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是否听说过‘食鬼’这个职业?”
食鬼?安路宸愣了下,眼前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
深夜,幽长的街道上,身穿黑袍的食鬼人的身影就像是黑暗里的一声叹息,以鬼魅之势找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游魂,然后,以血画牢,将游魂圈禁在里面。被圈禁起来的游魂瞬间失去抵抗力,它们在血牢里发出凄切的哀求,只希望能保住一命。
可是,食鬼人却不会给它们任何机会。
因为,一如恶魔以契约人为食一样,食鬼人,就是以游魂为食的。
没有谁会对食物手软,恶魔如此,人类如此,食鬼人亦如此。
“你是食鬼人?”安路宸很好奇的看了肉虫脸一眼,突然笑了,“怪不得……想想,也只有不需要将脸对准任何人的食鬼人适合你了。”
肉虫脸男点头,“我自小被父母抛弃,母亲的亡魂舍不得我就那么死去,便以身魂养我。而我,竟然也通过那异界的食物活了下来……可是活下来还是需要代价的,我活了,却不具备人类吃阳食的能力。在大家吃肉喝酒的时候,我只能吃亡魂。即使冷的急需热酒汤肉补充体温,我也只能耐着性子寻找游魂,然后,把它们一口口吃掉。”
说这话的时候,那唯一能看的眼睛里,浓浓的全是寂寥痛苦。
“这不算什么的,”安路宸宽慰他道:“你食游魂就像是恶魔吃契约魂一样,你之所以觉得痛苦,是因为这世间食鬼人的数量少之又少,因为稀少,所以孤独。因为孤独,所以嫌弃自己为什么不和大家一样……”
“谢谢你安慰我,”肉虫脸男艰难的笑了笑,“我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年里,不是没有人知道我是做这个的。但是,只有你肯站在我的角度安慰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路宸耸肩,“我现在还是比较关心你和那个乾客栈契约的事……先满足我的好奇心吧,这里危机重重,我怕自己带着没得到满足的好奇心死去!”
见他如此执着于客栈签约事宜,肉脸男露出理解一笑,然后,徐徐的讲述着自己和那个‘乾客栈’的故事。
……
三天前。
他拿着帮富户驱鬼的酬劳租了一个很不错的公寓,住进去后,趁着天黑,就准备享受从富户家所捉的那个勾引男主最后自己把自己作死的保姆鬼魂。
被他困在血牢里的那只鬼魂捂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对他发出一叠声哀求。
他则面无表情的扯下口罩,摘掉墨镜扯掉帽子,准备好刀具准备开始。
对于饱受样貌和异食癖所累的他来说,除了默默接受生活的‘馈赠’外,任何的感情都是多余。
在他享用完那个鬼魂和它肚子里那个已经成型的娃娃魂后,打开窗子把自己丑陋无比的样貌暴露在暗沉沉的夜色下,很努力的想一些搞笑的段子使自己开心一些,不至于因长期独居而崩溃。
然而,就在消极情绪消散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七楼的窗外响起。
那事一个空灵到令人齿冷的声音,那个声音说:“你是不是一直在为你的样貌感到疑惑痛苦呢?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这个模样,你的父亲嫌弃你,要求你母亲将你抛弃。你母亲不愿意,他就失手杀死了你母亲,而他自己,也遭遇了牢狱之灾……你被你母亲的亡魂养大,那亡魂赋予你你母亲的记忆,还有知识智慧与善良。
然后,你长大了,有了自理能力,而你母亲的亡魂,却一点点被你吃掉。
这些年,拥有知识智慧与善良的你,是否为此感到疑惑和痛苦呢?
你不是个坏人,却做着坏人都不会做的事——”
直击灵魂的话使他痛苦的不行。
最后,抱着脑袋连连退后,厉声喝问那声音是谁,究竟想做什么。
然而那声音却没有正面目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告诉他,如果他想知道答案,就跟着他去一趟乾客栈。
他想要的那个答案,就在乾客栈。
而想得到的那个救赎,也在乾客栈。
……
明明是人类,却长期游离于人世之外的他最终决定闯一闯。
因为这张脸,因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幽冷气场,他曾被一个十岁的女娃娃朝脸上泼汽水,还被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朝面颊上泼硫酸……大家都因为他的模样嫌弃他,而他自己此生的悲剧,也是因为那丑陋不堪的容貌。
他太想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此生虽然多食游魂,但他知道自己其实不算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坏人,可是,不算是坏人的他,却承受了坏人都未曾承受过的遭遇。
得知有个地方可以使他搞明白前因后果,甚至可以帮他脱离苦海,他自然是要答应的。
最终,他选择跟那个声音去到那声音口中的‘乾客栈’。
那声音让他闭眼,他就很老实的闭上了眼,唯恐闭的不严实而害对方改变主意,他特意戴了一个黑色的眼罩。
戴上眼罩后,他感受到冷风在身旁掠过,而自己的身体,也没有落到实处。
就在他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而觉得恐慌的时候,那个声音告诉他已经抵达了乾客栈。
于是他落地,自己扯开了眼罩,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高挑男子。
真的很高,他的身高一米七五,那个男子明显比他高一个头还要多一些。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身披银袍的高挑男子,犹豫着是否要先开口。
然而,就在即将发出声音的时候,那个高挑男子回过了头,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友善的眼神,他说,“我知道你最终会来,其实在前几世我就该接你,可是,总觉得时候未到——”
“……”
这样自来熟的话使他很无措,正准备想些措辞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男子右边面颊上,又一个直径三厘米的烂洞。
就像是被虫子啃噬了一般,那个洞里,依稀可以看到红色的肉芽。
那肉芽,和他脸上的东西一样。
“你……”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好奇是不是?”身材高挑的男子却笑着从他走来,那笑容越绽放越大,最后,连最初的一丝友善都消失殆尽,化成了毫无声息的狞笑面具,“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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