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绯白心思百转, 吩咐江明, “去军营告诉夫人, 让她到庄子里陪老夫人, 让家里孩子回庄子听夫人的安排。”
江绯白也不知道宫里来人是好是坏, 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庄子下面现在基本已经被挖空了, 地道直通书院后山五十里的火器作坊。
地道里还藏有够全家吃半年的粮食,是江绯白为江家做的一个退路,地道的事情, 江绯白只告诉了秦灵槐。
并不是不信任其他人,而是万一有事情发生,在江绯白看来, 江家就秦灵槐能足够冷静的保护全家。
江绯白一路骑马赶回江家, 看到萧将军站在自家门口对自己点头,江绯白的心就放下一半。
萧将军陪着江绯白一起走进家里, 发现萧佑聪正和一个与他长相十分相似的男子说话, 两人关系十分亲密。
萧将军先开口, “老臣萧政卓拜见宁王。”
江绯白这才知道那男子的身份, 赶紧跪拜。宁王萧佑宁扶起萧将军, “堂叔何必如此见外, 几年不见您还是一如当年。”
萧将军却坚持行完礼才站起来,“礼不可废。”
宁王也好似已经熟悉了萧将军的性子,无奈的叹道:“那您日后就称我佑宁吧, 以后, 佑宁就要您多照顾了。”
转身扶起江绯白,“早就听父皇说,江大人是个难得的妙人,没想到还是个英俊的秒人。”
江绯白摸不清对方的套路,只是官方的回应:“王爷过奖了。”
萧佑聪这时开口:“皇兄昭我回京,以后就是佑宁留在这里了,还要江大人和堂叔多加照料。”
两人嘴上客套的回答不敢,江绯白心里的小人早就疯狂吐槽了:好不容易和萧佑聪相处出来一点感情,彼此间才有了默契,就换一个人,确定不是皇上有意坑他?
萧将军却是盯着萧佑宁年轻的脸若有所思。
“萧叔,我这次来,除了换兄长回去,皇兄还有圣旨给您。”
萧将军和江绯白重新跪下,萧佑宁拿出圣旨,交给萧将军,“您自个儿看吧。”
然后转身对萧佑聪说,“父皇说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三哥,你带我去看看呗。”
“你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休息吧,我估摸着要半月后才启程,还有时间陪你。”
江绯白忙开口:“下官这就让人准备,带您去休息。”
“不用麻烦了,我与五弟也许久不见,就让他在我的院子住着,我们也好说说话。”萧佑聪开口说道。
江绯白也没反对,两人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兄弟,当今最负盛宠的王爷,当然是他们说什么,自己听什么了。
萧将军自从拿到圣旨,就一直很沉默,看着江绯白安顿好一切,才对江绯白说:“晚上来将军府一趟,有事和你说。”
江绯白猜测,应该和那圣旨有关,看样子,应该不是坏事,有心现在问问,但是看萧将军的面色,又问不出口。
倒是萧将军先开口了,“没有危险。”
江绯白微微放下心来,送走萧将军,招来江福,让他悄悄去庄子上告诉夫人,“一切如常。”
然后回书房去想今天的事。
傍晚时分,江绯白拎着一坛子清酒,神色沉重的走进将军府的大门,来到萧将军的院子,放下手里的酒,萧将军对管家萧大点点头。
萧大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的走出院子。
萧将军打开江绯白带来的酒坛子,“我估摸着以你的性子,没有心情吃晚饭,咱爷俩刚好喝点。”
两人都喝了几杯,萧将军开口,“本来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件事的真相揭开的时候,你不会难过,但这些年下来,我的想法变了。”
江绯白一听萧将军以这么婉转的语气开头,就觉得这事很晦气,结果肯定不只是让他难过这么简单。
他拿起桌边的酒杯,连灌三杯。“萧叔,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萧将军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一个字,然后拿起酒杯,也跟着连灌三杯,一闭眼睛,“星星的父母寻来了。”
江绯白愣愣的盯着萧将军看,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要不然,他怎么觉得这是有人想和自己抢儿子呢?要不是萧将军这一句话,江绯白险些就忘了星星并不是自己和秦灵槐生的。
萧将军看江绯白的表情,索性一口气说完,“其实星星是今上唯一的嫡子,朝中那个传说从生下来就病弱,近几年养在大德寺的皇太孙,只是一个幌子。”
江绯白身体晃了晃,他刚才还在想着要是星星不愿意回去,他就豁出去拼上一把,也能把孩子留在自己家,现在听见萧将军的话,觉得自己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那要把他带回京吗?”
萧将军摇摇头,看着他的神情十分不好,安慰的拍拍江绯白的肩膀,又喝一杯酒。
“我知道你心中舍不得,你几乎是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在养,这几年看着你们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我险些就忘了,星星是今上的孩子。”
江绯白听到萧将军否认京中要立马把人带回去的消息,心中的思绪暂时回归,想了想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萧将军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照时间来算,你参加的那届恩科,就是因为星星的出生,太上皇高兴,才特意开的。”
江绯白想想,点点头,没想到他和星星的缘分,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也露出怀念的神色。
“星星出生时,因为太子妃在孕中操劳过度又意外早产,导致他身体一直很虚弱。
太上皇当时请了大德寺的若兰大师去瞧,若兰大师也只说是母体带来的病症,只能慢慢将养着。”
“结果有一天,因为宫人照常开了窗户,下午天气突变,星星有点着凉,太上皇亲自处理了大批宫人,太医院的太医忙了小半个月,星星才险险的度过难关。”
“那场风寒虽然过了,但是星星身体一直不好,三两天就小病一场,正常孩子都受不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先天体弱的孩子。”
“后来,有人上言,说是皇室中向来有把自家体弱的孩子养在大臣家中,待成年后在接回来的习惯,太上皇病急乱投医,就在京中选了太子妃的母家来暗中抚养星星。”
“本来事情做得很隐秘,朝中就当时的皇上,太子以及太子妃娘家的家主知道,但不知怎地,消息泄露,屡屡有人对不到一岁的星星动手,最后,太上皇痛定思痛,决定换一家更可靠的人来抚养星星。”
“那年太上皇昭我回京,就是想把人交给我,但是我要是带一个孩子离京,肯定会泄露消息,引起别人的猜疑。”
“于是,我就让人在京中放出流言,模棱两可的说星星是我北疆好友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我只是顺便把人带回去。”
“我一路都在思量,觉得将军府突然多出一个孩子,虽说离京城千里之遥,但要是有心人追查,还是能发现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养在你家。我那时就觉得这么多人中,就你小子是个心眼多又没有坏心思的,最后选定了你。”
“今日宁王带来的圣旨,星星作为今上唯一的嫡出,是时候学习帝王之道,以后每半个月,京中就快马加鞭送来朝中的大小公文,让你上心点教导。”
江绯白准备在倒一杯酒,晃晃酒坛子,发现已经空了,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院子。
萧大管家眼神锐利的站在院子门口,要是平时,江绯白肯定要和他打趣几句,但是今日双方都没有那个心思。
江绯白在萧大管家担忧的目光中,脚步虚浮的离开将军府,边走边想:让我教导皇子,这是要我做太傅了。
呵,真是看得起我。
江绯白回家在书房枯坐了一夜,秦灵槐从庄子急急赶回来,想问问白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福管家站在书房门口:“夫人,大人脸色不好,吩咐老奴,不让人进去打扰。”说完,对秦灵槐施礼,佝偻着身子走了。
秦灵槐看福管家唉声叹气的走出小院子,这家里江绯白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别看平日里谁都能爬到江绯白头上。
但是像今天一样,要是江绯白心情不好,全家就没有一个人心里踏实的。
秦灵槐在书房外等到月上中天,推开书房门走进去,江绯白抬头,等秦灵槐走近时,才感到对方身上的凉意。
急急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用自己的双手握着秦灵槐的手给对方取暖,“阿姐,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生病了,我该怎么办?”
秦灵槐觉得江绯白今天特别脆弱,有些疑惑,又不想现在问出来让他更加难过。
江绯白把秦灵槐抱坐在自己腿上,自己的头靠在秦灵槐肩上,“阿姐,我今天才记起,星星原不是咱两生的孩子。”
秦灵槐一愣,怔怔的说:“是啊,要不是你说,我都要忘了,我不是星星的母亲了。”
两人因为这件事情,都没了说话的兴致,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秦灵槐倒是不想知道江绯白今天发生了什么了,总之人还在,就好。
第二天一早,江绯白就把在各处野的孩子都叫回家里,在书房里,江绯白稳稳心神。
“你们一个个的已经不小了,这几年也都多多少少的历练了一阵,以往大哥不放心你们出去,才拘着你们,现下,我觉得时机到了,你们可以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几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因为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来得有点太突然。
江绯白垂下眼睑,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绯染,你一直想去南方富饶之地闯一闯,下个月家里有一支一路南下,直接到云南的商队,你们都知道,这支商队以前一直是以收集消息,探测地形为主。”
“你们都知道这支商队虽然不赚钱,甚至经常往里搭钱,但却是咱们家最重要的一支。”
“现在大哥把这支商队交给你,最主要的还是收集消息,你可以试着做一些其他你想做的事,到时候有要求,其他商队会配合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两年内,要做出效果。”
“林随波老先生当年与云南安王的事情,想必你们都知道,他在云南还有不小的势力,会有人和你接触的。”
江家这些年从北到南的商队,在江绯白的有意引导下,发展的都不错,唯一最偏远的云南,物产非富,就是一直无法深入。
现在,那边不仅有林随波的势力可以借助,京城盛国公府也和江家搭上了关系。
然后不等江绯染说话,继续对沈映康说:“我给京里好友曲舟歌去了信,让他帮着活动活动,京城附近有个靖泰县,知县是从七品,我希望那里是你人生的新起点。大概下月就会有消息,你提前准备准备。”
“映洛,你喜好算学,但是算学并不是一味的闭门造车,现在北疆的环境已经不能让你有所进益了,东林书院的院长是我先生,你大嫂的舅舅,东林书院里有许多精通算学的人,我希望你可以把咱们家的算学在那里传扬开来。”
“我会给秦先生书信一封,让你以交流学习的名义去东林书院,你回去后和同窗商量一番,带十几个擅长算学的一起去,下月和映康一起出发,也好有个照应。”
“映决,你向来喜好军中事物,我会向大将军说明,你先去军中任个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以后的路会很辛苦,大哥希望你能努力,当然万一受不了,可以回来,大哥可以养你一辈子。”
“映净,你一直在研究大哥给你的物理书,现在,到了该实际检验一下的时候 ,你就带人去闻喜县支援在哪里给黄河天险建桥,以致于困在那里回不来,还没有毕业的人,大哥等你们名扬天下的时候。”
“杏仁儿,以往你想去外面闯一闯,家里出于种种原因,都没有答应,这次,让林万里和他的兄弟跟着你,在除了打架的事情上,一切都听林万里的。你就放心的去江湖上闯荡吧,要是我收到林万里说你闯祸的事情,你就只能乖乖的回来了,知道吗?”
“至于灵儿,女子书院还离不开你,你就好好在书院教书育人。”
大家看江绯白一次性安排了所有人的事情,心里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担忧的看着江绯白。
江绯白环视几人一圈,“大哥尽量按照你们的喜好,给你们现在最好的安排,要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就提出来,走出这个门,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沈映康代表众人发言:“大哥,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绯白摇摇头,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家里昨天来客人了,我也给你们交个底,那人是今上的同胞弟弟,当今五皇子宁王殿下萧佑宁,人家今年也是十八,被今上打发来咱们这穷乡僻壤,还能安之若泰。”
“大哥才猛然惊觉,以往对于你们太过纵容保护了,对你们反而不好。绯染今年都二十了,灵儿也年满十八,映康已经十六,我这是耽搁了你们啊。”
“索性,老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就将你们一次全部打发出去,你们不仅要好好完成大哥的吩咐,最好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也解决了,想想给你们一群光棍找媳妇儿,我就脑仁儿疼的厉害。”
几人听江绯白讲话,还是他一贯的风格,没听出什么破绽,又对视一眼,沈映康对江绯白说:“大哥,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家里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们也该帮你分担一些压力,我们在外面会好好做事,不会丢咱们江家的脸面的。”
江绯白被沈映康的话说的心里暖暖的,这几人虽说是他的弟妹,但是他一直操的是当父母的心,现在听到弟弟懂事的宽慰话,觉得这些年养着他们值了。
“大哥给你们准备了些人,都是这些年大哥私下里慢慢寻来的,你们出去后,管家会带你们去见见,提前和他们熟悉熟悉,他们以后就是你们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了。”
几人应是,走出书房。
他们早就有为江绯白分担压力的想法,只是江绯白一直觉得他们还是孩子,不放心他们出去。
今天的事情虽然突然,但是他们几人也是有心里准备的。
江绯白坐在桌边发呆,他觉得他得为未来提早做准备了,星星虽说是今上唯一的嫡子,但他现在才七岁,以后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他得让江家,让星星有底气面对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星星已经和江家是一体,分都分不开。
要是星星能顺利问鼎那个位置,江家自然会平安无事,要是中途出现什么事情,江家就得有保全自家和星星的能力。
所以,昨天萧将军才对江绯白那么愧疚,他知道江绯白厌恶卷进朝廷风波里,但是他把星星寄养在江家,让江绯白成了天然的星星一派的,扯都扯不开。
江绯白现在的重点不是牵扯进未来可能的朝廷争斗中,而是单纯的想要有力量保全自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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