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尸体，心中发凉，凉到了极点，像被冻住了一样。

　　猴哥说的对，算我知道的片面东西，的确是没有人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第一个人成功做到了，但他出来之后就随风消散了，只留下一点痕迹和骨粉。

　　一个月前，我们三个人下来，而出去的只有我和仇百里，张开放也死在这了，那么我们就能活着出去吗？我们是不是，早就死了，因为是死人才能出去的？

　　我用力摇了摇头，这种说法太荒谬了，我可不相信阎王爷会把我们的阴魂放出来。可我如果是活着的，那地面上这个死人的尸体，又是谁？

　　它明显是我，因此我只能找到一个原因。

　　我不是方笑。

　　我的记忆和现实冲突，而现实不是人为能更改的，那么是不是我的记忆是错的？我就是我而已，但是方笑死了，他的记忆变成了我的记忆，以至于我原本的记忆被覆盖了，于是产生了一个近乎精神分裂的我？

　　那仇百里怎么回事？

　　他明显没有这样，也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他完全就是活着的。而他活着，那么所有的说法都不成立。

　　完全乱套了。

　　不能再想了，我脑子要炸了，现在的信息明显不够，我最优先考虑的，是这只粽子为什么会杀了人之后搬到这里来，又拿着人头离开。它明显是注意到我们的，但是取走人头放下尸体之后，它就打算离开，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对我们下手才是。

　　我抬起头，对猴哥道：“猴哥，你见过一个死人和正常人一样活着吗？”

　　猴哥不说话。

　　我又道：“百里，你觉得我不是方笑吗？我不是，还有谁是？”

　　仇百里也不说话。

　　我不知道他们在考虑着什么，但我知道我一定活着！

　　因为我就蹲在这。

　　猴哥收回枪，缓缓道：“在没弄清楚你是什么之前，我会和你保持距离的，兄弟。”他最后两个字拉得很长，像是在讽刺什么一样。

　　我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怒火，叹了口气，也没敢发作，又往后退了两步，对默不作声的仇百里道：“来，百里，你来看看这具尸体是不是我。”

　　仇百里缓缓走过来。

　　在这具尸体刚被认出来的时候，谁都在崩溃中，我还能回想起仇百里说的话，但是当时，如果是我看到他的尸体，我也会认为他已经死了，而面前站着的人不是他。所以我并没有抱怨的余地。

　　仇百里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见我没动作，才蹲下去看尸体。他也在颤抖，还没有缓过来，但是他在检查尸体的时候格外认真，甚至把尸体翻了过来，足足看了有五分钟的时间，才抬起头，对我道：“转过去，把裤子脱了。”

　　“我是不是还得翘起屁股来？”我道，但还是按照他的话做了。

　　我屁股上有一块很大的疤痕，那是从小顽劣的时候从树上掉下来被石头戳的，当时还进了医院，所以就留下了疤痕，随着身体的成长，疤痕也变得很大。

　　把灯放下，我就脱了裤子，回头看仇百里在尸体和我之间来回比对，就有种莫名的厌恶。我竟然沦落到和粽子进行对比的地步了。

　　“砰”

　　这时候枪声响起，我就见旁边的地上出现了一道火花，下意识地提上裤子，就差捂裤裆了，骂道：“你他妈想要我命根子？”

　　猴哥道：“这的确不是死人该有的反应。”

　　“这具尸体就是方笑，没跑了，哪哪都一样。”仇百里道，地上那粽子，已经被他扒地精光了。

　　脱下来的衣服，和我当时穿的衣服也是一样的。而我试图找到一些当时带下来的物件，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他们所感受到的恐怖远没有我来的大，试想，当一个人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地上，第一个感觉除了灵魂出窍还有什么？当然是认为自己死了。

　　谁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尸体？我是没有，但现在我不得不面对。

　　我口干舌燥，浑身流汗，跟刚从水池子里捞出来的一样，而现在冷汗也在持续性的从我的毛孔里透出来，像是要拿走我身上的水分，让我和地上的尸体变得一样。

　　我拧开一个矿泉水整个喝光了，只剩下了水壶里的水。

　　“死人也不会喝东西吧？”我道。

　　猴哥没说话，仇百里又道：“猴哥，我确信，方笑就是方笑，他不是别人。地上的尸体也是方笑。”

　　看来真的一样。

　　我坐下来，尽量不让自己想起尸体的事情，对仇百里道：“来，咱们应该好好回忆下那时候的经历了，我在想是不是咱们都遗忘了什么，才显得那么平淡无奇。”

　　仇百里道：“你说的对。”

　　这是在出来后我们第一次回忆上一次的经历，我脑子里已经演变无数遍了，可我从没想过和仇百里相互印证，因为我对自己的记忆很有自信，而现在，我不行了。

　　我们把准确的日期，寻墓的时间，下墓的时间，具体的经过一点点对比，能说多细就说多细，连自己的感受都毫无巨细地描绘出来，像是两个傻子对坐着讲述一个一模一样的故事。

　　而这两个傻子都知道，“这个故事是我的”。

　　我们互相说了很长时间，大概有两三个小时，我都犯困了，但结果却并不乐观。

　　我们的故事没有哪怕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仇百里还是忌惮我，常让我先把经过说出来，但也没用。

　　我确信我是方笑。

　　我也发现了一个很细微的问题。

　　这两个傻子的故事一样，这两个傻子对每一件事情的感觉也一样，就好像傻子们讲述的都是同一个人经历的事，而不是两个人共同经历的事。

　　傻子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思想差不到哪里去，感觉也就差不到哪里去，但我和仇百里，可不是真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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