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春度。
桂枝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她本来可以选择不想起来的事情。
就像段元儒,就像爹娘,就像溺水……
可是那些东西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她也没什么好选择的。
不知道风是怎么吹进这富丽堂皇的西苑的,桂枝感觉胸口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丢下,然后消失不见了。
陈金玉还在继续说着。
她说。
“弟妹,那串项链可来头不小呢。”
桂枝不知道陈金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心险恶,这她是懂的,还是段元儒教她的呢。
段元儒还教她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还有很多很多,她想不起来了。
陈金玉是好意吗?
是的吧,她的样子,很像好人呢!
“二嫂,那项链的事,桂枝并不敢兴趣。”这句话是真的,她是真的不敢兴趣,可不是,那是段元儒的东西,又不是她桂枝的,关她什么事。
“呵呵,这……”陈金玉冷笑几声,见桂枝一脸的冷漠,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弟妹说的是,那咱们就不说这些。”
“我前几日从娘家带回来几斤上好的碧螺春,也拿给弟妹品尝一下。”
见从桂枝嘴里挖不出什么秘密,她也索性放弃了,然后叫丫鬟去泡茶。
又是茶。
桂枝苦笑。
她又不懂得喝茶,为什么她遇见的人都喜欢喝茶呢。
陈金玉应该叫路墨云来品茶才对,他才真正懂茶呢,拿给她喝,不过是暴殄天物。
不一会儿,丫鬟就把茶拿了来,替换了眼前的茶。
那茶,已经冷了。
桂枝突然想到路墨云,他应该会知道很多秘密吧。
匆匆跟陈金玉道了别,桂枝飞也似的来到墨香斋。
墨香斋后院的牡丹开的极好,桂枝从不爱牡丹,认为牡丹俗艳,可是眼下的牡丹却像开出了生命。
挨个的,娇艳欲滴。
路墨云见桂枝来了,也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喝着杯中的茶。
也学这个人,是爱茶如痴呢。
“三少奶奶这么急来找我,是想我了吗?”
用那样柔和的嗓音,如果不是说出这样的话,桂枝一定会听的入迷,可是他说出来的话,桂枝并不爱听。
“路先生真是神机妙算。”
明知道路墨云开玩笑,但桂枝并没有什么兴趣跟路墨云胡扯。
“少奶奶有话直说吧。”表情转变的太快,桂枝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我不打哑谜了。”桂枝确实是有事问路墨云的。
“请问先生是怎么知道半山坡的?”她说,这个疑问已经在她心里很久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
她一直都在逃避,如今却发现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三少奶奶总算把话问出口了。”路墨云轻笑,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他们都猜的没错,路墨云这个人确实深不可测。
“三千年前,我遇到了溺水……”
那是一个如神祗般的男人,黑色的风衣下,透露出来的气质,令他怔了一下。
他们的相遇也是一个奇迹,本来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男人,为了救一个女人,他们相遇了。
后来,他在那个男人面前发誓要保护那个女人生生世世。
他做到了,可是他已经有三千年没有再见到过溺水。那个叫溺水的男人,似乎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直到桂枝的出现。
他知道溺水又会出现了,有她出现的地方,一定会有溺水,这是他三千年前就得出的结论。
可是段元儒的出现让他吃惊不小。
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溺水才会把素魅交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除非,三千年的时间,已经让溺水把对素魅的感情抹平,也许,他已经不爱素魅了。
有这样的可能吗?
从那天桂枝和段元儒一起从半山坡走出来,这个答案已经得到证实。
也许,溺水真的已经不爱素魅了。
路墨云这样告诉桂枝。
桂枝回想着那天溺水最后对淡魉说的话。“不,她不是素魅。”
也许,对溺水来说,她真的已经不是素魅了,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不是素魅。
那么,溺水再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了,是这样吗。
也许,是的。
她现在只属于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段元儒。可是那个男人属于她吗?
这个答案,大概只有段元儒自己知道了。
桂枝也没有再多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离开了墨香斋。
墨香斋,她有多久没来了?
看着桂枝远去的背影,路墨云轻笑,她没有问,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对溺水许下承诺要生生世世保护她。
三千年来,他的心,到现在还是空的。
那里什么都没有。
路墨云的脑海里显现出一个妙曼的身影,会是她吗,那个他寻找了三千年,却依旧了无音讯的女人。
遇见她,让他神色不定。
……
桂枝用极慢的脚步走回北苑。
风很大,吹乱了桂枝一头长发,吹下了几片竹叶,搁在了她的头发上。
桂枝心里想的,是那个叫溺水的男人。
想他们的过去,脑海里出现一些画面,那些过往清晰可见。
坐在院子里,两只喜鹊高兴的在树上唱着歌,它们一定很快乐,无忧无虑,只要找到了地方歇脚。
十岁以前,她从没有想过会被前世今生这种无稽之谈困扰。
很多东西,由得天,由不得人。
她,是人吗?
也许,是的吧?
呵呵,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居然是不肯定的,也许她不是人呢。
这时候,丫鬟小君端来了一壶茶,在她面前放下。
又是茶。她跟茶,还真是有缘的很。
“小君。”在小君转身离开之际,她叫住了她。“你先别走。”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小君虽比桂枝大上几岁,待主子们,却一向有礼,因此段元儒才将她派到自己身边。
可是那么久,她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现在她很闷,真的很闷,需要找个人说说话,而段元儒,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眼观自己,真是个凄楚的可怜人。
“小君,你坐下吧。”她说。
“我倦了,你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