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在青冉身后闻得她惊喜的喊道:“宫主,您终于来了。”心里虽仍恐惧不已,却亦明白来者既是青冉所熟识之人,自己今日便算是脱险了一多半儿,心里一放松,再兼之被方才的惊吓与自残夹攻,脚下便忍不住一个趔趄,软软便要摔到马车下去。
慌得青冉忙飞身前去扑救,终究迟了一步,眼见黛玉纤细的娇躯,便要重重摔落到地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几乎是贴着地面儿,硬将黛玉的身体,自地面上揽了起来,并稳稳揽进了自己怀中,不是别个,正是方才那位银面宫主。
靠在银面宫主的胸膛前,黛玉虽虚弱得暂时连自己的身体都支撑不住,以致她只能靠在他怀里,却分明感受到了一股子奇异的安定与温暖感觉自心底滋生出来,因忍不住在心里纳罕羞愧,自己这是怎么了,对方不过只是一个今儿个才见面儿的陌生人啊,怎么会让她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就在黛玉怔忡之际,银面宫主心里亦是思绪万千。揽着自己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的佳人,看着她雪白颈项间殷红的伤口,他的心里是既满足又愧疚,既心疼又愤怒,因忍不住自责,若是自己能早来一步,她亦不会受到如此惊吓与伤害罢?再思及她今儿个之所以遭遇上如此无妄之灾,全是为自己所带累牵连时,他心里更是越发愧疚,自己不独未照顾好她不说,反而还害得她如此担惊受怕,他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她的父亲,那位可敬的老人呢?!
不错,银面宫主不是别个,正是当今的六皇子水溶,只是眼下他的身份,却是江湖第一大邪派绝尘宫的宫主罢了。当然,他的这一身份,在江湖中就如同朝廷之人不知道他系绝尘宫宫主、在朝堂中则如江湖人不知道他系当今的六皇子那般隐秘罢了。
依照水溶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儿,这会子最美妙的事儿,莫过于揽着怀里的佳人,一直到地老天荒了。
然黑衣人肖正跃却不愿如他的意儿,只顾在一旁虚张声势的叫嚣:“若是绝宫主怕了不想打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本堂主一定会高抬贵手,放你们一条生路的!”脚下却已做好了随时开溜的准备。
水溶却是正眼儿不瞧他,摆明了不屑与之说话儿,只是命一旁一名随后赶过来的红衣男子:“之源,这里就交给你了。”旋即揽了黛玉,轻轻飘上了跟随他来的马车。后面儿青冉见状,忙跟着掠了上去伺候。
余下那名名唤“之源”的男子,亦不多与肖正跃废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看在陆盟主的份儿上,本使会与你等留一个全尸的。”便飞身上前,率先与其交起手来。
肖正跃见对方竟连说话讨饶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不由暗自后悔起方才逞的口舌之快来,他原本想的是,以绝无尘,亦即水溶宝贝黛玉的模样儿来看,必定是不会当着她的面儿,作出杀人流血之事,以免更吓着她的,却不想他竟直接派了在江湖上号称“人肉屠刀”的绝尘宫右使刑之源来对付自己,看来今日他命休矣!却亦只能硬着头皮儿应战,以期能于绝路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不提这边儿刑之源与肖正跃及其各自手下的厮杀,如今且说水溶揽了黛玉,施展轻功飞到自己的马车上,轻轻放她坐下,又斟了一钟平****爱吃的茶递至她手里后,黛玉方自惊魂甫定中稍稍缓过了神儿来,因见狭小的马车里只有自己与水溶两个,再思及方才自己竟被他揽在怀里那么长时间,不觉便低垂下了粉颈,红透了耳根儿。
对面儿水溶见她只顾低垂着粉颈,一直不开口说话儿,便欲自己先开口,以打破满车厢的沉默,然又恐黛玉闻得自己的声音觉着熟悉而心中动疑,以外自己有心隐瞒身份继而不喜自己,一时倒有些儿不得主意起来。
正暗自踌躇之际,却见对面儿黛玉盈盈站了起来,向他福了一福,旋即轻轻道:“多谢恩公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求恩公告知高姓大名及家庭住址,以便事后好登门拜谢,并在家里与恩公立长生牌位,好早晚为恩公祈福的。”
水溶听说,一时忘情,忍不住便说道:“姑娘说那里话儿,这原是我该作的。”
闻得水溶的声音似曾耳闻,再思及方才对其产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黛玉不由心中一动,因问道:“听恩公的声音与说话儿的口气,竟是事先便认识小女子一般,敢情恩公是家父的那位故人?”之所以认为他系如海的故人,实在是因为她素来认识的外男便不多,似水溶这般神秘的外男更是一个也无;而如海则交友甚广,且遍布大江南北,囊括三教九流,是以她才会直接便作此想。
“实不相瞒姑娘,在下正是令尊的一位故人,因此保护姑娘,那原是在下该的,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见黛玉只是迟疑了片刻,竟丝毫儿未怀疑自己便是与她相处过一段时日的水溶,水溶心里虽有了几分小小的如释重负,更多是却是失望与沮丧,看来自己在黛玉心里,果真只算得一个陌生人,自己以后的路,只怕还长着呢!
黛玉听对方承认自己果真系如海之故人,遂扬起一抹浅笑,道:“虽是爹爹的故人,到底救命之恩大于天,还请恩公告知高姓大名及住址,明儿小女子好亲自登门道谢的。”又道,“小女子的嬷嬷及丫鬟们方才先行了一步,这会子只怕还在路上,还请恩公好人做到底,再送小女一程,好与她们回合。”
水溶听说,避重就轻道:“如此咱们这就上路罢,免得误了姑娘的事儿。”便隔着帘子向外面下令道:“往城门方向赶。”
外面一个声音应道:“是。”
听那声音竟是为青冉所发出,黛玉方忆起先前银面宫主未赶来之前青冉与那群黑衣人的对话儿,又思及当日青冉的来历,再把那夜引自己寻见归路的箫声儿前后串联起来一想,心里霎时豁然开朗起来,怪道儿她一直觉着青冉的言行举止皆与众不同,怪道儿那夜的箫声她会觉得那么熟悉,怪道儿方才她会对银面宫主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敢情儿他们原本就是认识的。
心里霎时流过一阵暖流,再不到水溶以皇子之尊,竟会因为父亲临终可能相托照顾她一番,就暗地里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儿!尤其在为她做了这么事儿后,他还一直极力隐瞒着,不让自己知晓,譬如此刻,即便才救下了她的性命,他亦丝毫儿不居功,甚至不愿告知自己他的真实姓名,较之她那些为她做了些微小事,便以大功臣在她面前自居的所谓“亲戚”来说,端的是无私到了极致去!她却不知道,自己今儿个之所以有了这场无妄之灾,全是为水溶在江湖上仇家太多所连累了。
便欲真心实意叩谢水溶一般。然再一思及方才自己连问了两次,他都不愿据实以告,只怕有他自己的顾虑,自己若贸贸然提及,反倒可能弄巧成拙,倒不如彼此心照不宣的好,遂淡淡一笑,道:“明儿定然备厚礼登门与恩公道谢。”
水溶知她冰雪聪明,方才又思忖了那么一会儿,定然已推测知道了什么,又听她说会登门道谢,自然以后彼此间便可名正言顺的往来,心里的欢喜竟远远大于担忧,因点头道:“如此就静候姑娘的厚礼上门了。”
一语未了,忽然外面传来青冉一声儿尖叫:“爷儿小心!”旋即马车便不受控制地左右剧烈晃动起来,里面儿黛玉本就体弱纤细,如何受得住如此颠簸?等不及水溶出手相救,她的头已重重撞在了车壁上,登时人事不省了。
水溶见状,又惊又怒又痛,一掌拍开车门,再飞身上前拦腰抱起黛玉,便箭一般掠到了外面,稳稳落到了一块儿空地上。
就见左胸口中了一箭,彼时正滴着鲜血的青冉,正拼命挥舞着马鞭缰绳,欲勒住那匹拉着马车的大黑马,然大黑马却是赤红着眼睛,只顾在不大的一块地面儿上,来回旋转疾驰着自己的,显然是受了什么伤害或是惊吓。
水溶眼尖,很快便瞧见大黑马前蹄亦有一支已射穿了其前腿的箭矢,心里霎时明白了**分,因高声命青冉,“跳下马背,由它去罢!”一面忍不住暗骂自己,果真的有佳人在侧,自己的警觉性便降低到了如厮地步?这样儿的自己,这样儿有着不计其数仇家的自己,要怎么才能护得黛玉一生一世的周全呢?
青冉听说,强忍着剧痛用尽全力抽了大黑马一鞭,便咬牙快速腾空,跃到了一棵就近的大树上。就见大黑马仰空嘶叫了一声儿,快速窜到离树林不远的一处悬崖旁,连车带马跌落下去,霎时不见了踪影。
彼时水溶的脸上早已笼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因冷冷自语道:“看来明儿该命人捣了落雁门周边的一应堂口了!”
青冉忙忍痛跳下地来,亦不说处理自己的伤口,先便惨白着脸子问道:“姑娘该如何安置?”
水溶见问,沉吟了片刻,道:“跟在我身边,到底危机四伏,且于她名声有损。落雁门既早已探知我看重她,却一直没有动手,而等至如今,显然忌惮着京僟重地守卫众多,不敢贸贸然动手,那里至少目前是安全的;再者,如今他们还未查出我的另一个身份,带了她在身边,对方想不动疑也难,倒是先送她回荣府将养身子,从长计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