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正是老夫，老夫自然是鬼。”

　　这早在周承灵预料中了，所以见了他也不慌，忙趁机问道：“曼妮是不是你带走的？”

　　柳舞风摇头道：“不是老夫。”

　　周承灵大吃一惊，因为曼妮虽然是在火车上失踪的，但他和茶花在霞湾巷柳舞风的住所听见过曼妮跟一个女子唱戏的声音，为此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曼妮是跟柳舞风走了。为什么现在柳舞风又说不是他带走的呢？

　　如果曼妮不是彩云班的人带走的，那她会去哪里呢？这下周承灵慌了。

　　却又听柳舞风说道：“是我师姐梅寒烟梅师姐带走的。”

　　原来是另有其人，难怪当时听见的是个女子的声音，既然曼妮确实是跟彩云班的人去了，周承灵也稍感心安，便又问道：“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柳舞风仍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知道要招九个女弟子，并于今夜子时之前带去柳家大院，其余的一概不知。一切皆由二师哥龙大海安排，我们所有师兄妹皆是听命而为。”

　　柳舞风竟然不知道彩云班带九名女子到柳家大院究竟干什么，这让大家都觉得匪夷所思。

　　柄少爷本来很害怕的，但见周承灵已经跟柳舞风对话了，也没见他怎样，胆子便大了起来，于是问道：“我表妹骆嫣是不是被你们彩云班的带去了？”

　　“骆嫣？”柳舞风做出一副回想的样子，即刻摇头道，“我在带去的九个女孩子里没见到一个叫骆嫣的女子。”

　　柳舞风的回答让骆九叔和柄少爷等三人都感到不安和不解。骆九叔惊道：“怎么可能？”

　　柄少爷也慌了，顾不得害怕柳舞风是鬼，竟然向前跨出一步，指着柳舞风道：“你骗人，我表妹是被你们彩云班一个女教娘带走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你肯定知道。”

　　柳舞风淡淡地说道：“你以为老夫来这里就是为了骗你们玩吗？你又如何认识我彩云班的人？怎么可以一口咬定是被我彩云班的人带走的？”

　　这话竟然把柄少爷问住了，连骆九叔也一下子懵掉了，因为骆嫣的失踪与彩云班有关完全是他们的猜测，是因为骆彩云的缘故，确实并无证据。

　　因为这事与周承灵无关，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承灵立刻想到柄少爷跟他描述的有关骆嫣失踪时的情形，于是说道：“带走骆嫣的教娘脸上有对酒窝，我在您霞湾巷住处的墙上看见过画像，其中一个女子脸上就有酒窝。”

　　柳舞风说道：“那画像上的是我芸香师姐，她确实脸上有酒窝，但她这次带去的两个女子，确实没有叫骆嫣的女子。”

　　周承灵见柳舞风不像撒谎的样子，也觉得奇怪，又说道：“可是，她的失踪和曼妮的失踪一样，都听见在唱那句诡异的唱词——妾身先走了，大王保重。这难道不能证明吗？”

　　骆九叔几乎要崩溃了，他为此进行了几十年的努力，难道这事竟然与彩云班毫无关系？但他不死心，挣扎着说道：“自从你们彩云班的骆彩云出事后，我骆家每五年便有一名女子神秘失踪，难道这与你们彩云班没关系？”

　　柳舞风竟然震了一下，惊问道：“你说什么？我三师姐骆彩云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骆九叔说道：“难道你不知道？那骆彩云便是我骆家的人。”

　　柳舞风握着盲棍的手微微发抖，头上的苍苍白发在风中凌乱地舞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想必其中另有隐情。其实我是彩云班中最小的弟子，我还没见过大师哥和三师姐。我是在彩云班出事后，二师哥带着五师哥傅思聪和三位师姐逃到我家柳宅的时候收进彩云班的最后一名弟子。后来没过几天便被处死了。我全家都是被彩云班连累死的，被满门抄斩。”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原来这柳舞风竟然是如此死的，确实令人扼腕叹息。

　　骆九叔问道：“彩云班究竟犯了什么事？你父亲是不是柳八丘？他为什么要收留彩云班的人？而且，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让你加入彩云班，这不是害你吗？”

　　柳舞风说道：“听说彩云班犯的是欺君大罪，三师姐骆彩云冒名顶替当时皇帝钦点的一个旦角戏子在寿宴上唱了一出霸王别姬的戏。可我父亲说这不过是借口，皇宫要抓三师姐彩云是另有原因的，可是，我父亲并没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父亲确实是柳八丘，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收留朝廷钦犯，我加入彩云班也是他的意思。”

　　骆九叔又问道：“听说柳八丘当时在负责给乾隆皇帝修伪陵，这可是事实？”

　　柳舞风说道：“是的，这是父亲在我们被处死的前一天晚上悄悄告诉我的，他说替皇帝修建陵墓，不管是真陵还是假陵，修建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他要我记住伪陵的位置，还说以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去救他。”

　　周承灵就像在听天荒夜谈，忍不住问道：“他让你去救他？难道他不知道你也会被处死吗？”

　　柳舞风说道：“他自然知道我也会被处死，但是他说我只要加入彩云班就能救他。”

　　这怎么可能？当时彩云班已经是朝廷钦犯，正在被追杀，自救尚且不能，又怎么可能救柳八丘？这柳八丘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周承灵等人都听得呆了。

　　且听柳舞风继续说道：“当时我非常不能理解父亲的意思，后来，当我死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说只要我加入彩云班就才能救他的原因。”

　　“这是为什么？”周承灵迫不及待地问道。

　　柳舞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我被处死的身份不一样，处死的方式也不一样。如果是以柳家人的身份被处死，那就是到伪陵里去陪葬。据父亲说，伪陵是邪恶之所，亡魂被困其间定然万劫不复，不能投胎转世，重入轮回。而我要是以彩云班弟子的身份被处死，那不过是秘密斩杀，并抛尸荒野。这样一来，我的鬼魂就不会受到伪陵的束困，日后方可设法救父亲的亡魂。”

　　原来是这个缘故，看来那柳八丘确实不是常人，心机如此深。

　　周承灵又问道：“你们既然被斩杀了，为什么没有去投胎转世，重入轮回？而且还要受龙大海的摆布？”

　　柳舞风说道：“大师哥莫长生其实是个有巫术的法师，三师姐坏事后，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便偷偷地给了二师哥一瓶施了巫术的药水，吩咐二师哥一定要在我们被处死之前分给我们喝下。那药水便是护魂水，喝了它，我们死后，魂魄就不会去鬼府，从此成为有意识的鬼魂，并受制于二师哥。”

　　“那你的大师哥莫长生呢？他现在又在哪里？”周承灵忙问道。

　　柳舞风说道：“我也不知道，听说三师姐被抓去皇宫后，大师哥匆匆见了二师哥一面便跟去皇宫了，从此便无消息。”

　　柳舞风说到这里，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大致情况已经清楚了，骆九叔说道：“莫长生很可能跟彩云一起被葬在伪陵里了。”

　　柳舞风说道：“我也是这么猜想的，可是我问过师哥和师姐们，他们说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但我知道，二师哥肯定知道。”

　　骆九叔说道：“根据我对伪陵的研究，里面必然是要葬有皇帝和皇后的替身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消弭皇室灾祸。所以，我猜想，那彩云和莫长生很可能被当成替身葬在伪陵里了。”

　　“这么说来，龙大海应该知道莫长生和骆彩云的情况，而且这九个女子一定和这事有关。还可以说这事就是莫长生的特意安排。”骆九叔猜测着对柳舞风说道，“不然的话，莫长生怎么会特意吩咐龙大海让你们喝下护魂水。”

　　周承灵忍不住问柳舞风道：“为什么你父亲会知道彩云班的弟子不会去陪葬呢？”

　　骆九叔接过去说道：“我知道这个，自古以来陪葬的都只能是太监宫女和一些有品阶的官员，还有就是修建陵墓的知情人员。断然不可能让戏子去陪葬的。因为在皇帝眼里，戏子是非常卑贱的，甚至不如宫女太监。”

　　“正是如此。”柳舞风说道。

　　周承灵不解地问道：“既然戏子身份如此卑微，又怎么会用彩云和莫长生去当替身？”

　　骆九叔说道：“你有所不知，如果真的用了他们两个当替身，皇帝必然会先给他们脱出贱籍，封给他们一个高贵的身份。这是皇帝惯用的伎俩。”

　　原来是这样，周承灵算是长了见识，便又问柳舞风道：“这事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为什么你们招收女弟子的事情拖到今天才付诸行动？”

　　柳舞风说道：“这是因为我一直不肯与他们配合行动的缘故，这才拖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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