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的王妃(18)
只有一根手指头能动的元康帝安静的躺在龙榻上等待着自己的皇弟归来。
他对应承锐有着百分百的信心, 相信对方一定能够把他心心念念所盼望的那个结果送到他面前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当应承锐把今日在陆府所发生一切事情都尽数告知给元康帝知晓以后, 元康帝用他那根唯一可以活动的手指在应承锐的掌心里重重敲了两下, 以作感谢。
“皇兄, 虽然陆家大郎确实做了很多错事, 但是还请您看在陆老大人既是三朝元老又对我们这一脉忠心耿耿的份上, 放其他陆家人一条生路, 陆老大人已经决定带着他们一起落叶归根,三代以内,都不会再返回京城了。”应承锐语气十分诚恳的看着元康帝说道。
元康帝本身就是一个行事手腕非常宽宥仁厚的皇帝, 当年陆老首辅为了扶助他登上皇位所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元康帝自问自己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因此, 在听了应承锐的请托后, 他不假思索的就伸出自己那还逗留在皇弟掌心里的手指又重重叩了两下。
元康帝心里明白,自己的好皇弟是顾虑他的颜面和心情, 才会把这桩过往的来龙去脉都毫无保留的告诉给自己知晓, 以对方现在说一不二的滔天权势, 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 而不让自己有丝毫察觉。
投桃报李, 皇弟愿意在他浑身瘫痪动弹不得的时候给他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尊严,他自然也可以尽他所能的倾力以报。
更何况, 这起事件对陆家人而言,本来就是无妄之灾。
若非先皇立身不正, 又怎么会有陆德道的出生?又怎么会有他现在的悲催处境?
不过基于帝王心性的影响, 别的人元康帝都可以放过,唯独陆德道膝下的子嗣他说什么都不可能就这么纵着皇弟放虎归山。
皇弟虽然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到底不如他看得通透。
今日,他因为顾虑着弟媳妇的面子放过陆德道的儿子,明日,陆德道的儿女就可能带着一大堆人马捏着假造的先皇遗旨打上京城了!
俗话说得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即便是为了斩草除根,他也不能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自家皇弟把陆德道的儿女放走。
因此,在应承锐打算起身去告诉陆拾遗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元康帝又眼疾手快的在他的手上写了一个‘后’字!
应承锐一看这个字就知道元康帝在顾虑着什么,他脸上带出有些古怪的神色说:“陆老大人真不愧是最了解皇兄的人,在臣弟入宫以前,陆老大人特意叫住臣弟,说他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绝嗣汤,只要皇兄点头同意放他们回归故土,他就会让人把绝嗣汤给陆德道的儿女们尽数灌下去,以确保他们将来绝对不会留下半根苗裔,给大旻带来动荡。”
元康帝在听应承锐这么说以后,不由自主的就在脸上显露出了几分感慨之色。
别看对方年老体衰,但是这脑瓜子,比起一般年轻人都还要灵活得多。
陆德道此前的行为与造反无异,若非陆老首辅对元康帝母子有大恩,最疼爱的孙女又嫁给了元康帝最疼爱的弟弟,别说是陆德道的儿女们了,就是整个陆府满门都可能被盛怒中的元康帝给尽数抄诛。
如今不过一锅绝嗣汤就彻底了结了后患,怎么不让元康帝为陆老首辅的当机立断感到惊叹不已?
在应承锐与元康帝交谈的时候,陆拾遗也在和听到噩耗的吴德英吴大总管说着话。
他看上去整个人都傻掉了。
一副压根就没办法接受这残酷事实的呆滞模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用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问道:“她……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老奴、老奴能去看看她吗?”
陆拾遗微微点头。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应承锐和元康帝有致一同的隐瞒了阮皇后对死讯,暂时让两个暗卫分别顶替了她和锦绣的位置。
要知道,眼下的时机委实太过敏感。
元康帝刚刚出事不久,太子就醉酒失足坠入了跃龙池,如果皇后再因为某种原因而突然翘了辫子……
恐怕整个大旻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会怀疑这是不是摄政王想要窃夺至尊之位的前奏了。
反正,元康帝对阮氏这个给他戴了绿帽还死不悔改的中宫皇后也早已冷了心肠。
更别提,她还死得那样让他简直无法容忍……
在元康帝看来,他愿意给她一口薄棺安置,就已经是他念在两人到底结发一场的份儿上,给予她最后的仁慈了。
陆拾遗作为阮皇后真正下场的知情者,当然知道殉主而亡的锦绣到底葬在哪里,略一沉吟,就把墓穴地址告知给了吴德英知道。
吴德英伸出袖子擦了擦眼角,毕恭毕敬的给陆拾遗行了个礼就出了宫。
陆拾遗望着他仿佛瞬间佝偻下来的脊背,眉心微锁的对着空气说了句:“派个人跟着他。”
陆拾遗有点担心吴德英会做傻事,毕竟吴德英对锦绣的感情确实非常的深厚,当初她之所以能够顺利撬开他的嘴,绝大部分原因要归功于女医写下的那纸与锦绣有关的诊断书。
吴德英比陆拾遗所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他在锦绣的坟茔旁边用积蓄建了所房子,带着他唯一的侄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一生。
陆德道的死仿佛让陆老首辅整个人都变得心灰意冷了。
在得到元康帝和摄政王的允许后,他就带着所有陆家人行动起来,准备抓紧时间,以最快的时间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从头到尾都被陆老首辅和陆拾遗夫妇蒙在鼓里——至今都以为陆德道是急病而殁——的陆家其他人不敢触陆老首辅的霉头,如同鹌鹑一样的老实行动起来。
由于陆老首辅在家里太过强势,陆德道又把整个陆家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缘故,陆家人早就习惯了在父亲和长兄的安排下过着按部就班的平静生活。
如今,长兄出事,父亲心灰意冷的想要带他们归乡也不是什么没办法理解的事情。
而且,陆家的人,都很有自知之明。
在长兄已然离世的情况下,他们很难保证自己在父亲百年以后,还可以安安稳稳、无波无澜的在京城里生活下去。
要知道,陆老首辅在成为三朝元老的同时,也结下了不少政敌,他们现在跟着陆老首辅急流勇退的回返祖籍,总比再过个十数年树倒猢狲散来得强。
是以,在陆老首辅的支持下,陆家儿郎们主持丧仪的主持丧仪,辞官的辞官,收整家业的收整家业,半个多月的时间不到,他们就已经打理拾掇好了一切,预备包袱款款的离京了。
——期间,陆德道的儿女们因为父亲陆德道的突然离世而哭晕数回灌了好几大海碗的苦汁子,就更不足言道了。
陆家人回返祖籍的那日,京城很多人过来相送。
这对其他人而言,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在官场上历来就有人走茶凉的说法。
不过,陆老首辅到底与旁人不同。
他是三朝元老,门下学生无数,孙女又做了摄政王的王妃——目前还椒房独宠——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大家有空没空,都会满脸离情依依的奔送出近数十里路,以借此好好的在摄政王夫妇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他们想要摸一摸陆老首辅突然带着一大家子人重返故土的缘由所在。
至于他们官方所说的那个……因为长子突逝而大受打击的理由,则直接被大家当做借口给彻底无视掉了。
陆老首辅作为大旻朝的三朝元老,有意在官场上有所进益的有志之士就差没把他这个人当作一门学问来研究。
在大家看来,意志力堪比精钢铁石的陆老首辅根本就不可能会仅仅因为长子的突然逝去,就被刺激到心灰意冷的地步。
这里面,必然还有着他们所不知道的原因。
而这些原因里面,最让他们觉得非常有可能的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陆老首辅之所以能够在大旻稳稳屹立三朝而不倒,除了他那远比其他人要聪明得多的脑袋瓜以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在其中。
就是他忠君!
这个忠还不是普通的忠!
是真正烙刻进了骨子里和灵魂里的忠!
不论别人用怎样的方法收买他,在他的内心深处,都只会忠诚于那个最终坐在龙椅上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当陆家人用如此蹩脚离谱的借口意图离京返乡后,怎么可能不让京城里的其他势力在想入非非的同时,生出刨根问底的冲动?
不过即便他们心里再好奇也没用。
因为过来送行的人除了他们以外,还有陆老首辅的孙女和孙女婿,也就是他们暗搓搓在心里惦念了一番又一番的摄政王夫妇。
这些人除非脑子被门挤了,才会当着摄政王夫妇的面问出:哎呀呀,老大人啊老大人,您是不是因为您孙女婿想篡他皇兄的位,而您没办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是又因为顾念着自己孙女儿的处境,不得不眼不见为净,才借着长子离世的借口,重返祖籍,意图避开这一波随时可能出现的腥风血雨呀。
由于摄政王夫妇的出现,脑洞大开的好事者们只能蔫搭搭的一个两个的和陆老首辅拱手告辞,灰溜溜的离开了送行队伍。
眼瞅着送行队伍越来越短的陆老首辅摸了摸自己的下颔的山羊胡,神情很是感慨的叹息了两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越来越浮躁了。”
他一边微微摇头,一边将目光重新放在自己的孙女一家身上。
“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懂得什么叫自知之明的,我知道他们今日并非是送我而来,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陆老首辅微微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三个才能够听得见的语气说道:“王爷,看在拾娘的份儿上,老头子我托大问您一声,您是否会如同大家所以为的那样……夺了您皇兄的位置,坐这大旻江山的主人?”
应承锐脸色不变的看着陆老首辅道:“老大人,您这就是在打我的脸了,我是皇兄一手抚养长大,他对我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我怎么可能会在他有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而且,比起这只有孤家寡人才能够坐得稳的皇位,我还是更喜欢和拾娘一起,窝在敬王府里,带着几个孩子过我们自己的安谧小日子。”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用充满温情的目光瞅了眼站在他身边的陆拾遗。
心中暗笑的陆拾遗也默契十足的的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幸福表情。
夫妻俩的配合简直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陆老首辅知道以应承锐现在的地位根本就没有哄骗他的必要,可是即便他的理智告诉他应承锐现在对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可是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还是会不可遏止的生出浓厚的怀疑之心。
这世上,怎么会有对至高权柄无动于衷的人?
那可是天之子,是一国之君!是万万黎庶之主宰!
不过,陆老首辅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不解之处当着应承锐的面表露出来,而是顺着他的口风说道:“王爷您能如此重情重义,老头子真的很为皇上感到高兴,只是……有句话老头子却不得不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您既然不打算取令兄而代之,在接下来的执政方面就要好好的把握一下分寸……免得惹来皇上的忌惮……最终落得一个懊悔不迭的下场……”
陆老首辅不管应承锐到底是真心不想要那个位置,还是刻意假装出一副仁义道德的模样预备徐徐图之,他都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对方这么一声……
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孙女后半辈子的依靠,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陆老首辅语气里的关切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陆拾遗和应承锐尽管知道他所担忧的一切并不会发生,但心中依然充满了感激之情。
在又和陆老首辅说了一会儿话后,陆拾遗和应承锐又抬步走到了陆德道和朱氏的面前。
朱氏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但只要一想到要与好不容易才恢复来往的女儿以及外孙们分离,她的眼里就控制不住的扑簌簌往下落。
陆拾遗温柔的握住她的手,好言好语的安慰她。
应景澜三兄妹也在旁边七嘴八舌的帮腔,很是舒缓了一番陆德正和朱氏的离别情绪。
朱氏作为母亲,想得永远都要比丈夫多。
在最初的情感流露后,她偷偷把陆拾遗叫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仔仔细细的又传授了她一番驭夫秘笈。
“虽然你和王爷女婿的感情一直都非常的好,但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不能总是一成不变……这样的话,很容易让王爷女婿对你丧失新鲜感,女儿,为娘知道你素来心高气傲,不喜欢摆弄这些小道,可是为了你们以后的夫妻和顺着想,你还是要软一软自己的骨头,别总是仗着王爷宠你,就连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忘了个精光。”
朱氏苦口婆心的劝着满脸啼笑皆非的陆拾遗,边劝还边偷偷往她的袖袋里塞了本绢帛精心绣制而成的小册子。
陆拾遗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下封面,发现那里面居然是……咳咳咳……一副栩栩如生的妖精打架图。
做梦都没想到为人向来保守内敛、谨言慎行的朱氏居然会送上一本这样的册子给她的陆拾遗险些没无语凝噎。
我的亲娘啊!您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您女儿本来就近两辈子没吃过肉了,您还来这一套……不是存心要让您女儿不好过吗?!
陆拾遗心里的小人儿就差没抓耳挠腮的大叫上两声,不过她脸上倒是很快显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表情,“哎呀,娘亲,您怎么突然和女儿说起这些来了……女儿……女儿孩子都三个了……哪里还用得着您教这个呀……”
“拾娘,你也别怪娘亲手伸得太长,连自家女儿房里的事儿都管,”朱氏叹了口气,“实在是今时不同往日,娘亲又要离了你跟你父亲回老家去了!”
朱氏一边说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来的泪水。
“以前王爷还没有做摄政王的时候,就已经是京城众多贵女虎视眈眈的香馍馍了!如今他……如今他眼瞅着还要更进一步……就你这被公婆还有我和你爹宠坏了的拧拗小性子……娘亲是打从心底的为你感到担忧啊……”
可算弄明白朱氏今日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做出如此举动的陆拾遗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不由得为这一腔深厚的慈母之心而倍感动容。
知道自己今日要是不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对方定然不会安心返乡的陆拾遗敛去了面上刻意装出来的羞赧之色,脸上表情很是认真地看着朱氏,重重承诺道:“多谢娘亲这般为女儿着想,女儿一定会认真学习这册子上的本事,好好笼络夫君,坚决不让他生出什么外心来的!”
朱氏大为满意的冲着陆拾遗点了点头,又抬手帮她调整了下发鬓内一处插得有些歪斜的累丝嵌红宝石珠钗,“你能这么想为娘就放心了,不过这男人啊,也不能可劲儿的惯着他们,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吊吊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尝一尝瞧得见摸不着的滋味儿,唯有这样,他们才会对你牵肠挂肚的怎么都舍不得撒开手去。”
陆拾遗看着一本正经对她面授机宜的朱氏,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
一言难尽。
因为她觉得朱氏和她所说的这番男女之间的套路,在她和她家傻小子的身上,分明就是反着来的!
如今,瞧得见、吃不着还为之牵肠挂肚的那个人,不是朱氏眼里的王爷好女婿,而是她这个做女儿的啊!
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女儿现在在想些什么的朱氏还在兴致勃勃的摆出一副‘听为娘的保准没错’的表情,不停的鼓励陆拾遗一定要好好按照自己传授给她的招数行事,争取把那本来就宠女儿宠得不行的好王爷女婿给迷得神魂颠倒的眼睛里再也瞧不见别的女人。
这场送行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才在男人们的满心不舍和女眷们的泪雨滂沱中告一段落。
坐在回宫的马车里,应景漓抱着陆拾遗的手,脸上表情颇有几分依依不舍地问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朱氏和陆家的表姐妹们。
应景漓从小就被原主夫妇的冷漠和元康帝的无底线疼爱给宠坏了,压根就不知道该怎样与人正常交往相处,是跟着陆拾遗这个母妃在陆府住了一段时间,她才尝受了一把被长辈疼被姐妹们喜欢的滋味,因此,相较于应景澜两兄弟,她是最舍不得朱氏他们的人。
陆拾遗乐得应景漓与陆家人亲,因为除了陆德道那个打从根子上就歪了的脑抽以外,陆家其他人的秉性都可以说是非常不错,应景漓与他们相处有益无害。
“陆家的祖籍距离京城不远,走水路的话更是连半个月的时间都不要,等到京城里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也有空了,母妃就带着你们兄妹三个再去曾祖父家里小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陆拾遗笑吟吟的看着孩子们问。
应景漓闻听此言,自然是笑颜逐开的满口欢呼不迭。
应景澜和应景沛兄弟俩个在听了陆拾遗的话后,却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他们这与应景漓截然相反的态度让陆拾遗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这段时日他们虽然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了宫里和朝堂之上,但是他们还是没忘记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去关注一下在陆府生活的应景澜三兄妹。
从暗卫的报告中来看,不止应景漓和陆家的表姐妹们相处融洽,应景澜和应景沛也同样与他们的表哥表弟们相处甚笃,既然这样,没道理应景澜兄弟会对她的提议做出这样一副表情呀。
为人处世向来不喜藏掖,特别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藏掖着的陆拾遗想都没想的就问起了应景澜和应景沛皱眉的原因。
应景澜在听了陆拾遗的询问后,下意识的和应景沛交换了一个眼神,才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拾遗和应承锐道:“父王、母妃,大家都说再过不久你们就要做皇帝和皇后了,那么……我们还能够想出宫就出宫吗?”
虽然他非常不待见那总欺负他们,还倒霉淹死了的太子堂哥,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个没有多少自由的可怜人。
最起码的,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对方出宫的次数,简直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应景澜的话让陆拾遗不由得满脸诧异的挑了挑眉毛。
她倒是没有想到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居然还影响到了她的儿女们。
为了避免惊吓到他们,陆拾遗不动声色的看着应景澜问道:“景澜,是谁告诉你们兄妹几个说我和你们父王要做皇帝和皇后的?”
应景澜怎么说也比应景沛和应景漓多活了几岁,他本能的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他们家目前的处境有些危险,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体,“基本上我们认识的人都这么说,他们不止说,还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我们,让我们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应景沛和应景漓听了应景澜的话后,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也同样面临着这样的困扰。
陆拾遗继续用很是镇定的语气问他们:“那你们希望你们的父王去坐那个位置吗?你们……想做这大旻朝的皇子和公主吗?”
应景澜困难的吞咽了两下喉咙。
应景沛和应景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正襟危坐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应景澜才用比蚊子都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地说道:“母妃,我们不想,皇伯父这些年来,待我们不薄,我们不想要伤害他!”
应景沛和应景漓也重重点头。
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欣慰之色的陆拾遗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弧,“景澜、景沛、景漓,你们知道,你们今日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知道,但是比起那些,我们更想要如同母妃这些日子所教导我们的那样,做一个问心无愧、襟怀坦荡的好孩子!”应景澜三兄妹异口同声的看着陆拾遗说道。
陆拾遗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伸开双臂,将他们三兄妹一股脑儿的拥进了自己的怀抱里。
她自己抱还不算,还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应承锐也过来抱上一抱。
应承锐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但到底还是如了她的意,宽肩长腿的他轻轻松松的就把陆拾遗母子四人尽数捞入了自己的怀中。
还从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情的应景澜三兄妹顿时红透了耳根。
就在陆拾遗乐不可支的正打算趁热打铁的在每个人的脸上——包括孩他爹——重重啃上一口以兹奖励的时候,一本布帛做成的小册子因为她东蹭蹭西蹭蹭的举动从她的袖袋里跌了出来,正正巧的落在了马车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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