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凤眸一冷,骤然转向声源,只见一身青衫的齐无病竟然就坐在自己身旁的栏杆外面,他也不去看夜雪,兀自吹奏着夜雪刚刚哼出的曲子。
夜雪等他吹奏完,清冷的声音淡淡道:“你的记忆力很好,只错了两处。”
齐无病将玉箫从薄唇边拿开,温和的声音道:“那个故事的结局如何?”
夜雪垂下凤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舞台上的故事么?”不等齐无病回答,夜雪清冷的声音便续道:“自然是圆满的。”
齐无病没有回头,再次吹起了夜雪刚才哼唱的曲子,这次,竟然没有任何错误。
夜雪听了一会,便欲转身回船舱,齐无病却突然停了下来,叫道:“雪儿。”
夜雪脚步顿了顿,齐无病静默了一会,才续道:“你想要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夜雪回到船舱中,见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结束,便下令将船开回到临时码头。
画舫缓缓靠岸,第一楼留在岸上的人立刻将木踏步固定好,刚刚准备就绪,公孙夫人略显丰腴的身影便快步冲了下去,她脚步跌跌撞撞的,好几次都差点从踏步上摔下去,她却不管不顾,冲着仆人高声喊道:“立刻把车马准备好,我要回望月楼。”
因为酒宴已经结束,宾客们大都移步到甲板上,见公孙夫人急急地去了,不觉又想起刚才那令人震惊的一幕,便纷纷议论起来。
乐正染痕摇着手中的桐骨素扇,饶有兴致的听着大家讨论,见夜雪一个人在人群中,便走过去,一脸玩世不恭的笑着问道:“小雪儿,你说望月楼到底出了什么事?”
夜雪清冷的凤眸扫了他一眼,淡然道:“我看是冒犯了神灵,糟了天谴。”
站在附近的太子公冶溪听了,温文隽秀的面容露出一点疑惑,问道:“墨王妃此话怎讲?”
夜雪凤眸转向公冶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淡,道:“刚才,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如果是人力所为,我实在想象不到,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做得到这种地步……”顿了顿,又道:“退一步讲,就算真有人能做到,我想这人也不是人了。”
“不是人,是什么?”乐正染痕饶有兴致的问道,手中的桐骨素扇轻轻拍打着手心。
夜雪淡然道:“不是人,就自然是鬼神。”凤眸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冶凌和有意无意留意着这边的人,续道:“我看,望月楼肯定犯了天威,才会天降惊雷。”
公冶溪平和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又问道:“不知墨王妃所指是……”
夜雪清冷的凤眸一闪,淡淡道:“太子殿下,请问大照王朝代表国君权威的圣物是什么?”
公冶溪想也没想,便答道:“自然是满月纹章……”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什么,谦和的声音道:“满月……望月……是望月!”
夜雪唇角的清冷越发深了几分,清冷的声音道:“不错,望月……望月……可见这望月楼的野心,已经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清冷的凤眸缓缓转向公冶凌,续道,“凌王爷,你说是不是。”
公冶凌温润的双眸闪过一抹阴霾,唇角温和的笑容却越发深了几分,闲闲道:“本王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是么。”夜雪凤眸一转,清冷的声音淡然道,“所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轮满月,终是高高挂在苍穹碧空的最顶端,可不是人人都能觊觎的,如若强求,恐怕也只能如望月楼一般,只会……”看着公冶凌的温润笑颜一点点被击碎,夜雪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冷淡,声音轻了几分,缓缓续道,“只会遭天谴。”
公冶凌袖子下的手骤然握成拳,面色暗沉似水,一双阴狠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夜雪清冷绝美的小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甲板上陷入可怕的寂静,乐正染痕不着痕迹的走到夜雪身边,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不少,不羁的眸子一直没有离开公冶凌藏在衣袖下的双手。
夜雪清冷的凤眸静静看着公冶凌,却见他脸上的阴沉竟然一点点被压了下去,惯有的温润笑容又挂在了唇畔,便觉得有几分无趣,于是转向公冶溪,优雅的福了一福,淡然道:“太子殿下,今日怠慢了。”
公冶溪隽秀的面容挂着谦和恭谨的笑意,忙虚扶了一把,道:“墨王妃客气了,本王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如若不弃,大可常来东宫坐坐,我们至亲之间,原不该生疏了。”
夜雪清冷的凤眸微微一挑,淡淡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时去东宫?”
公冶溪笑着道:“不错,只要你想,便随时都可以。”
夜雪唇畔缓缓勾起一抹冷淡,清冷的凤眸扫了一眼太子妃,道:“那就多谢殿下的盛情了。”
公冶溪隽秀的眸子一闪,唇角的笑意变了意味,正要说话,却见太子妃摇着宫扇缓步走了过来,看都没有看夜雪一眼,一双美眸因为笑而微微弯着,娇美的声音软软道:“殿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宫吧。”
公冶溪不好再说什么,笑意敛了几分,道:“爱妃所言甚是。”又转向夜雪道:“墨王妃,今日叨扰了,改日一定设宴相邀。”
夜雪轻轻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淡然道:“您客气了。”说着便送两人下了画舫。
太子走后,众人也纷纷上前告辞,夜雪将他们一一送下画舫,一阵忙乱之后,甲板上便没有剩下几人。
萧别离走到夜雪身边,压低声音道:“为父交代你的事,莫要再拖延,你娘最近身子有些不好,我怕拖得久了于她不利。”
夜雪凤眸一厉,冷冷的声音低沉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别离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最近第一楼的事跟你有关?”
夜雪清冷的眉梢微微挑了挑,冷淡道:“你最好保住我娘,不然……”
“哼”萧别离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要什么。”说完便径自下了画舫。
夜雪清冷的凤眸注视着萧别离的背影,直到他翻身上马,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公冶凌不知何时来到夜雪身边,温润的声音突然道:“直到今日,本王才知道,原来,你恨我。”
夜雪收回清冷的视线,淡然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公冶凌一边迈步走下画舫,一边道:“你心中终究是有本王的,不管你承认与否,这都是事实。”说着便渐渐远去。
“莫非,他被刺激到了?”乐正染痕玩世不恭的声音突然说道。
夜雪清冷的凤眸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还没有走么?”
乐正染痕摇着手中的桐骨素扇,笑道:“那个白衣美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夜雪淡然道:“她是水清荷香居的头牌,惜舞姑娘,听说,是个清倌人。”
乐正染痕桐骨素扇一合,笑道:“那么,我先告辞了,过几天我一定去王府看你。”
乐正染痕说着便匆匆下了画舫,在众多马车中,找到挂着水清荷香字样的车子,一路追逐而去。
夜雪看了一眼一直被韵姑娘纠缠着的公冶墨,便叫了芽儿,径自走下画舫。
芽儿狠狠瞪了一眼韵姑娘,快步追上夜雪,气愤道:“那个青楼女子竟然缠了王爷一个晚上,真真是无耻至极。”
见夜雪一脸淡漠疏离,似乎并不在意,便又道:“小姐,你再这样,王爷就要被她抢走……”芽儿立刻收了声,忙退到夜雪身后,低垂着头不敢造次。
夜雪脚步顿了顿,抬起清冷的凤眸看着拦住她去路的妖冶男子,淡然道:“你当了我的路。”
公冶清妖冶的桃花美目一闪,唇畔邪魅的笑意深了深,海水般的声音道:“雪儿,你是怎么做到的?”
夜雪清冷的眉梢挑了挑,冷淡道:“我不想说。”说着便突然出手,一把将公冶清推开,道,“这件事,你最好作壁上观,不要再出手,否则……”夜雪清冷的凤眸闪过狠历,不等公冶清再说什么,便带着芽儿径自离去。
公冶清看着夜雪娇小纤细的背影,缓缓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刚刚碰触的地方,桃花美眸中的妖冶更加深了几分。
芽儿一路跑进梧桐院,圆圆的身子撞开夜雪的房门,口中嚷着:“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夜雪被芽儿摇醒,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尖锐的痛着,不满的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芽儿被夜雪的气势镇住,忙收了声,低头侍立在一边。
夜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淡淡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凤眸瞥见芽儿一脸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冷眉一挑,道:“莫不是我娘……”
芽儿摇了摇头,手忙脚乱的福了福身,道:“小姐,昨日,王爷竟然把韵姑娘带回了王府,听说……听说……”
听见芽儿说的不是江氏的事,夜雪便放下心来,慵懒的起身,淡淡道:“听说什么?”
芽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听说王爷在乾明殿宠幸了韵姑娘,今天一早,便给了她侍妾的身份,叫她住进了明月阁。”
夜雪清冷的眉梢微微动了动,便又恢复了淡漠,道:“知道了,”静了静又道,“叫她们进来,我要梳洗,你去准备早膳,还有,叫人去请一下柯唯。”
芽儿完全怔愣了,她从来不知道会有哪个女人,在听说自己的丈夫纳妾的消息后,还能这样波澜不惊的。
夜雪倒了一杯凉茶,慢慢的喝着,凤眸斜了芽儿一眼,道:“还不去。”
“哦,是,小姐。”芽儿只得听从吩咐,神思恍惚的去办夜雪交代的事,刚走到门口,便迎头碰上一身萧杀的公冶墨,芽儿忙欲福身请安,公冶墨却突然转身,愤然离开了梧桐院。
芽儿只觉得一头雾水,看看公冶墨迅速消失的身影,再看看坐在房间闲闲的喝着茶的夜雪,心里忽的闪过什么,待要抓住,却又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