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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心疼

宅妻 苏己盐 4663 2021-03-30 01:44

  “玉娘,近来可好?”想来段元儒是有一阵子没上这个院子了,但院子里的女人与他一定是关系匪浅的,他一进门就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下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听声音像是才20几岁,唯一令人惋惜的是她戴着面纱,但任谁都会猜想,那是个绝色女子,一双明眸亮如珍珠,额上一朵淡淡的梅花娇艳欲滴,一头长发长长地直拖在地上,女子却恍若不知。

  “何来好,又何来不好。”女人的回答有趣极了。“听说你成亲了。”

  说到这里,段元儒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好在是晚上,借着烛光,没人会看见。

  “看样子你的小妻子很讨人喜欢。”玉娘轻笑一声,转身沏了一壶茶。

  “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段元儒不想继续围绕妻子这个话题,他今晚来此另有目的。

  “离开了,我能去哪儿?我这副样子,不守着这间屋子,还能去哪儿?”玉娘端起茶杯放一只到段元儒面前,一手拿起另外一只杯子放到嘴边,她喝茶的样子优雅极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只要你想离开,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在她面前,段元儒曾不止一次夸下海口。

  但是他知道吗,说大话会被狼叼走的。

  “我不要离开这儿,我想一直守在这儿,他会来紫薇树下找我的。”玉娘的眼神渐渐落寞了,她想着那个男人,那个曾说要一辈子保护她的男人,她有多少年没见他了,他的承诺还铭记在心吗?

  “什么时候你才会离开?”段元儒气极,这个女人叫他不止一次领略到挫败感。

  “等到紫薇树枯死的时候,你不要强留我。”玉娘淡淡的说,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流了下了,她努力想睁开眼睛,视线已经模糊一片。

  “你以为你能守得住多少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段元儒气急败坏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胡说,就算死了我也要跟他在一起,我跟他的事,不要你这个外人来管,你走,你走,我不要再看见你。”

  玉娘起身推开段元儒,转身时已是泪流满面,花了精致的妆容,额上淡淡的梅花渐渐失去了颜色。

  段元儒没来由的心一阵抽痛,他记得玉娘说过的梅花妆的故事,为什么,她可以对那个已经死掉,连尸体都找不到的男人死心塌地,对自己的付出,却假装视而不见。

  好狠的女人。

  不想让她继续难过,段元儒落寞的走回北苑,远远就看见段老夫人高高坐在北苑的厅堂之上,而桂枝,正跪在堂前。

  老夫人似在狠狠训她,桂枝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听话的小妻子会做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惹得老太婆如此不高兴。他看到桂枝可怜兮兮跪在地上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两条竖眉紧紧锁在了一起。

  “不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你居然脸说不知道,改天他从哪里带个狐狸精回来,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说不知道。”

  近了,才知道老太婆因为自己出去才到北苑来闹事的,老太婆就是老太婆,连骂人的模样也特别的盛气凌人。

  “对不起,夫人,桂枝知错了。”口中虽说着求饶的话,但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声音里也听不出一点点害怕,如他所想,这个女人,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老夫了,少爷……”眼尖的丫鬟发现了段元儒的存在,向老太婆指指段元儒所在的方向,桂枝也转头望向他这里。

  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他的眉锁得更深了,她,哭了。

  原来,不是她变坚强了,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心以为,她只是不让伤心表现在情绪上,这样的女人,如何不叫人心疼。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是老夫人,她说话的语气不怒而威。

  段元儒向前走了几步,用很慢的速度走到桂枝身边,看了跪在地上的桂枝一眼,再看向老夫人。

  “她是我的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他说。

  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句话啊,这句话,不是在向别人吗,她是我的,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动她,是这样的意思吗?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能乱说的吗,说错了是要负责的的呀。

  桂枝喜极而泣,忘了跪在大堂里的原因,忘了所受的一切委屈,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高大过。

  老夫人也没有继续为难她,叫她起身。段元儒却叫她回房,她没有异议。离开大厅的时候,仿佛听到了他跟老夫人在吵架,他们吵得很凶,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劝阻,就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早已习惯。

  夜,凉如水。

  春已走到尽头,北苑的海棠花全然凋谢,连海棠香也消失殆尽了。

  前几天桂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竹子,硬是在北苑找了块地种下,就种在海棠树的旁边。

  竹子很高很大,已经过了抽芽的季节,这竹子,怕是很难活过夏天了。

  当段元儒这样问的时候,桂枝是这样回答他的。

  “看到那里的紫薇树了吗?”她指向墨香斋的方向。旁边是那间上了锁的屋子,听说那里有个女人,一个不吉利的女人。

  段元儒点头表示看见了。

  “它可以活下来,我的竹子一定也可以。”桂枝骄傲的说,仿佛她已经看到了竹子高高的挺在北苑,随风起舞。

  段元儒发现他很喜欢这样的她,朝气蓬勃,好像这才是真正的她。她,才二八的年华。

  为了这个或那个女人,今晚他失眠了,不自觉走到了桂枝种下的竹林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石桌,配了四个石凳。

  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女人为了这些东西忙绿的样子,她爱笑,他从不知道她是爱笑的,刚嫁给自己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跟谁的话都不多,但这阵子,她像变了一个人,她总是笑,对谁都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看着她一点点融入这个家庭,看着她和丫鬟们欢声笑语,自己反倒成了局外人了。

  他不喜欢自己被忽略,却又不许自己投入太多感情,他矛盾了,也许有一天矛盾越积越多,他就活生生的在矛盾里淹死了。

  风拂过竹林,竹叶摩擦着竹叶沙沙作响,似低鸣,似怒吼,夜,深了……

  他又不见了,她不了解他,一点也不。她知道他心里有个大洞,那个洞好大好深,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把那个洞补回去,可是他连读懂他的机会都不给她呵。

  她每天准备好几箩筐的笑,分给身边的人,拼命让他们接受他,看吧,成果是有的,他们对她的看法一天天改变了,可是他呢?她知道他看在眼里,她只想让他知道她的努力,他知道,却不能回应。

  也许,那个要帮他补洞的人,不是她。

  那晚,他们一夜无眠。

  第二天桂枝早早的就起床了,也许是因为段元儒没有再帮她梳过头,也许是她嫌那头长发太碍事了,桂枝把及地的长发剪去了一大截。

  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剪过头发,小镇的习俗,剪头发是不吉利的。她便一直养着,一直养着,养成三千烦恼,养到心酸力竭。

  她知道段元儒爱极了这头长发,因为他爱,所以她对它们格外的细心。

  但是她看到了,看到他梳着头发时的落寞。看到了不该有的情愫,她心疼了,她不要让他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尽管,那个人也许已经不在了。

  当段元儒醒来看见一地长发时,他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脾气。

  他说要休了桂枝。

  桂枝坐在梳妆台前默不作声,她一动也没动,如果不是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别人一定以为那是一尊美丽的雕像。

  段元儒很无奈,他想让她起来跟他吵一架,哪怕是顶一句嘴也好,那样他就有理由发泄了,他讨厌她的默不作声,对她的行为,他只能用满腔怒火来解释。

  他砸了他心爱的书房,毁坏了价值连城的古董书籍。

  只因为桂枝剪去了一截头发,这如何解释得通。

  想着想着,眼泪就从桂枝的脸庞滑落了,所有人都道是因为三少奶奶剪去了一截头发而惹得三少爷大发雷霆。

  只有她自己明白,不是这样的,他发火,是因为她把那个人的影子从自己身上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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