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宝宝,是这里吗?”美丽女士的双眼格外澄澈,意义非凡的漆黑。
小鸟仰头看着鸟窝,奋力挥动翅膀,似乎在说那就是自己的家。
它的一只翅膀有血迹,但已经得到了救治,只是暂时无法挥动。
“嗯......我也不会爬树,那就在这里等你可以挥动翅膀吧。”女士寻了一个有细微阳光的地方,光线涵盖在她身上的同时,有落叶的地面也有一圈光线,阳关如同时亲吻她和自然一般。
受伤的鸟儿在她膝盖上,她则轻柔的抚摸它的羽翼。
鸟窝的鸟执念,几乎是以坠落姿势停顿在半空中,然后展翅靠近女士怀里的小鸟。
“鸟儿,它是你的孩子吗?”女士将小鸟捧在手心,问道:“作为执念,可以到这里,应该很辛苦吧?”
她确凿无疑的看到了浅灰鸟执念。
鸟执念试着抓在女士的小腿,看着自己的孩子。
在田野靠向村庄的方向,脚步声愈发靠近。
女子在南方湿冷的天气下,仅仅穿着白纱一般的睡衣,裙角还有绣的一圈小花,膝盖以下的腿部曝露在空气中,却如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一般倾斜轻靠在草地上。
对于脚步声,她完全不在意,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一大一小两只鸟雀中。
“沙......”人走路时裤子摩擦会发出的声音。
“呲......”他们好像踩到了村里孩子掉落的橡皮玩具。
“咔......”他们应该是两人,踩断了好几根树枝了,一声稳重,一声就比较急促,如在铭心跟着一般.......
他们已经走到了不远处,但女子依然不抬头,只是把幼鸟放在地上。
这个动作,也有为来人考量的意思。
云和蓝天之下,薄雾缭绕,缠绕在最顶部的树梢上,阳光像一缕金色的沙,穿过冬天里稀薄的树枝,洒落在一地枯黄的树叶上。
逝去的野花斜躺在泥土上,一个男人,他膝盖以下的腿部,在飘香的草丛中,影子沐浴在阳光里,停留在视线内,轻柔而发抖的呼喊道
“念慈......”
念慈?
念慈,纯黑执念,她抬头,看到了熟悉的来人。
他浅灰色,接近发白的长发,环绕双唇的硬胡渣,从细碎的刘海中,瞳孔如繁星一般闪耀,晃动,穿着包裹周身的大衣,围着类似毛线的围巾,那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制的粗劣围巾......
“老公......”赵念慈一只手抵在树上,想要站起来,但第一时间没有做到。
你怎么来了?你在做什么?问啊.....林歇脑子翁的一下,如被一团棉花糖捂住一般。
他那因为窒息而空涩的脑袋,他那行尸走肉一般的身体,慢慢恢复了行动力。
光线在他两之间游走,如拨动在琴弦上的青葱手指。
光线帮他拨开发梢,揉揉因为疲倦发深的眼眶,蹲下来,贴近看,左右看,他早已发现是真的,只是太思念,以致产生了其他幻觉,太不舍了,以致于怕一个不小心就又消失......
“我好想你......”林歇双膝跪在赵念慈身边,手颤颤巍巍的在半空中,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念慈,她转坐为跪,面朝着林歇,眼眶颤抖,却因为是执念所以无法留下眼泪,她想要拥进林歇的怀里,回应那声我好想你。
她将美丽的容颜往林歇的双手微微移去,如小耐猫一样噌了一下林歇粗糙的手心。
“你瘦了.....”
“嗯......”林歇眼珠颤抖,手不可抑止的轻轻揉了一下她和大自然一般体温的耳垂。
“头发怎么白了?”念慈的小手抚向林歇干燥的头发,心疼的抓了一小撮在手心。
“嗯......”林歇点头,用力的鼓弄脑袋。
边上,鸟执念衔着他牙牙学语,刚刚学会扑动翅膀的孩子,晃晃悠悠的,飞向树梢上的鸟窝。
“变成执念之后,我就在往这边走,只要是到你家可以用到的办法,我都会去做,有时,我在火车上,看着人们的身体直接和自己穿行而过,有时,我坐在大巴车的车顶,也不会有交警呼喊我下来。”
“明明有那么多,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完成,我想到你身边,给孩子讲睡前故事,却唯独剩下想要见你母亲这一想法,就像是......为了嫁给你需要面对的所有事情,比嫁给你本身要重要许多。”
“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赵念慈的容颜更加近了一些,温柔的光并未穿破他的脸颊,而是在她脸上的同时,也在地面上。
“不见妈妈了,也不结婚了。”林歇用力揉眼睛,任由眼泪留下,这是他的任性,也是揪由心脏的真心想法。
男人就是这样。
只有在爱的人面前,才会幼稚。
周遭,翅膀挥动在空气中的声音,氧气被糅杂又挥开的动静,深陷泥土正在睡眠的动植物正在呼吸,悄然散发出微弱的生命力,鸟执念,正努力在向上飞。
“怎么能呢?我这下,是执念呢。”赵念慈嘴角艰难的上扬:“你看鸟儿执念,自己也难以飞动,却要衔着孩子,回到家,因为这是他继续依存在这世上的理由。”
“我不会帮你去这么做的,我不要结婚......”林歇声音前所未有的恳切:“我想要娶你,我不会为了送你离开做任何事.......”
“念慈,听话,我们再不见我母亲了好不好......”他声音哽咽,却执拗而坚定。
念慈不语,她那漆黑的瞳孔转移到上方的鸟窝。
鸟执念,将孩子放到窝里,从天际的另外一方,传来一声鸟儿的鸣叫。
那只新来的鸟刚一落下,看到受伤的孩子,或许还在疑惑它坠落下去后,又是怎么回来的。
鸟执念,他来不及喘息,无神的双眼却无比柔情,那不曾有泪腺的瞳孔似乎在光线的眷顾下,有晶莹在里面环绕。
他的身影慢慢消散。
林歇随着念慈温柔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鸟执念的身影最为淡漠的一刻。
“叮!”
树还未枯,地上仅仅是冰凉还不是寒颤,鸟蛋在深秋的风中,窝在鸟妈妈的身下。
他上下嘴轻柔的点点鸟妈妈的顶冠,静静的站在树枝上,然后挥开翅膀,拥抱蓝天,去寻找食物。
不幸的是,他被人类的器械抓住。
在木质鸟笼里,他一次次的想要突破出去,迎来的只是人类冷漠的神情。
他的脑袋使劲的撞在鸟笼上,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疼痛的情绪传达。
这夜,风愈发凛冽,没有食物的家人,还能否活下?即便是鸟妈妈去寻找,着凉的鸟蛋,会不会无法存活,如果自己不在身边,他们无法熬过这个秋天......
头撞破了,血污着眼眶,没力气了,就用嘴咬,企图掰断。
因为努力太久,有时会忘了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但依然这么做,是因为本能性的要去完成这件责任感和爱堆起来的事。
那将他抓来的人,始终没有搭理他的动静。
在一个更加寒冷的夜晚,他最后微弱而又轰响的撞向鸟笼,再无声息。
林歇在身边,看着那之后被自己轻轻掰开的鸟笼。
在无数次见到过的死前画面中,掩面蹲在地上。
“叮。”
和自己有关的人,才能成为执念。
这一世未完成执念,转与另外一世,死后继续化为执念,等待林歇来帮助完成。
只有十世的时间,世间仅存的执念以无几,这一世完不成,就没有接下来。
作为执念的时间究竟有多少不得而知,也从未见过因为时间到头而消散的执念。
漆黑眼睛的林歇告诉他时,他将这个找到赵念慈执念的祈愿放到心里最深处的地方。
人呐。
毕竟还是有取巧心理,永远都见不到了,那也就彻底死心,因此这辈子完了也没所谓,但如果是这么好的她,再次出现在面前,怎么可能会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去把握呢?
白斩太刀的死前画面时。
林邪也即是自己,在千年前的初雪,最后躺在卿儿的黑色长裙上,和上天某位神的交易,他将自己的十世年华放在天平上,经由无数条古朴的血管,连接向数十万家人兄弟中,将他们的愿望背负在自己肩上,同时也要共同承担痛苦和责难,是为了让他们这孤寂而短暂的人生有一个未来,让他们死变得不那么孤单。
但就像是执念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祈愿而行动,林歇他作为这个交易的发起者,也在“不得不”面对他们的死,面对他们的喜怒哀乐,这一世遗憾,并用一些方式来画上句话,给出答案,以此来偿还林将军的悲懊。
林邪既是林歇。
他们都是被推着走的将军。
这就是漫长的时间长河,岁月和每一个波澜教给成年人的道理,你这一生,即便是清楚生存的秘密后,也要完成“一些”必要的责任。
林歇在家乡遇见念慈作为执念时的样子,爱的记忆涌上心头,那失去冷静的执拗,让他决定将亲爱的她锁在自己身边,也就是这时,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在鸟执念之前的这将近三个月,他用数量和忙碌来掩盖面对执念时自己承担的痛苦,乃至于在无数次的“训练后”每一次的死亡一刻来临,心脏都不曾颤动,这就是失魂落魄带来的冷血。
认为自己不怕失去的人,是因为他一无所有。
简而言之,林歇此刻拥抱着她,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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