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姐姐……”无忧不依的轻轻跺脚,红润的双唇轻轻撅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庄灵怀着身孕不方便,无忧这会儿非得抓着她一通挫磨才行。
皇后呵呵笑了起来,抬手将无忧垂到耳畔的发丝抿好,就手将无忧拉到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这么好的丫头,姨妈当然得长长久久的留在咱们家才行。”
无忧扭着皇后的袖子不依的叫道:“姨妈再说,无忧可不敢再待在这里了。”
皇后和庄灵见无忧羞的不行,便齐齐笑道:“好好,我们不说了。”
庄灵还特意转换话题道:“怎么无忌和季夫人一个都没来呢?”
皇后并不知叶氏被太后叫叫去慈安宫之事,只笑着问道:“无忌进宫不多,你必是被你父皇叫到跟前去了,紧忙怕是过不来的。倒是季夫人,她去了何处?”
无忧忙道:“姨妈,刚才三婶被太后娘娘叫到慈安宫了。这都过了好一会子,怎么还不出来。”
皇后眉头微皱,不知道太后又要生出什么夭蛾子,今天可是圣寿节,她不至于蠢到今天闹出什么事儿吧。
三人正想着,有宫女进来回禀,说是华嬷嬷引着季夫人已经到了殿外。
皇后立刻道:“快宣。”她急着知道太后又想干什么。
在堂下禀报的宫女赶紧说道:“回皇后娘娘。季夫人身边有两个宫女,也一起宣么?”
皇后一怔,素来外命妇进宫,若无特旨连丫鬟都不许带的,这叶氏身边如何突然多了两个宫女,难道是太后给的?
“只宣季夫人一人晋见。”皇后沉沉说了一句。
无忧和庄灵对视一眼,两人都很疑惑担忧,这是叶氏头一回进宫,她与太后素无牵连,怎么就被太后给盯上了。
华嬷嬷引着叶氏走进来,叶氏给众人见礼,无忧便上前拉着叶氏的手问道:“三婶,那两个宫女是怎么回事?”
叶氏声音有些低沉,极无奈的说道:“太后娘娘说你三叔子嗣不丰,特意赐两个美人给他。”
皇后和庄灵都惊的说不出话来,子嗣不丰,也亏太后说的出来,季光慎和叶氏两人都不到三十岁,已经是儿女双全,并且还得扣去季光慎从军两年未在家中叶氏才没有身孕的缘故。这岂不是大睁着两眼说瞎话么,满京城打听打听,谁不羡慕季光慎儿女双全的好运势。
叶氏也是极为无奈。刚才她被太后召见,太后一张老脸阴沉的能吓死人,不过叶氏守着规矩并没有抬头直视太后,所以太后再怎么阴沉着脸叶氏也看不见。
太后上来就给叶氏扣了个不孝敬婆婆的罪名,叶氏满心委屈却不能分辩什么。太后同陈老夫人的关系叶氏心里是清楚的,分辩不是过是给自己惹麻烦,叶氏真不相信太后敢在皇上的圣寿节里对自己下手。她若真敢这么做,这太后怕也就当到头了。
见叶氏低眉顺眼跪在地上,太后发作了一番之后,心情才略好了些,只冷声问道:“听说你把你父亲告了,逼他把全部家业都给你,你这也算是为人子女应当做的么?”
叶氏心中一惊,这事与太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她为何要过问?疑惑归疑惑,叶氏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她磕了个头不卑不亢的说道:“回太后娘娘,臣妾并没有告家父,听外子说是左都御史魏大人听到了臣妾先母嫁资之事,这才具折参劾家父,此事一切出自圣断,臣妾只在得到刑部通知领回先母嫁资之时才知道此事,太后娘娘说臣妾告父,臣妾实不敢领。”
太后如何能不知道内情,她早就命人打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是吓唬叶氏罢了。如今见叶氏不害怕,太后心中虽然怒,却也拿她没有办法,若是叶氏将事情闹破,岂不正给了隆兴帝一个太后干政的借口,后宫干政杀无赦可是铁律,隆兴帝便是不杀了太后,至少也能将她圈禁起来而不会被天下臣民扣个不孝之名。
“哼,倒是牙尖嘴利的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冷冷说道。
叶氏缓缓抬起来,太后双目微眯仔细观看比较。叶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虽然这两年保养的很好,可到底不能和二八佳人相比,太后一看心中便有了底气,只皱眉道:“似你这等姿色也堪匹配皇上的爱将,真真辱没了季将军。”
叶氏心中一凛,暗道:难道太后要我下堂求去给什么人腾位子?这绝不行,我和老爷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日,绝不能让人毁了我的家。
她看向太后,努力保持沉稳淡定的说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外子与臣妾是结发夫妻,又诞育一双儿女,外子在外征战,臣妾为他抚育儿女打理家业,我们夫妻已是一体,已经不看那些表现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放肆,谁许你与哀家如此说话!”
叶氏还是不卑不亢淡然道:“回太后,臣妾愚笨,只会说实话,若有得罪太后娘娘之处,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睁开半眯的眼睛,冷冷看着叶氏,叶氏并不畏惧,了不起就是一死,何况今天是隆兴帝的好日子,自己的丈夫又是刚立下大功的功臣,她就不相信太后敢在这当口儿杀了自己。
太后见叶氏油盐不进,气的脸色发青,李嬷嬷见状忙低低道:“娘娘息怒,赐人要紧。”
太后这才缓了脸色,沉沉道:“似你这等粗鄙之人岂堪服侍皇上的爱将,不过念你已经生育子女,哀家便容你一回,再赐两名宫娥给季卿家,也算酬他为国征战之功。来人……”
太后一声唤,两名穿着桃红柳绿软罗夏衫的娇艳女子便轻快的走了出来。
太后沉沉说道:“娇红,绿如是哀家身边的一等宫女,如今便赐与季将军为贵妾,你今日便带回府中,让她们好生服侍季将军,也好为你们老爷快些开枝散叶。”
叶氏又是一愣,这太后太不按规矩办事了吧,若说是纳贵妾,怎么也得有个迎娶的仪式,可太后却让直接把人带走,如此一来就算不得贵妾了。何况妾者立女,便是出自慈安宫,她们两个也不过是服侍人的奴才,她便是打骂发卖了,太后都没办法说什么,这样不不清不楚的塞两个奴才到自己家,太后能得什么好处?
见叶氏没有回话,太后立刻怒道:“大胆叶氏,哀家的赏赐你也敢不领。”
叶氏心里都快怄死了,她若是知道进一趟宫就得给季光慎领回两个小妾,她就是下药把自己给药病了也不能来啊。谁知道太后会有这样一出呢。
叶氏只是怄,却没有觉得酸涩难过,因为她深知季光慎的脾气禀性,季光慎因为自己的庶出身份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楚,他如何还肯纳小,生出庶子庶女来受自己曾经受过的罪。季光慎早就对天起誓,此生只与叶氏生嫡子女,绝不要其他的女人来破坏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庭。
叶氏很快想好了应对之法,便淡淡道:“臣妾替外子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不是没有听出叶氏话中暗藏的骨头,只是她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便不再去计较那些个言语上的东西了。太后自负身份高贵,觉得自己赐下的小猫小狗也比别人高贵几分,却不想叶氏早就打定了主意,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宫女一出宫门,就别再想有机会回头。
于是叶氏就领了那么两个烟视媚行的宫女到了懿坤宫外,又将在慈安宫的经历细细说给皇后知道,如此一来,帝后便都能知道她和季光慎的委屈无奈了。
皇后听罢双眉微皱,她真没看透太后的用意,难道是想用两个美人儿勾的季光慎对太后效忠?这招数也太不靠谱了吧,倘若给个美人就能拉拢皇上的爱将,那还能算是忠于皇上的爱将么?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怎么想也想不到太后只是冲着叶氏刚得的那近百万两的家私而去的。当初的叶远斋所娶的继室郑氏,便是太后还没进宫之前的丫鬟。太后进宫后除了郑氏的奴籍,给她造了一份假的身份,还让人将郑氏巧妙的送到妻子重病的叶远斋身边,事实上先顾氏夫人还没有过世,叶远斋便已经和郑氏有了首尾,甚至还怀了身孕,因叶远斋还在妻子孝期之中,郑氏不得不打掉腹中的胎儿,这也是郑氏恨先顾氏夫人和叶氏入骨的原因之一。
郑氏嫁给叶远斋,不独要一个诰命夫人的身份,更多的是冲着先顾氏夫人的嫁资。先顾氏夫人是顾绣传人,娘家家业极为丰厚,所以她的嫁妆在当时也是极为不菲的一笔巨资,郑氏谋得先顾氏夫人的嫁资,自此便成了太后在外头的秘密金库,太后用银子就方便多了。这才算消解了先皇因为不愿让后族做大而打压太后娘家,让她除了官俸之外没有什么额外收益的局面。
先皇在世之时,当今太后还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先皇一过世,太后便立刻抖了起来,郑氏和陈老夫人以及她从前安插的钉子都被起用,太后才有了足够的银钱,也才能暗中源源不断的支持蜀中吴王。只因太后做的极为隐秘,给吴王府的银子从来都是直接送到蜀中的,她自己收的钱也都藏于百官所献的贺礼之中,此事甚至连隆兴帝的暗卫都不曾发觉。
“五殿下到……忠勇郡王爷到……”殿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只见庄煜和无忌蹬蹬蹬快步走了进来。
皇后一看到庄煜和无忌,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快步上前拉起庄煜和无忌,一把将无忌搂入怀中,亲昵的笑道:“我们无忌可又长高了呢。”
无忌不好意思的直扭身子,皇后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便松开手,低头一看,果然无忌的小脸已经通红通红了。
“煜儿,你怎么也过来了?”庄灵看着眼神总是溜到无忧身上的庄煜,笑着打趣起来。
庄煜赶紧躬身道:“回大姐姐,无忌对宫里的路不熟,小弟送他过来的。”
庄灵拖长声音“哦……”了一回,笑着说道:“不对啊,我刚才明明打发徐嬷嬷去接无忌的,何必要你来送他呢?”
庄煜急的直朝庄灵打眼色,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叫道:“大姐姐,你明知道为什么,就别再戏弄小弟啦。”
庄灵真没想到庄煜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只向庄煜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行,象她庄灵的弟弟。
庄煜生怕庄灵再揪着自己不放,便向叶氏说道:“季夫人,门口有两个宫女说是你的人,怎么因事?”
庄灵一想到小妾什么的便心里来气,便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太后娘娘硬塞给季将军的小妾。”
庄煜一愣,无忌却立时炸了锅,只愤怒的挥着拳头大叫道:“这怎么行,谁也不许欺负三婶!”
叶氏心中头一暖,真是没有白疼无忌这个孩子,看他多为自己着想。
无忧忙拽住盛怒的无忌,轻声嗔道:“无忌,你发什么脾气,难道太后赐了人,三婶能抗旨不尊么?”
无忌气道:“又不是皇上姨丈和皇后姨妈的旨意,三叔凭什么要听?”
无忌的话不在理,可是听在皇后耳中,却是无比的中听,她笑着向无忌招手道:“无忌到姨妈这里来。”
无忌气呼呼的走了过去,皇后笑着说道:“好孩子,姨妈向你保证没人能欺负你的三婶。”然后又看向叶氏道:“季夫人,太后所赐固然不能不收,不过这人进了季府,便是季府的奴才,别人再管不着的。”
叶氏心中大喜,这是皇后明晃晃的替自己撑腰的,原本自己就是正妻,如今又有皇后撑腰,看她玩不死那两个小妖精,想来抢季光慎,门儿都没有。
无忌得了皇后的保证,心中却还不高兴,只跑去拉着叶氏的手道:“三婶,赶明儿我搬你们家去住。”
叶氏笑道:“无忌愿意到三婶家,三婶自是再欢迎不过的,可你不能把姐姐一个人丢在家里吧。姐姐会闷的。”
无忌立刻大声道:“姐姐也搬到三婶家。”
众人听了无忌那孩子气的霸道,不由都笑了起来,庄灵指着无忌道:“真真是个小傻瓜,灵儿姐姐问你,你们姐弟两个都住到季夫人家,那王府还要不要了?”
无忌立刻看向无忧,无忧笑道:“无忌,你不相信三婶能照顾好自己和维如维扬么?”
到底是亲姐姐,无忧知道无忌真真担心的是什么,他最怕是维如维扬被欺负了。这说起来也怪无忧,无忧怕无忌不懂内宅之事日后被算计,便总对他讲一些内宅里的种种阴私,什么小妾勾着男主人算计嫡子女之类的。许是因为正房嫡出的身份,所以无忧不经意间说的都是小妾的种种罪恶,对于嫡妻私下里的手段却没有怎么提及,这便让无忌形成了小妾这种生物是罪恶之源的偏激想法。
无忌嚅嚅道:“可是万一……万一……”
叶氏此时也明白了无忌的担忧,走上前笑着说道:“无忌,相信三婶不会让你所说的‘万一’发生的。”
无忌看看姐姐无忧,又看看三婶,只是迟疑的点了点头,姐姐说的那么可怕,三婶那能抵的住么?
无忧见无忌这样,不由暗暗反思自己对弟弟的危机教育是不是太过了些。
皇后和庄灵可不知道无忧都教了弟弟什么,只是瞧着无忌的样子很趣,她们都是做正妻的人,对小妾这种生物自然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无忌这样知道维护正统,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唯有庄煜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是最了解无忧姐弟的人,无忌不经意间嘴时偶尔也冒出一句半句的,所以庄煜知道无忧姐弟对后宅阴私之事极为厌恶,若他想夺得无忧芳心,必得更加洁身自好才行,要不然无忧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庄煜如今最怕的就是无忧不理自己。初初知道情滋味的少年庄煜就这么没有预兆的一头栽了下去。
因为等会儿的宫宴叶氏是不能带那两个太后所赐的宫女,因此便求皇后道:“皇后娘娘,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找个地方暂时安置那两名宫女,回头臣妾出宫之时再领她们走。”
皇后微笑道:“这有何不可,来人,将季夫带来的两名宫女送到静室清清心,等宫宴散了再由季夫人领出宫。”
无忧姐弟和叶氏都不知道那静室是什么去处,便没有多想,可庄灵和庄煜知道,这姐弟二人对着使了个眼色,眼中尽是兴灾乐祸之意。那静室可不是个好去处,是间四壁都是墙的小黑屋,不论何时进去都等点灯,要不然里头便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那屋子常年有股小阴风嗖嗖的穿过,不是心怀坦荡之人再不敢被关进那样的小黑屋子。
两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宫女被关进了静室,只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和阵阵的小阴风便让她们吓的鬼哭狼嚎,静室是特别建造的,隔音效果好的让人无法想象,便是有人在里放炮外面都不会听到一点点的动静。此时离宫宴有一个多时辰,整席宫宴吃下来也得一个多时辰,加起来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娇红绿如可有的苦头吃了。
两名宫女被带下去之后,太医石魁也从御膳房检查完所有的饮食回来禀报了。“回皇后娘娘,臣仔细检查过御膳房,并未发现树骨蓉汁。”石魁的话简单利落,为皇后大大减少了有嫌疑之人的名单。
庄煜和无忌还不知道有人下毒加害庄灵母子之事,于是石太医说完之后,庄煜便问了起来:“母后,什么是树骨蓉汁?”
皇后不想在此时告诉庄煜和无忌有人害庄灵之事,只笑道:“是一种药,母后想起来了便问问。”
庄煜自小养在皇后身边,他不象太子那样,刚五岁便每日有做不完的功课,能与皇后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庄煜可是在皇后身边一点点长起来的,他们母子之间的默契比皇后与太子的都深。庄煜立刻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便笑着对无忌说道:“无忌,离宫宴时间还早,闲待着也怪无趣的,上回在曲江苑你说想捉鱼,不时我们这会儿就去捉?”
无忌小孩子心性,一听有的玩便什么都不顾了,开心的叫道:“好啊好啊!”,跳了几下,无忌便偷眼去看无忧的神色,低着头小声的问道:“姐姐,我能跟五哥去么?”
无忧见无忌那副装可怜的小模样儿,不由抿嘴轻笑道:“想去便去吧,不过不许闹的沸翻盈天。”
无忌欢呼一声蹿到庄煜的身边,拽着他叫道:“五哥我们快走。”
庄煜见无忧微微蹙眉看向自己,忙带了一丝讨好的笑容说道:“无忧你放心,我一准儿看好了无忌。”
皇后和庄灵还有叶氏看到这一幕,都在心中暗笑,也没见无忧怎么着,就把庄煜和无忌这一大一小两只活猴儿收拾的服服贴贴,这才叫有手段呢。
庄煜和无忌向皇后庄灵行过礼,两个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皇后看着他们的背影笑道:“真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都多大的人,整天想着玩儿。”
庄灵立刻笑着说道:“母后,煜儿和无忌还小呢,再等几年您让他们去玩,他们也不去了。”
皇后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淡去,对石太医说道:“石大人,请你随常嬷嬷去查到底是何人下了树骨蓉汁之毒。”
石魁点点头,这树骨蓉汁除了对孕妇有害之外,对普通人没有任何效用,因此使用之人便不会特别的小心,在下毒之时难免有溅到手上的可能,树骨蓉汁原本无色,可溅到手上如果不及时清洗的话便会慢慢变成粉红色,因此要查起来并不难。
“请娘娘放心,只要下毒之人还在宫中,臣有把握将之找出来。”石魁极想知道是何人有这种南疆大泽独有的树骨蓉草,这关系着他早年的一段心酸往事,他自然不会不用心。
石魁走后,陆炳突然来到懿坤宫,原来是隆兴帝听说皇后传了太医,生怕最疼爱的大女儿有什么不妥,便特意命陆柄过来问个清楚,若然真是庄灵有个什么,隆兴帝一定会撂下满朝文武冲到懿坤宫来看庄灵。
皇后简单的将有妄图对庄灵母子下毒之事告诉陆柄,陆柄大惊,尽管看到庄灵好端端的在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上前问道:“大公主,您没事吧?”庄灵出生之后隆兴帝经常抱着她,陆柄是隆兴帝的贴身内侍,等于是看着庄灵一点点长大的,陆柄对庄灵心中自有一份亲情。所以才会如此紧张。
庄灵摇摇头笑道:“我没事儿,多亏无忧机警,我并没有吃那下了毒的东西,陆公公,请告诉父皇,让他不要为我担心,我和宝宝都很好。”
陆柄这才松了口气,高兴的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柄回到升平殿向隆兴帝回禀,隆兴帝听到有人敢在懿坤宫中加害他的嫡长女,立时气的火冒三丈,陆柄早就知道隆兴帝会有这等反应,立刻侧身挡住群臣的目光,低低道:“皇上,多亏萱华郡主机警,大公主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会子好着呢,您的小外孙孙也好着呢。”
隆兴帝这才消减了几分怒意,低声道:“可曾查了?”
陆柄忙道:“娘娘正在秘密查处。”
隆兴帝嗯了一声,冷道:“一但查出下毒之人立刻向朕禀报。”
陆柄赶紧称是,又压低声音劝道:“皇上,今儿是您的圣寿,诸位大人们可都在下头呢。”
皇上点了点头,脸色才渐渐好了起来。又低声问道:“五皇儿和无忌可还在懿坤宫?”
陆柄笑道:“早没在了,五殿下陪小王爷去赏鱼了。”
隆兴帝听了这话不禁笑道:“赏鱼?这俩小子不把朕的锦鲤都折腾光就算好的了。”
陆柄想想五皇子庄煜曾经的“壮举”,不由也陪着笑了起来,笑了一回陆柄说道:“皇上,那时五殿下不还小么,况且也是片孝心,如今再不会了。”
隆兴帝笑道:“他是不会,可还有个无忌的,别告诉朕你不知道,煜儿这小子宠无忌宠的没边儿。打量他那点子小心思朕不知道。哼,朕偏按着不赐婚。”隆兴帝想到辛辛苦苦养的儿子一心向别人,难免傲娇吃醋了一把,正在观鱼台和无忌一起钓鱼的庄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疑惑抬着看看天,今儿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可是一点儿都不冷啊,怎么还打寒颤了,难道是要生病了?
庄煜正乱想着,耳边响起了无忌欢快的大叫之声:“上钩了上钩了,是条大鱼,五哥快帮我……”
庄煜丢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扑到栏杆前和无忌一起抓住鱼杆,边溜着鱼边叫道:“无忌,你不能用蛮力,象这样,慢慢把鱼溜的没了体力,一提就提上了来。”
庄煜和无忌的大呼小叫引的周围之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刚刚经过这里的顺宁公主庄嫣也听到了这肆意的喊叫。她双眉紧皱,心中的愤愤不平又涌了出来。凭什么她这个正牌公主在宫中尚要夹着尾巴生存,一个外四路的小王爷却能在宫中这么自由。
将哥哥庄烃再三的告诫掉到脑后,事实上庄烃也只是说让庄嫣对季无忧好,并没有告诉她要怎么应对季无忌这个小王爷。庄嫣立刻转了方向,带着宫女愤愤走上观鱼台。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父皇的锦鲤也敢钓!”庄嫣冷着脸恨恨的喝了一声。
无忌和庄煜都听到后面有人走来,不过两人一心想把那条上了钩的硕大锦鲤拽上来,便没有在意上来的人是谁。于是庄嫣这么一叫,无忌心神一松手里一滑,钓杆便被据说是锦鲤之王的水墨锦鲤给拽到了鱼池之中。
庄煜和无忌愤愤回头怒视庄嫣,庄嫣原本也正瞪着他们,可是当无忌回过头来之时,庄嫣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异样的红意,她竟然红着脸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便落荒而逃,闹的庄煜和无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看了一回,不知道庄嫣到底是怎么了。
庄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飞也一般跑下观鱼台,只跑出十数丈外方才停了下来,因为茹素而消瘦苍白的脸上有着异样的红晕,这让跟着庄嫣的宫女嬷嬷们顿时无所适从。自从昨日隆兴帝听说庄嫣为自己茹素祈福之后,便感动的解除了庄嫣的禁足令,庄嫣重回宫中诸人的视野,几乎所有人都发现顺宁公主真的变了。这种变化让庄嫣身边的人很有些无所适从。
“公主,您……您怎么了?”庄嫣的贴身大宫女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庄嫣胡乱摇了摇头,低低道:“我没事。”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光还时不时瞟向观鱼台,看到观鱼台上那个一身银蓝锦衣的英俊少年,庄嫣的心再也定不下来。
一众宫女嬷嬷都不敢再问,只能随庄嫣去了锦棠宫。
锦棠宫中,锦乡侯胡老夫人正抓住女儿丽妃的手不住的抹眼泪,自从丽妃被禁足之后,她都大半年没有见到女儿了。乍一相见眼泪便怎么都忍不住了。
丽妃也是心酸的不行,含泪劝道:“母亲不要伤心,如今皇上已经解了女儿的禁足令,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胡老夫人一边点头一边拭去眼泪,恨恨的说道:“都是那个小贱人害的娘娘……”
丽妃忙掩住胡老夫人的口压低声音说道:“母亲慎言。”
胡老夫人赶紧闭嘴,如今不是她女儿得宠的时候,这宫里头的人惯会跟红顶白攀高踩低,她确实也不能再象从前那样口无遮拦,倘若再给丽妃招了灾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娘娘,老身给你准备了三万两银子,您只管用,使完了老身再送进来。只要娘娘好了,家里便都好了。”说着,胡老夫人将一小卷银票从袖袋中取出,放到丽妃的手中。
丽妃紧紧攥着银票,低低说道:“多亏母亲想着我,要不然我这日更艰难了……”
胡老夫人点头道:“娘娘不说家里也是明白的,娘娘放心,你爹和你哥你嫂子都惦记着娘娘呢,再不叫娘娘在宫中因为银钱受丁点儿委屈。”
丽妃点点头,压低声音问道:“慈安宫那边可还要银子?”
胡老夫人亦压低的声音说道:“怎么能不要,刚刚才递了话儿,往后每年要多给这个数。”胡老夫人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丽妃惊道:“怎么还加?”
胡老夫人摇头道:“唉,有什么法子呢,她要,咱们还能不给么?”
丽妃忙问道:“那家里还能应付过来么?”
胡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低低道:“你哥哥嫂子都是有本事的,春上咱们家又添了两个庄子一个铺子,都是极来钱的,娘娘只管放用使费。”
丽妃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入宫为妃,看着风光无限,可内里的苦处却是外人没法子想象的,动步便要打赏,只凭一年一千两的俸银,只怕连半个月都撑不住,还不得靠娘家贴补。外戚给宫中妃子送银钱,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谁家不是如此。若是那没有娘家支持的妃嫔,若是得宠还好些,若是不得宠,在宫中的日子只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了。
庄嫣魂不守舍的闯进锦棠宫,锦棠宫的内侍无人敢拦,便由着庄嫣闯进丽妃正和胡老夫人说话的香溢殿。
胡老夫人一看到外孙女儿,笑的眼睛都眯缝起来,只上前叫道:“公主,老身真真想死您了。”
庄嫣则是心不在焉的胡乱叫了一声“外祖母”,便坐到丽妃身边发起呆来。
丽妃和胡老夫人被吓的不轻,忙上前一起唤道:“嫣儿,嫣儿……”
庄嫣口里也应了,只是双眼迷迷蒙蒙的没有焦距,显然没有心思搭理丽妃和胡老夫人。
丽妃吓坏了,忙搂住庄嫣叫道:“嫣儿,你不要吓母妃,这是怎么了?”丽妃说罢狠狠瞪向贴身服侍庄嫣的嬷嬷和宫女,她们吓的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急急为自己开脱道:“回娘娘,方才公主经过观鱼台就变成这样了。”
丽妃脸色更沉,冷道:“公主在观鱼台见到什么人不曾?”
跟庄嫣上观鱼台的宫女烟翠赶紧说道:“回娘娘,五殿下和忠勇郡王爷正在观鱼台钓鱼。”
丽妃先是一愣,继而怒容满面,冷声喝退了所有的宫女嬷嬷,搂着庄嫣心疼的哭道:“我可怜的嫣儿,是五皇子和忠勇郡王让你受委屈了吧?”
胡老夫人气的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恨恨的叫道:“凭他们是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公主,娘娘,不能就这么算了,五殿下是皇子,是公主的兄弟,我们不敢说什么,可那忠勇郡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要公主的强……”
“你胡说,本宫不许你说郡王的坏话!”庄嫣一听胡老夫人说季无忌不好,便指着胡老夫人,柳眉倒竖的尖叫起来。
胡老夫人一愣,站在那时尴尬的不行,老脸胀的通红。
丽妃一见立刻轻声喝斥道:“嫣儿,怎么和外祖母说话呢,还不快给外祖母陪不是,你外祖母哪一点不是想着为你好的。”责备完女儿,丽妃忙向胡老夫人说道:“母亲别介意,嫣儿被禁足这么久,心里一直憋着火气没发出来……”
胡老夫人忙摇摇手说道:“娘娘别这么说,公主受的委屈老身知道,老身心疼还心疼不过来,如何会介意。”
庄嫣被丽妃暗暗一推,理智也回来一些,便走下来向胡老夫人行礼道:“嫣儿无状,请外祖母原谅。”
胡老夫人最疼的就是丽妃这个小女儿,因着爱屋及乌,自然也很疼庄嫣这个外孙女儿,而且胡老夫人还有点小小的心思,想让自己小儿子的嫡长子尚主,人选自然是庄嫣这个七公主了。
所以胡老夫人是一定不会生气的,将笑着将庄嫣揽到身边爱怜的说道:“天可怜见儿的,嫣儿清减好多,听说是为皇上祈福而茹素了一个多月,真是委屈公主了。”
丽妃忙低声道:“母亲可别这么说,那是嫣儿对她父皇的一片心意。”
胡老夫人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了,只拿出一对雕成海棠花的羊脂白玉手串送给庄嫣,笑着对丽妃说道:“这是你三嫂特意去点石轩为公主选的,天下可就这么一对呢。”
丽妃是有眼力的,这对羊脂白玉海棠花手串玉质温润清透,雕工极为精细,连花瓣上的芝麻粒儿大小的露珠都打磨的极为水润光华,仿佛是真的水滴一般。而且点石轩的东西素以用料极精样式新颖华贵价格高昂出名的,这一对手串怕不的近千两银子,三嫂送给嫣儿的这份礼着实不算轻了。
“那母亲就替女儿谢谢三嫂吧。”丽妃笑着将手串套到女儿的手上,给了胡老夫人一个“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眼神。丽妃知道母亲想让自己三哥的长子梅玉郎娶自己的女儿庄嫣。丽妃心里也愿意,毕竟庄嫣嫁给自己哥哥的儿子,一来庄嫣绝对不会受气,二来,也能更好的拉拢住娘家。因为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儿子庄烃娶娘家的女孩儿,所以只有让庄嫣下嫁这一条路了。
胡老夫人见丽妃接了手串,又给了自己那样的眼神,心里才有了底,陪着丽妃母女又说笑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
胡老夫人走后,丽妃坐到庄嫣的面前,柔声问道:“嫣儿,刚才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你不是那种轻易受惊的孩子啊。”
庄嫣脸上涌起一阵红意,丽妃看了不由心中一惊,这分明是女孩子家情窦初开的模样,她的女儿虚岁才九岁,如何会有这样的神情,她,这是……丽妃细细一想,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压低声音问道:“嫣儿,你可是看中了忠勇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