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三继续道：“这个娘们儿说的方笑，和你简直就是两个人，你没有这录音机里方笑的能耐。”

　　我无话可说，事实上我真没有，但我能确定我就是方笑，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

　　这时，猴哥却反驳道：“三爷，想不到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要我说，这个女人说的和咱们认识的方笑很像。这也不怪你，你接触他的时间并不长，人心是很难懂的。”

　　“你就懂？”沈万三道。

　　猴哥道：“我不懂，但是我最起码看出了一半。三爷知道我们是怎么知道返魂香只有驻颜丹的功效吗？这就是方小哥猜出来的，但是他猜出来就确定了，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自大，但是的确很像，我觉得应该是因为他记忆的缺失牵连到了性格或者判断力方面，才造成了现在的方小哥。”说到这，猴哥嘿嘿笑了两声，显得非常猥琐：“在自大方面，也就你沈三爷能比得上，但是你是对人，他方小哥是对事。”

　　“我可没自大过。”我道，也不知道猴哥这是夸我还是在损我，但是他说的我还真就没注意到，难道我真是这样的人？不过现在猴哥算是帮我解围，我倒是有点信任他，因为他这句话，我更确定自己就是方笑了。

　　虽然没什么证据。

　　猴哥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再说话，就道：“你们别折腾啊，我继续放了。”

　　他再次继续后，录音机里就传来和之前不相符的惊奇声音：“这里竟然有一面大铜镜，真想不到，这东西很稀有，镜子里倒映的人很真实，就好像是活在另一个世……”说到这就突兀地停下来，随后传来一声重音，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听着让我觉得她是她拿着的录音机掉了，不多时，就又被关上。

　　再次传出声音，她的声音又变得格外急切，甚至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近乎是歇斯底里的疯狂：“糟糕了！我们着了道了！那不是普通的铜镜，该死的，我们要死在这！现在我们正往回跑，好在，我的工作结束了，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的东西，太邪门儿了！”

　　“方笑和仇百里竟然在给蝎子王和自己布置遗言，他们真会开玩笑，跟蝎子说有什么意思？而就自己跟自己说出的遗言，死了不是什么都成空了吗？但没有遗言一样！我头一次看到遗言是这么布置的，连写两个字都不愿意……他们竟然说，在死后要自己封住蝎子的行动，否则接下来进来的人可能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哈哈！”她到最后笑了起来，可笑得很悲伤，很绝望，我脑补出当时的清醒，在那张并不清晰的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凄凉的味道。

　　“我们越来越虚弱了，我们不光会死那么简单，很可能会有更可怕的事情。我们已经到了这个大洞的洞口，可是我没有力气上去了，好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改变主意了，让方笑和仇百里先走了，他们没有管我，也没有道别，就一边给自己说着遗言一边上去了，而我就只能在这里腐烂成枯骨。我们，根本就不该来！”

　　“他们几乎把食物和工具都留下来了，我不知道还能活多长时间，但我不想就这么死，在死前，我好歹得找到那些人的仓库，那里应该有更重要的东西。说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就算爬上去，也爬不出蝎巢，他们也会死的，但他们却根本不感到恐惧，方笑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他们给自己留遗言，肯定是有深意的，但是是什么深意呢？我只能想到一点。”

　　她没有把这一点说下来，猴哥也没有关上的意思，全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不多时，那女人的声音又出现了，只不过多了几分平静，也变得更加虚弱：“我终于找到了它们的仓库，找到了那东西，我也要死了，从方笑和仇百里的模样来看，他们早就知道我们死后会怎么样，那是比死更恐怖的结局。我最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录音机，我唯一存在的证据放在它旁边，然后毁掉自己的脸，不能让别人认出来我是谁。我知道这需要忍受很大的痛苦，但现在的我对痛苦很难有感觉了，我的双手爬得快烂了。”

　　果然是她自己动的手！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这个女人就是在这里对自己行刑的，我只觉得脊背冒凉气，像是她又活过来盯上了我一样，可我没有心思仔细体会这种听故事所带来的恐惧感，她的话又响起来了。

　　这次很慢，很虚弱，很颤抖，很痛苦，很绝望，很安详：“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不知道谁会再次下来，把它拿走，我希望这个人是你，因为还没有结束，只有我自己结束了而已。我终于确定了他们为什么给自己留遗言，可我不需要。我只期望，当有人看到我尸变的尸体后，不要慌张，不要恐惧，不要害怕，我虽然会很难看，身体会干瘪，腐烂，但我还是个女人。我只想有人能亲手送我上路，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个人是你。你知道么，方笑，你怪了点，但很有魅力。”

　　“吱吱……吱吱……”紧接着，就是漫长空旷的杂音，偶尔夹杂着碰撞的声音，那个女人似乎努力想够到什么，我无法想象她当时的模样是什么样的，但我能想象出来，她当时应当是想爬出去，再看一眼阳光吧。

　　除了这点感慨之外，我竟然完全想不到其他，想不到我到底干了什么，想不到仇百里变成了什么样，唯一能想到的是，我和仇百里真如他所说的一样，我们也没有成功活着出去。

　　但现在，我们还活着。

　　“现在，来听听鬼铃铛美妙的声音吧，我很早就想听了……”她的话说到这，我整个人就惊悚起来，汗毛倒立，鸡皮疙瘩瞬间爬上皮肤，我猛地伸出手去，以平生所能感受到的最焦急的速度抓上猴哥手上的录音机，按下了暂停键，声音也到这里戛然而止。

　　“他妈的小心点！楞个毛！”我毫不客气地朝猴哥骂道，冷汗淋漓，最后她死前不是想要爬出去，而是，想要站起来，而她成功的站起来了。她站起来，荡起了鬼铃铛。

　　并且录了下来，放在最后。

　　还真隐藏着杀音。

　　我们差点就挂了。

　　猴哥又愣了下，抬头看向我，眼睛瞪得很大，一句话也没说。

　　气氛又沉默下来，直到很长时间后大锤子这个少根筋的家伙开口问道：“你们给自己留遗言？”

　　他装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他根本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举动是在干什么，所以听来就觉得好笑，但他憋着没笑，他不想被我们当成傻子，于是他这样子，差点让我笑出来。

　　我伸展了下身子，才发觉整个身子都快发麻地没有知觉了，道：“因为我们当时知道我们会死，会尸变，所以给变成活粽子的我们留了一道坎，这就是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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