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眼帘的是几对奔驰的骏马,跑近码头时便同时停下,马上的护卫齐齐的翻身下马,又齐齐的对面排开。
随后才是几匹骏马簇拥着两匹骏马并几辆马车,后头押阵的也是几对兵马。
那两匹骏马,一匹通身雪白,一匹除了四蹄漆黑外也是通身雪白,更为夺目亮眼的是马上的两位男子,丰神俊美气度逼人。一位身着靓青莽袍,一位身着石青色云纹锦袍;一位更为秀丽风雅,一位更为冷毅峻傲,
看到北静王和永睿王,宝玉的心里又是喜悦又是自惭:喜悦是未曾想北静王爷还会来相送,自惭的是现在的自己卑贱如此又该如何以对呢!
很快地两匹骏马也来到了码头,北静王永睿王两个都飞身下马,潇洒利落的身姿几乎要令许志飞大声赞好!
北静王下了马便先行往宝玉这边身来,玉面含笑,风流秀丽。
许志飞、宝玉探春等忙恭敬地行了参见大礼。
水泽已折身走到后面的翠盖珠缨八宝车旁。
紫鹃揭了帘子。还未下车,黛玉便微抬起头朝水泽淡淡的一笑,清丽如荷的脸颊上现出浅浅的梨窝。
没有人能看到水泽此时温柔深情的眼神,也没有人能了解水泽此时心底的幸福。
紫鹃扶着黛玉下了马车,又拿了件浅粉色天鹅绒披风细心为黛玉披上。
黛玉依着水泽婷婷而立,含笑看着李纨携着贾兰从后面的车内下来走到身边方转身朝探春宝玉处快步走来。
双手扶起探春,看到探春削瘦的脸、曾经顾盼生辉的双眸里满是沉沉的哀伤,黛玉顿觉十分不忍和怜惜,清凌凌的含露目中漫起泪花,柔声呼道:“三妹妹!”
探春抬起低垂的头,见到黛玉披着老太太送的那件披风,一阵热流从心底里涌起,很有一种想搂着黛玉痛哭一场的冲动,只是看到了默然伴在黛玉身侧的水泽,终究还是忍住了,只紧紧地拉着黛玉的手悲怆地叫了声:“公主!”
黛玉握着探春的手,含泪叮嘱道:“三妹妹切莫再悲伤,保重身子要紧!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汪汪的泪水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滑到脸上,探春哽噎道:“多谢公主关心!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见,公主也要多多保重!”
黛玉也哽噎道:“三妹妹放心!日后咱们再见也容易,三妹妹难道忘了我家原就在苏州么?”说着便轻轻抬起手,用藕色绡帕为探春拭去泪水,轻嘱道:“三妹妹别哭了,看眼睛红肿了!这一路水程,也不知你能不能习惯!很该多加小心才是。”
探春哽噎着说不出话来,唯有连连点头,待到李纨上来相见告别时,探春便再也忍不住,伏在了李纨肓肩头呜咽道:“大嫂子!”
李纨虽搂着探春强笑着,泪水却涟涟而下。彼此心里头都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唯只互道保重!
黛玉走到宝玉跟前,轻声嘱咐道:“宝二爷,从此以后,三妹妹她们须得劳你费心照顾了!望宝二爷擅自珍重!”
宝玉只匆匆地看了黛玉一眼,感觉到一旁的水泽冷峻的眼光便不由地低下头,只诺诺的应了声:“公主的话,罪民记住了!”
从前与北静王爷相处时,满心里十分爱慕北静王的风流跌宕,与北静王不过是有身份礼节上的顾忌,却从未有过自卑畏惧。不知为什么面对水泽,宝玉总有一种胆怯敬畏之感,感觉水泽站在那里不必威言厉色便有一种震慑人的气魄,仿佛那凌厉的眼光只肖一瞥便能洞穿人的心思。
宝玉低着头,听到黛玉一声轻轻的叹息,刚想抬头,便又听到永睿王低声道:“贾公子,此去金陵,一路舟车,甚是不易。除你之外余者皆为女眷,贾公子肩上责任非轻,望贾公子好自为之!”
宝玉忙点头应道:“多谢王爷关心!”
一番依依告别之后,探春、宝玉等终于登上了客船。
哗哗的划水声响起,船儿慢慢驶离了岸边。
站在船头,宝玉呆呆地看着岸边的北静王、许志飞,看着比肩而立的黛玉水泽,心里涌起深深地惭愧!
探春泪眼朦胧中看到一身素衣紧紧相依的李纨贾兰,不由地想起年迈的父亲贾政和同胞兄弟贾环此时还在发配宁古塔的漫长而又艰难的征途上,一阵阵的悲痛袭上心来,不由的泪如雨下。
别了亲人、别了挚友、别了曾经的家园!
从今而后,便是相隔千山万水了。
从今而后,便只能于遥遥千万里之外默默的思念和祝福了!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篷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站在岸边,看着越驶越远的客船,黛玉眼中泪光闪闪,鬓角的发丝在风中飘曳,神色有一丝忧虑,更有一种迷离的美!
水泽轻轻的温柔的瞥了黛玉一眼,便又转向开阔的水面,眼神复又冷傲淡然。
低沉的声音在黛玉耳边响起:“你放心!这一路都有漕帮的人暗中照应,金陵那边我早已派人照应着了,她们不会有麻烦的!”
黛玉点头叹息道:“这些我都知道,也不担心!我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她们的心!”
水泽轻声道:“那也不是你我能帮到的!世路风霜,吾人炼心之境;世情冷暖,吾人忍性之地;世事颠倒,吾人修行之资也。所谓百炼成钢,就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熬过来便又是一番天地了!”
黛玉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身上披风扑扑作响,黛玉扰紧衣领,转头向水泽嫣然一笑道:“咱们回去吧!”
水泽满是爱宠地看着黛玉,微笑着与黛玉一齐转身。
紫鹃忙揉了揉眼睛,快步走来扶黛玉。
李纨仍携着贾兰驻立远眺,黛玉因上前挽住李挽柔声劝道:“大嫂子,咱们回去吧!河边水汽重,兰儿还小,别吹了风!”
李纨感激地看着黛玉,默默点头,一面拭去脸上了泪痕,一面紧紧地拉着贾兰的手,一起往回走。
一行众人登车上马,重又往京城里而去。
进城之后,便分做两路,一路送了李纨母子回去,另一路却只奔北静王府而来。
今日黛玉出宫,原就是以北静王妃相邀过府小聚的名义,北静王妃早已在王府中恭候着了。
水泽和水溶这些日子忙着处置忠顺亲王府的事情,十分劳累:奸佞得除,心中原是十分快意的,只因为贾府的事情,两人都未曾对酒欢庆:于水溶,与贾府是世交,也颇为看重贾宝玉的人品文彩;于水泽,则是为了黛玉,毕竟黛玉曾在贾府生活了几年,姐妹间的情谊是令人难以视同陌路的。
知道今日黛玉出宫是去送探春宝玉几个,知道令黛玉所挂心的人终于都有了妥当的安置之处,北静王妃便有意想在今日好好的聚一聚、乐一乐,更想借机扫去多日来萦绕于黛玉眉梢眼角的那些忧虑和思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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