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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
鸿鸣死死缠住他的四肢,轻声却快速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想来太子殿下如今无碍,当务之急是召集众臣,将陛下的……昭示天下。”
他的声音极轻,飞速的掠过了那个字眼,生怕牵扯起了眼前之人的情绪。
雨水已然停息,空气还留着湿润的感觉,惠风和畅,
这个夜晚,与以往并无不同,一样的清风朗月,叶动虫鸣。
沈渊用不知何时沾满尘土的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满是泪痕的脸,手指所过之处留下了两道灰痕。
“元钟只敲响了六下。”六下的钟声,怕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但应到的人大抵也尽数到了。
天地间的巨震令整个紫霄城都如同狂风过境,地道的顶壁已经摇摇欲坠,裂隙间露出几颗暗淡而苍冷的星子。
沈渊怔怔地看着,才勉强支撑着自身捡起遗诏,扶着石壁向东青阁走去。
鸿鸣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沉默地尾随他前行。
天穹上突然传来一声吟唱,一只通身漆黑的巨龙扶摇而上,向着东方的沧海飞去,很快便隐入天宇之间消失不见。
紫州……不,整个沧澜的百姓都看到了这奇异的一幕——凤凰盘旋,真龙降世!
他们惶恐地下跪叩首大拜,敬畏的簌簌发抖。
只有一只角的蛟龙的脚爪死死地捏着一只啾啾乱叫的灰色小鸟,头也不回的向沧海飞去,沿路洒下无数的珍珠。
匆匆向皇城赶去的大臣都见到了这令人惊奇的“神迹”,而城外的顾鹰自然也见到了。
他死死的握住染血的佩剑,森冷地望着依旧阻挡他进入的皇城。
“攻城!”
一种冰冷蚀骨的恐惧突然冲开了他混沌了多日的头颅,他的手背上青筋毕现,却也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唯有拼出最后一丝生机。
“全军听令,全力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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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阁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面色各异的朝臣,沈渊只是一扫,便发现少了许多往日的“同僚”。
他们如今自行脱去,怕是正是羲和布下的颗颗暗棋。原来这整个沧澜,从国库命脉到官员臣工,都早已被羲和蛀空。
“敢问沈大人,陛下的身体可是……”
沈渊幽深的眸子滑过每一张面容上的各色神情,沉声道:“众臣听旨,陛下遗诏。”
“…………”阶下跪倒了一片,沈渊缓缓展开明黄色的丝绢,朗声道,“朕以菲薄,绍承祖宗丕业七年矣,图治虽勤,化理未洽,今忽遘疾弥留,殆弗能兴。”
第一句念了出来,之后的话似乎也没有料想的那般艰难。
“大小臣工务协恭和衷,辅理嗣君,保乂王室,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皇太后卿氏进止……诏谕天下咸使闻知。”他展开御旨,将艳红色的文字给诸臣们一一看过。
一时间东青阁中静谧无声。皇帝崩殂,似乎在预料之中,又似乎在预料之外。
龙凤大典过去不足一月,却已经有了足以继承大统的太子,还有死而复生的安乐亲王——此中种种秘辛,实在不足道也。
苏相在这沉默中突然出声:“敢问沈大人,这诏书上为何没有宝印?太子殿下又在何处?”
“太子殿下刚刚降生,不堪惊扰,正在寝殿中休养。”
沈渊直视苏相,许久才冷冷一笑:“各位可是信不过明玄?”
一时间,无人敢回答他。
跪在最后一排的钱百万突然高声道:“今夜天象奇异,凤飞龙翔,定然是龙子临世,实在是沧澜基业之福!”
他本是一介商贾,最懂得奇货可居的道理,口中直直山呼万岁。
众臣听他这般谄媚嬗变,虽然心中鄙夷,却也知道大势已然如此。
“臣——领旨。”
沈渊将遗诏放在桌案之上,退回到队列中随着众臣一同叩首。
他听得周遭的热烈呼喊,心头却如寒冰一般冰冷:万岁?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够“永世万岁”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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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逝去的飞快,天空中浮出一抹鱼肚白。
清晨的薄雾退去,大臣们虽然还算得上冠服齐整,但也都难掩疲惫与憔悴。
本来清雅幽静的东青阁里弥散着一种难言的气味,只是此时攸关生死,即便再如何尴尬难堪也无人敢妄动:诸臣们敢怒不敢言,都怨恨上了围困皇城的顾鹰。
“逆臣顾鹰已退,各位大人可以安心出来了。”穿着甲胄的路今白推开门,随手拔下肩膀上的箭矢,刚毅的脸上神采奕奕。
他见了沈渊,忙唤了一声“大人”,才让左右的亲随为他裹伤。
“你做的很好。”沈渊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心中一轻的同时险些歪倒。
“家主!”鸿鸣忙支撑住他,发现他的额角滚烫,面上也开始发红,显然是受了风寒。
“即刻清扫战场,准备迎新帝登基。”
“是。”
沈渊勉强站起来,甩开鸿鸣的手,挣扎着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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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顾鹰躺在不只是谁的断腿之上,仰面望着开始明亮的天空。
心底那种充满了蛊惑的声音潮水般退去,他终于清明了起来:他的雁雁再也不会回来了;顾家君死伤无数;柏封明将皇位传给了他与卿氏的儿子;而莺莺她……应当走的更早一步。
他的鹰目中泌出一丝绝望的水光:是他害了莺莺。
是他成全了她与柏封明的姻缘,也正是他亲手斩断了她的一腔痴心,害死了她。
而顾家……完了。
他的双手都抠入满是血污的泥土之中,抠的指缝中尽是脏污。
他从来都不惧于杀人,此时却骤然生起了巨大的惊恐。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双耳中是自己血脉贲张流动的汩汩声响,之后是一声又一声尖锐的蜂鸣。
哈。哈。他没有做错,只是运气太差了罢了——是柏封明先忌惮了他顾家,想要将他逼上绝路。
他没有做错,他只不过是……输了罢了。
清晨的薄雾散在日光之下,一双绣着精巧兰花的鞋子正在快速的奔跑过来,烟雾中的女娘容颜依旧美丽娴静,目光流转如波,宛若梦境。
这梦境却灵活生动,一切一切,都令睁大双眼的顾鹰遍体生寒。
女娘的眼中含泪,撕下衣衫下摆要为爱人包裹伤口,却被他死死的拉住手腕。
顾鹰感受着手下温热的肌肤,看着她嘴唇翕张焦灼地说着什么。他双目圆瞪地看着,茫然地看着。
许久才豁然转头,看着弥漫在未散尽的硝烟中的皇城,红日正在房檐间静静的燃烧着。
“雁雁?……雁雁——”他死死地捏住女娘的肩膀,酝酿了许久的泪水夹杂着他哽咽的悲鸣,“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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