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屋
大家各自点了食物,除了每人一份牛排外,程默很不客气地多点了一份冰淇淋。
餐厅里相对非常安静,柔柔地放着抒情歌曲,让符希的身心都放松下来。餐厅里的暖气强弱适中,让人感觉很舒服。
韩温体贴地替左丘灵处理盘子里的牛排,像每个情侣该做的那样,左丘灵亦甜蜜地享用着。符希的对面坐着简慕音,隔了他两个位置是易晓游,这两个位置正好是程默和唐克南。看程默单纯的模样定是无意的,但唐克南的心思就说不定了。他很自然地替易晓游那盘没动过的牛排切好了放在她的面前,然后等着她吃。易晓游干坐着也无趣,加上唐克南近乎是深情的凝望,她最终只好拿起刀叉吃起牛排。
唐克南笑得像个孩子,喜滋滋地也吃着面前的牛排。
饭局很安静,直到一声悦耳的铃声打破了餐厅中张杰浪漫的《流言一千分贝》。符希愣怔了一下,然后从提包里掏出手机,脸上马上显出惊讶的表情,抬头时大家正好奇地盯着她的表情瞧,连她刚刚那一逝而过的惊讶都收入眼底。
符希马上起身,边接通了电话,并且恭谨地说道:“父亲。”
随着她的离开,大家的表情都非常古怪。
易晓游像是遭雷击般地顿住了手中的叉具,缓缓抬头看着走到外面的符希,表情是柔和的,眼底的冰冷也逐渐被怜惜取代。
她怎么忘记了,符希她,是没有母亲的啊。这一声怪异的“父亲”,不仅代表了疏远的称呼,还代表着隔离过远的亲情。易晓游忽然想哭,想苦笑。符希啊符希,你想要我怎么做。她易晓游做不到那么宽宏大量,却更做不到冰冷无情。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符希刚刚喊的是‘爸爸’这个意思没错吧?”左丘灵惊讶地来回看着符希和大家。
简慕音无声地看着符希的背影,他看见她非常有礼貌地用右手搭在拿手机的左手手腕上,低头温和地说些什么。他忽然感到心头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旁边的程默应了几句左丘灵的话:“难不成那个人姓父名亲吗?…嗯,不过‘符’和‘父’有点谐音啦。难道是符希的什么兄弟姐妹?”她越说越离谱,居然还可爱地低头沉思着自己的推测,大家都忍不住抛给她一个白眼。
“符希的家庭背景到底如何,你们又知道多少?”简慕音忽然的开口,让大家听了都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是啊,他们又有多了解符希呢?除了她们三个知道符希很早就失去母亲,还有她的所谓的“父亲”是个商人外,她们真的知道的不多。而她们,也从来没有主动过问过她的过去。甚至不知道她毕业于哪个中学,一中是不是有其他的同学…
她们,和他们都沉默了…直到符希坐回位置时发现气氛的异常。她好心情地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吃得不够啊,我再去点一点其他的怎么样?小默,你还要其他的吗?”
发现大家都很吃惊地盯着她的表情,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常。可是这也不能怪她,谁叫她刚刚接了一个…这辈子第一个让人这么愉快的电话呢。
她的父亲打来了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的电话。以前在日本从来都是经由别人的转达来告诉她他的话,而这次,他竟然会问棋每次都会问的问题:“包裹收到了吗?”
不可否认的,符希很开心很开心。她现在满足地可以吃下两大盘牛排。
大家看着她的表情还是像先前那样整齐和木讷,并且带着色彩过浓的惊奇。还是易晓游开口了:“你爸爸?”
符希认真地看着她,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她立刻感动地点点头:“是啊。”
“你很开心?”程默问道。
“是啊。”她又转个方向开心地回答道。
“你爸爸说了什么?”左丘灵问。
符希略低头回答道:“他要我快乐一点…”复突然看着大家:“我跟他说,我有很多朋友,所以我会很快乐。是不是?”
她的大眼是一次表露出了出乎大家意料的不确定,这样的表情是不该出现在符希的脸上的啊。她现在的心情到底有多复杂呢,以至于她会露出如此卑微的神色…
简慕音眼神也同样是复杂的,而他的心情亦是莫名的疼痛。符希,你真的快乐吗?如果真的快乐,你还会这样询问着大家…“是不是”吗?他忽然有一种想抱住他面前这个少女的冲动。
“是。”韩温轻笑着回答她。面容是真诚的,亦是由衷的。
符希稍稍放松下身子,嘴角划起漂亮的弧度。有这些朋友,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易晓游一直看着符希,她现在终于懂了,符希要的东西一直是简简单单的。只是越简单的东西越是难得,因为别人会轻易地将这种简单误解作复杂,然后狠狠地被掠夺。符希就是总被掠夺的人,而她要的简单,只是友情罢了。
“晓游快吃啊,怎么了?”唐克南忽然地出声,让易晓游不得不回过神。她无力地看了一眼唐克南,再将目光转向简慕音。她发现他一直在不时地看着对面的符希,眉头却一刻不曾松弛。易晓游苦笑地低下头,忽然想到了那个迷离昏暗的夜晚…
她醉眼朦胧地看着简慕音近乎是不奈的神色,然后看到他忽然把头朝沙发上的符希看着,眉头是熟悉的轻皱着。就是这样,每次看着符希,他总是皱着眉头。然而,即使是醉了的眼,她还是看到了他眼里那一闪而逝的温柔,那是不属于她的温柔啊。那刻她忽然好恨符希,多可笑,她竟然会这样想符希,连同符希以往的善良和聪明,她都同时讨厌着。符希出去后不久,他就开口了,面无表情地从薄唇里说出一句让她至今都不曾忘却的话:“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多的吧。
…
唐克南无声地观察着易晓游有些痛苦的表情,知道她现在情绪很恶劣,于是便不再说话。
韩温见大家似乎都很沉寂,于是说道:“时间还早,待会儿要去哪?”
他的话效应果然不错,大家都抬起头看着他。
“去游乐场吧,好久没玩过山车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易晓游白了一眼程默,得到了程默有些诧异的表情。易晓游不是已经沉默了?
左丘灵开心地点头符合着易晓游的话:“没错!”
“好啊你们,竟然联合起来对付我!不行,符希来评评理。符希,你说去哪?”她气愤地骂完两人,然后又习惯性地将烫手山芋丢给符希。
符希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游乐场,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吗?”
大家都没说话。说实在的,除了这个娱乐场所,也想不出更休闲轻松的地方了。
“那就去游乐场吧。”符希朝程默眨眨眼。
…
周六的游乐场人非常多,人群密度无疑是远大于利亚广场。像符希他们这样出来玩的高中生似乎非常多。程默在扫视一眼游乐场的情况后,非常得意地对着那两个女生说道:“哇,这么多大孩子啊,你们俩是有多老呢?哈哈…”
她笑过后的惨状就是受到她们俩的围殴,还有大家善意的笑声。符希看到简慕音千年不化的脸上也出现了似有似无的笑容,她也忍不住笑了。
走进票区时,已经从各个地方传来一声比一声更恐怖的尖叫声,而且大多是女生。易晓游忽然凑到程默的耳边,贼笑着问:“你要去恐怖屋呢,还是360度大空翻?不如先玩海盗船吧…”
“呵呵。”
程默垮下婴儿肥的脸,不满地瞪着笑得尤其夸张的唐克南。
“看扁我呢吧,好,老娘就去恐怖屋!不过…”她凑近符希,然后一副志得意满地说道:“符希也得去。”
“好啊。”符希笑得一脸轻松。
“看不出来啊,符希的胆子很大嘛。”韩温笑着说道。
“你知道恐怖屋里有什么吗符希?”左丘灵认真地看着她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
大家一脸黑线。他们总算明白了,看来符希是个局外人,她定是第一次到游乐场。看她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到游乐场后笑容一直没有消失,眼睛也是四处乱瞟。
唐克南买了七张恐怖屋的票,但是易晓游似乎没有进去玩的兴致。唐克南见她不去,也把自己的票给退了,于是就他们五个人进了恐怖屋。
程默在大家的推搡和刺激下,勇敢地走在队伍的前面。在她后面的是韩温,其次是左丘灵和符希,最后是简慕音。
道路很窄,以致于他们只能前后连着走。似乎是因为晚上的缘故,恐怖屋里没有别人。刚走进去符希就感觉气氛不对,有阵似有似无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四周是黑洞洞的墙壁,点缀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增添了几分可怖。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叫恐怖屋了,原来竟只是场景于外面来说不同而已。
然而。
越往里走,她便越是心惊,那若有若无的声音虚无飘渺,并配着刺激大脑和心脏的模糊怪音,加上五颜六色的诡异场景,她竟然有些恐惧了。前方的左丘灵走得很快,几乎是将整个人贴到了韩温的背后。
她看不清程默在前方的表情,也不知道后面简慕音离自己有多远,亦或者是多近…
忽然!
从昏暗的墙壁上突得冒出一个骷髅头,白森森的吓人的模样,并且有两个黑洞洞的双眼,那宽宽的嘴巴甚至颤颤巍巍地朝着她抖动。
她被吓住了,很自然地倒退着,并且用手捂住了双眼!伴随着她的尖叫,身后有一声轻微的闷哼声。
她惊讶地转身,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简慕音,眼中的恐慌还未褪去,她忽然害怕地扯过他的手臂,不顾一切地将脸埋到了他的臂上!
简慕音愣住了,被她踩到的脚的疼痛感忽然消失,只是怔怔地盯着她微俯下的头顶…
“不用怕,都是假的。”过了许久,他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这种,安慰人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说。
符希慢慢地抬起头看他,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除了恐慌,她,是真的吓到了。
两人回过神时,已经不见了前方的三个。符希局促不安地用眼神询问着简慕音,他了然地开口道:“我们快跟上吧…”见她只是木讷地点头,又补充道:“把耳朵捂住,看着地面,这样就没事了。”
她很听话地照做了。
恐怖屋的路程非常曲折,有些路确实是太窄了,并且不得不走,走的时候又总是被一些怪异的东西触碰到,当然,得看它的运动频率和个人的运气了。符希似乎就是不走运的,每次的窄弯,她的肩膀总是被一些披着破衣服的假鬼碰到。她是低着头的,耳朵也是捂紧的,但是感觉还是有的。所以她每次总是尖叫,简慕音也总是被她的叫声吓到。所幸过了几个弯道后,他们就看到了前方的三个人,也总是听到程默鬼叫鬼叫的,似乎声音比恐怖屋里的背景“音乐”还吓人。
…
从出口出来时,符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等她冷静下来后,她突然想起了恐怖屋里和简慕音的四目相对,她忽然觉得很尴尬。再看简慕音,却始终是千年不化的扑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