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江绯白和刘氏在一间有完整门窗的房间, 见到了这里唯一的道长北天道人, 当时, 他正在围着一个外表破破烂烂的丹炉指挥者小徒弟给丹炉添柴, 江绯白认真看了一下, 北天道人脸色苍白, 胡子头发一样干枯,只是双眼亮的出奇,一身青色道袍已经洗的发白, 袖口经常摩擦的地方,竟然打上了补丁。
和佛寺里金光闪瞎人眼的佛陀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在地里发黄的小白菜, 那种被后娘卖掉补贴家用的心酸, 大概能形容一两分眼前两人的生活状况。
看着童子熟练的添柴动作,江绯白心头有些了然, 再看看两人默契的配合, 不需要多余的一个字, 就能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在仔细看下来, 两人虽然生活窘迫, 但是精神很好,眼睛里有光,最妙的是, 两人的长相竟然有几分相似。
江绯白看着北天道人察觉到自己和刘氏走进了他们的地盘, 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想要搭话的意思,就连旁边的童子也一脸淡然,江绯白确定知微观基本十天半个月不来人,可眼前两人的如此态度,就只能说明两人的心态如此,是真的性情洒脱之人了。
江绯白走上前围着丹炉转了一圈,站在旁边若有所思道“道长,您怕不是在炼制追求长生的丹药吧,闻着气味,倒像是清心养气的药草呢。”
北天道人这时才愿意分一个眼神给江绯白,只见眼前少年眼神清亮,身姿挺拔,整个人有一种空灵又淡漠的气息,仔细一看,又觉得这少年身上充满了烟火气,像极了即将破土而出的竹子。心里也是顿生几分好感。
“小子看你小小年纪,不要妄想不切实际的长生不老,少年人自有天地间的惶惶正道让你走,不要试图玩弄歪门邪道,”随后看江绯白深色平静,并没有任何恼怒之色,语气就软了三分“老道我今年七十有三,依然健步如飞,靠的可不是求仙问药,我正一门下又不忌婚丧嫁娶,老夫儿子叶开和你差不多大,老夫六十岁时,还生了我儿叶开,”说着得意的指指添柴的童子。
江绯白这才明白,这北天道长根本就和叶开小童是亲父子,对自己怀疑道士都长一个样表示了唾弃。点点头对北天道人的话表示十分认同。
如果人吃了那些道士练出来色彩斑斓的,含有大量铅汞和水银的东西,能长寿才是怪事,但是能飞升是一定的了,简直就是谁吃谁快速飞升的灵丹妙药,千百年来,无一例外。
“小子,我看你小小年纪,还算有些见识,也没有跟着学堂里的酸儒学的迂腐,浑身透着一股酸腐味儿,看着还算顺眼,等会儿我的药炼成之后,你带走一炉吧,这可是清心明目的好东西,你小子赚大发了。”说着露出心痛的深色。
“那小子先谢过道长了,小子闻着这药的气味,就已经感到神台清明不少,想必道长的药成了后,一定效果惊人。”江绯白适时道。
心里暗想:这道长和小童是外地来京的,在此处居住,估计就是为了图个清净,这道长看样子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二人的生活开销,大概就是来源于北天的这些丹药了,说起来,北天像大夫多过像道士,不过,这年头寺庙里有名气的和尚多少都懂点医术,看来在哪个时代混,都是技多不压身呀。
看着旁边热的满头大汗,随手用袖子一擦,继续看着火候的叶开,江绯白心里突然有些同情起来,北天道人六十岁生了叶开,现在看来,应该是爷俩儿相依为命的,所以生活才过的这么粗糙,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照顾小孩儿,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脚趾头想都知道,不会精致到哪里去。
再看爷俩的相处方式,现在应该是叶开照顾北天道人的生活起居,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叶开也算是全能了,这孩子也就比现在的自己大一岁,江绯白心里有些怜悯他。
“道长,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小子看这里实在破旧,而且生活条件不利于叶开的成长,再者,小子看您是真心喜欢药草丹药的,这里不方便您继续炼制研究不是吗,小子名下有一庄子,倒是一应生活用品,样样俱全,要是您不嫌弃,可以和叶开阿兄搬过去住。”
江绯白因为心里片刻心软,说出了这番话,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近并插手陌生人的事,说出后有瞬间后悔,随后又想:顺其自然吧,本想着以北天道人的倔脾气,要达成目地,大概要费一番口舌,结果没想到,北天道人是个顺杆爬的。
“既然小兄弟你如此盛情,我再推辞就显得不合适宜了,那咱们什么时候搬?我和叶开随时都可以走人。”北天开心的连称呼都变了,直接和江绯白称兄道弟。
北天心道:我们之间素不相识,而且现在自己和叶开又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让人惦记,再有,现在的生活条件确实让人唏嘘,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又不是自己下山骗来的,童叟无欺,一清二楚,坚决不能放过这个傻子。
被傻子的江绯白一脸惊愕的看着北天道人吩咐叶开,拿着贴身包袱,收拾好新鲜出炉的丹药,催促江绯白和刘氏快点走。
北天不通过刘氏,直接和江绯白对话,也是因为他观察了半天,刘氏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信任,而且看得出来,她很顺从儿子的决定,眼里浓浓的都是对儿子的宠溺。
江绯白回过神,也没多说什么,扶着刘氏转身就走,身后跟着两个穷苦的尾巴,上山还是母子二人呢,结果不一会儿,又多了一对出家的父子。
江绯白让人把北天道长安排进了自己的庄子,供应一切生活所需,让道长安心制药去了,他现在深有体会,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一场小小的风寒,能要了穷苦人的命,就江绯白自己,小时候风寒,刘氏也是整日整夜的守着,担惊受怕,就怕自己一眨眼,儿子就没了。
而且江绯白看着北天道人在制药方面的水平,应该不差,后来打发下人去探查一番,发现北天道人的药,在京中下层百姓那里,是很有威信力的,只不过北天把大部分药免费送出去了,而且那些百姓确实没能力供养道观,北天和叶开的生活,因此才过的那么穷困。
反正,北天自己也不在乎就是了,他认为这是属于他的修行,局势所限,道家式微,但是他们道家本来就讲究一个道法自然,此消彼长本来就是修道人士该懂的至理。总之,在江绯白看来,北天和叶开是心胸豁达之人,对着一切都看的很开。
在初步了解了北天的本事后,江绯白越发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心中更是心甘情愿的提供材料,交给北天炼制,在他看来,只要北天不想着炼那些让人长生不老的东西,自寻死路,那练啥都没关系,反正道家的炼丹炉里除了练出火眼金睛的猴子,还炼出三味真火,至于炼出的硫磺粉,小鞭炮什么的,都是迟早的事。
这世间事就是这样,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想办法解决,有这个动力,就能让社会产生变化,不管这变化是向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向毁灭走呢。不过,目前看来,人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社会总体是向更加文明发展的。
江绯白纠结的想着,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神棍,难不成哪天要去抢北天和叶开的饭碗不成?
“不行,不能在这么想了,还是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年后准备参加举人试吧,”江绯白在心里暗暗给自己加把劲儿。
刘氏看着江绯白一会儿懊恼,一会儿坚定的神色,心里好笑不已,心里想着:安哥儿从小就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这两年越发沉稳了,就是有些太稳重,少了少年人的锐气,今天看他意气用事,带回那两人后悔懊恼的样子,才像个少年人了。刘氏心里暗暗有些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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