷嬷手中的襁褓将婴儿摔死，太子却猛然抓住他龙服的广袖，跪地求道，“父皇息怒！”

　　皇帝恨恨地看过太子，看过容皇后，看过被太子护在身后的襁褓，才阴鸷地落在了华灵身上。

　　她看起来十分虚弱，黑发散乱，满额细汗。雪白的面颊上清晰地印着红的快要滴血的指印。华灵用乱发挡住自己目中的幽冷，哀哀哭诉道：“陛下，臣妾冤枉。”

　　皇帝却冷声道：“纯妃华氏，诞育不详，褫夺封号，移居冷霜园，无召不得出。”

　　冷霜园在皇宫最偏远的角落上，曾是关押内廷罪妇之地，格外阴森荒败。

　　“陛下！万万不可啊，纯妃乃是南疆皇女……”皇后也跪地求情道。

　　“住口！”皇帝的目中泄出一丝杀机，让容皇后面色惊变，终于神色灰败地闭口不言。

　　华灵默默坐直了身子，看着依旧在太子怀中捉着他的一缕黑发把玩的婴孩，心思流转，哑声道：“贱妾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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