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足够远我就清醒了不少，心想不能直接放下他们不管，就冒着被射击的危险喊道：“兄弟们快跑吧！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咱们的造化了！”

　　我们不能呆在一起，如果有照明工具的话还可以，但现在一片漆黑不说，我们很多人又互相不认识，外加上环境原因导致身体和精神虚弱，困了这么长时间，都快要把人逼疯了，最后还有人说凭空多出个人来，一旦还和之前一样全窝在一起，说不定谁会朝谁开枪。

　　这才是人间地狱。

　　“小爷！等我！”龙飞喊了一声。

　　我道：“自顾自吧，去找返魂香！”在这种伸手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所有人的神经都被折磨地疲惫到了极点，哪怕一点变故都会掀起惊涛骇浪，我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我也很害怕哪一天自己脆弱到这种地步，会分不清身边的人都有谁，况且连胖子都在喊多了一个人，未必不能当真。

　　我转身往地下世界的深处走去，但是不敢走得太深，回忆着之前勘探过的路径，打算找一株返魂香，呆在它身边，至少，它的果实可以提供一些亮光。

　　人其实都很胆小，我们不适应黑暗，也不会去适应黑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恐惧的来源就是未知的黑暗，因为看不见，所以想象被放大了，恐惧也就被放大了。

　　我走远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了，这才终于让我安心下来。虽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但大概揣测一下还是可以的，我走的并不算深，如果门有异动，一定会听得见。

　　找到附近的返魂香后，我就把背着的东西放下，借着返魂香的查看了一下周围，可也看不见多远的距离，返魂香只是散发一点光而已，完全不够用。

　　也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够不够用。

　　我没去摘，在返魂香边缘找了一个可以藏着的地方，靠在藤蔓后面，就坐下来等着。

　　虽然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但却不无聊，我的神经始终都在紧绷着，这更像是一种折磨。

　　我在等待的期间偶尔会沉睡过去，再醒来就不知道什么时间了，只能依靠返魂香看一下手表，但是持续了几次，我就不知道过了几天，甚至不知道是一天中的前十二个小时还是后十二个小时。

　　我听到过震耳的枪声。

　　最开始听到，大概是在两三天后，只有一声枪响，在很远的距离飘荡过来的，不知道是有人自杀还是遇到了危险。

　　第二次听到枪响，距离我很近，大概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但不是一声，而是接连好几声。

　　再之后听到的枪声，我就记不大清楚了，连我自己都想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一枪，这纯粹是来自心理的压迫。

　　剩下的日子里，我一边数着食物水源过活，一边发呆，什么都不敢去想，所幸我没有遇到袭击，恐怕我是最幸运的一个了。

　　我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枪响，每一次枪声响起，都让我感觉稍微清醒一些，之后我明白了，这是某个人为了怕我们在恐惧和孤独中迷失，而固定打出的枪声。

　　我开始模仿他，没当听枪声响起后，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再开一枪，紧接着似乎又有别人加入进来，这附近的枪响开始频繁，但并不规律，时不时会有地方枪声连天，之后就永远地传不过来了，我就知道，那是有个人死了。

　　王挺假扮魏玉林带下来的手下不多，但也不算少，能活下来的，有几个呢？

　　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感到可笑，我们这副模样，都不算是活着，我们都在地狱里受罪。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到了最后那段时间，脑子几乎就处在半睡半醒的边缘，身体各处也开始长疮，出现疼痛，连身体机能也快速下降。

　　直到当我模模糊糊中，听到了沉闷的巨响，仿佛地狱打开了一条通向人间的缝隙。

　　我发疯般的朝那扇门跑去，路途中被绊倒了好几次，终于到了地方，我就感觉自己跟唐三藏似得，历经九九八八十一难终于取到了真经。

　　门打开了！

　　我已经头晕眼花，生怕自己生出了幻觉，以为又看到了希望。人这种生物其实是很脆弱的，光是绝望或许不足以打到一个人，但是看到希望后的绝望，没有人可以承受。

　　我强压着心底的冲动，直到跑到门的边缘，往上面看，就看到了一些矿灯的亮光，因为太长时间没接触到光，我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忍不住眯起来。

　　我想喊一声，可是一张嘴才发现，我很久不说话几乎都忘了怎么发音，我费了半天的劲，才喊出一句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是幻觉吗？”

　　紧接着，有一束灯光迅速接近，我听到了一个平静而淡然的声音：“不是。”

　　我在脑子里回想了很久，才确认这声音是沈万三的声音。

　　真是他干的。

　　当我确认这一点后，反而不着急了，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虽然我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光，我的身体还虚弱地很，可是我所有的感情，都仿佛顺着这两个消失了。

　　我没再说话，我只看到有什么东西递了过来，好像是绳子，我抓住后绑在自己的腰上，就被拽了上去。

　　“小爷，没事儿吧？”接我的人是阿凯。

　　我没答话，俯下身往门里面看，不多时，就又有人过来了，我没数清楚到底是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活下来了，我不是第一个出来的。

　　但我是在魏玉林之前出来的。

　　他出来的时候我没认出来，还是他的话让我认出了，他出来后就歇斯底里的大喊：“沈万三！我要杀了你！”

　　然后就是枪声。

　　但沈万三没死，枪声过后，沈万三的话又传了过来：“省省吧，你连我在哪都看不清。”

　　魏玉林还在大声吼叫，声音和我一样沙哑难听，跟个鬼似得，我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魏玉林被制住了，随后沈万三再次说道：“竟然是最后一发子弹，你不是应该留着自杀的么？”

　　这一次，魏玉林终于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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