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苗说起当年老妈的情形，不由流下两滴泪来，忙用手擦了，看了一眼赛仙姑和周承灵，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好意思，有些忘情了。”

　　母子之情的自然外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周承灵和赛仙姑心里也颇为感叹，却没有说什么。

　　“那后来呢？”赛仙姑问道。

　　王根苗接着说道：“那卖香火之物的妇人当天可能根本就没卖出去多少，剩了一大堆纸钱全部卖给我们了。兼之老妈忏悔心诚，不肯马虎，硬是和我一起将那一大堆纸钱一张一张地撕开来看着它燃完烧尽才肯罢休。我们跪在那里足足烧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纸钱烧尽。老妈的脚有风湿痛的老毛病，那山庙里寒气重，老妈在地上跪了一个多小时，起来的时候，已经直不起身了。我只好把他扶到外面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谁知，外面突然变了天，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那个买香火纸钱给我们的妇人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下山回家去了。香客也去得一干二净，只有那个占卦的老头还在那里。那老头看见我们总算出去了，忙满脸堆笑地说道：‘烧完了？’他见我老妈直不起身来，由我扶着走出来，立刻收了笑容，怪声怪气地说道：‘大妹子，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真的惹鬼婆她老人家不高兴了吧？这么快就遭报应了不是？’

　　“我一听那老头的话就不高兴了，当即就气冲冲地说道：‘你才遭报应了！我妈是因为跪久了，受了寒气，风湿的老毛病犯了，坐一会儿就没事了。’那老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过来帮着我扶老妈，把老妈扶到他的挂摊前的凳子上坐下，还一个劲地道歉，说自己嘴欠。我本来不想理他的，无奈别的地方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偌大的草房只有他的挂摊前有一张条凳可以坐着休息一下，这才不得已让老妈坐了他的凳子。

　　“老妈连声对那老头说谢谢，并忍住痛看着外面的天，担心地说道：‘完了，马上就要下雨了，我这腿又偏偏犯了老毛病，一时半刻走不动了，这可如何是好？’我也很担心，但也没办法，只好安慰老妈，让她先休息休息。老妈说道：‘也只能这样了。’随即又不解地问那老头：‘老人家，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怎么还不下山回家啊？’那老头狡黠地一笑，说道：‘大妹子，我是想帮你们啊，这才冒着一会儿淋雨的风险特意在这里等你们的。’一看那老头那一副假笑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王根苗说到这里，竟然还带出一丝忿忿的神色，周承灵也忍不住说道：“这些人也确实可恶，为了赚钱什么招都想得出来。”

　　王根苗冷笑道：“可不是，那老头原来一直等在外面，就是为了诳我们的卦钱，他见我们一下子就买光了那个妇人的香火之物，为此也跟着动了骗财之心。他那种伎俩我岂有不知道的？偏偏我老妈就不往这方面想，还不解地问他缘故。”

　　周承灵原本以为这老头和王根苗以后的际遇有关的，现在听他如此描述那老头，而且神色间对那老头十分不敬，便知那老头不过是个江湖术士，只是为了骗些卦钱罢了。为此听到这里，对那老头就没了好奇之心。

　　只听王根苗又说道：“那老头就胡说八道了一通，说什么昨晚就梦见我们要去鬼婆庙烧香，而且会冒犯鬼婆，惹来大祸。他今天就是特意赶到鬼婆庙来替我们解厄消灾的，只要我们心诚，请他卜上那么一卦，就没事了。

　　“我老妈虽然也觉得他说的不尽真实，但一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的她，当时还是选择了相信，结果给了他些钱，让他卜了一卦。那老头钱骗到了手，倒也积了些口德，没有进一步说出让我老妈担惊受怕的话来，随便说了些无关痛痒的术语应付了事，然后就匆匆地下山去了。还好，他的凳子给我们留下了，让我老妈不至于没地方坐。”

　　王根苗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阴郁起来。周承灵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是有关他以后机遇的东西。为此，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不安地看着王根苗，等着他后面的离奇讲述。

　　王根苗稳定了一些情绪，这才接着说道：“这样一来，那鬼婆庙就只剩下我和我老妈两个人了，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就当时的情形，别说是老妈脚有毛病，就是没毛病，我们也下不了山了，只好在那鬼婆庙中避雨过夜了。还好，那鬼婆庙外面的草房搭建得甚是牢固，虽然在大风大雨中，倒也没有漏雨走风。我们躲在里面，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天由命了。”

　　说到这里，王根苗补充道：“说来也怪，当时风大雨急，大风灌入石庙的缝隙中，发出更加难听的怪声。我们竟然别没有感到害怕，想到的却是晚上会不会冷，以及大雨什么时候能停，担心明天能否顺利下山。而我更担心的是老妈的脚。因为下大雨了，如果在这里过一晚上，难免受寒，万一加重了病情就麻烦了。

　　“老妈当然也害怕脚上的风湿痛成了气候，那不仅仅是难受的问题，而是会被困在这里。为此，她让我去找找看能不能生一堆火。我冒雨去另外一侧的草房里看了看，发现那里竟然有个灶台，而且后面堆着一大堆枯枝柴火。就知道那一定是建庙的人准备了给原来香客们做午饭用的。果然，角落里还有一个米缸，里面还有一些白米，旁边还有个破旧的木柜，里面有些盐油酱醋之类的调料，柜子下面还有几颗新鲜的大白菜。

　　“我高兴地跑回去告诉了老妈，老妈也很欢喜，连声说阿弥陀佛，又夹杂着感谢了鬼婆老人家慈悲。等雨小了些，我把老妈背到那个草屋中，用里面的柴火生了个火堆，这样一来就感觉好多了。

　　“大雨在傍晚的时候停了，当时是热气，倒也不觉得冷，因为下了雨，感觉空气特别清新，还觉得挺凉爽舒适的。老妈的腿也无大碍了，烤了一会儿火就不怎么痛了，走路也可以不用我扶了。她就用那灶台随便做了些饭菜，我们胡乱吃了充饥。

　　“然后，我们就把火堆弄小了，让它只要能起到照明的效果就可以了，然后就坐在火堆边过夜等天亮了。刚开始我们都还很清醒，听见外面树上不断滴下雨水的声音，感觉还有些许害怕。老妈虽然迷信，胆子却不小，她坚信这里是鬼婆的地盘，不管什么样的恶鬼都不敢靠近作怪，所以叫我不用害怕。

　　“大约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我感觉昏昏沉沉的，恍惚间看见一个老太婆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的地方，又是这样的夜晚，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老太婆呢？更奇怪的是，我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并不觉得不对劲。老妈还主动跟那老太婆打招呼，也没问她哪里来的，只是叫她快来火堆边坐着，还说山里的夜寒气重，就算是热天，也不能大意，年纪大了受了寒不是好玩的。

　　“那老太婆在陌生人面前，倒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本来是我和老妈两个人坐着那条凳的，既然那老太婆来了，我就把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在灶台那边搬了个劈柴用的木桩来坐了。那老太太就和老妈聊起了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聊着聊着，她们就说到我身上来了，那老太婆看着我，说我命里克子，以后生了儿子养不活，还说我们王家的香火恐怕就要葬送在我身上了。要知道我们王家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一代单传了，历代祖宗都把传宗接代看得特别重要，我老妈当时就急了，说要是王家的香火真的断送在我身上的话，她和我老爸死了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为此，急着问那老太婆是否有办法化解。那老太婆说办法还是有的，就是比较麻烦，而且很可能会耗尽我一生的精力。”

　　说到这里，王根苗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儿子王吉宝，王吉宝虽然还一直昏睡不醒，但脸色已经略显红润，并发出轻微的鼻息声，一副睡得很沉很香的样子。

　　王根苗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并不明白耗尽我一生的精力究竟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个儿子就要耗尽我一生的精力。可是老妈却不管这么多，只要能够化解王家断子绝孙的厄运，就算立刻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稍有犹豫，更何况只是耗费我的精力而已。她当即就替我了表态，说没问题，要那老太婆立刻给我改命化劫，还说为人父母者，为了儿子，本来就要耗尽一生的心血精力，这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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