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温存的大海

　　舒嘉和安琪从火车电瓶车上下来，匆匆回到旅馆收拾东西，照导游的行程，到南沙湾游泳冲浪。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阳光不再那么强烈，安琪张开双臂，在沙滩上尽情奔跑，不时地回过头用脚撩起地上的沙溅到舒嘉身上，而且正正踢到舒嘉胸膛的位置。舒嘉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张牙舞爪地冲向安琪。

　　这时，一个大浪打来，安琪全身湿透，而舒嘉因为重心不稳，跌倒在沙滩上，还被大浪再往岸边冲了一下。

　　安琪毫不顾虑地指着舒嘉大笑：“余舒嘉，你太有趣了，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笨蛋，这样也会摔倒。”

　　“安琪，笨蛋当然是活生生的。要是他不是活的，还有必要鉴定他笨不笨吗？”舒嘉不由得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挤出了眼泪。舒嘉迅速低下头，装作摆弄沙子，逃避安琪的目光与那一灿烂的阳光。突然趁安琪不注意，舒嘉把安琪推到大海里去了。

　　安琪喝了一口海水，像个大孩子似的皱起了眉头，凭借出色的游泳技能，双脚踢水，使自己浮上水面，大骂：“喂，余舒嘉，你太过分了。仗着比我大那么两年，就用哥哥的角色来管制我。怎么能偷袭呢？快点跳下水，让我灌你喝几口水，以泄我心头之恨。”

　　舒嘉顺从地跳向大海，在半空中，那是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又一个大浪打来，舒嘉的漂亮姿势被湮灭在海浪中，但是安琪还是看到了。只要用心，无论多少阻隔，多少障碍，都能一一穿越。因为是你，才能历经千山万水，仍能在昏暗中认出你的模样。你是记忆中的珍宝，生命中的惊叹，世界因为你而精彩，生命也因为你才得以完整。

　　舒嘉刚一接触大海，就被安琪拉到海底。在海底，安琪无忧无虑地微笑着，舒嘉心里尤为舒坦。舒嘉沉稳而透露着男人的刚劲，安琪心里微微悸动着。

　　不知不觉中，两人相互靠近，舒嘉第一次把安琪揽入怀中，无论海面上多少海浪翻滚着，海底依旧平静，两人始终紧紧拥抱。没有人知道，海平线的边缘曾经是两颗心的距离……

　　安琪把头靠在舒嘉胸膛之下，放肆地落泪，泪水与海水相融，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海水。咸咸的海水，咸咸的泪，咸咸的爱，不知道还有没有未来。那是第一次，安琪感觉到未来竟是如此渺茫；那也是第一次，舒嘉听到了心破碎的声音，如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地，悄无声息。

　　安琪微微呜咽，在海浪的奔腾声中听不到她的悲哀，舒嘉只微微感觉到安琪身体微微颤抖。事实上，他的心也在颤抖，为着这一段滴血的爱情，那些在风中遥遥无期的幸福记忆。

　　舒嘉的心被什么压着，异常沉重。他抱紧了安琪，想要以此留住幸福的时光。他承认，他如此后悔，如此怨恨自己，让安琪倾注了感情，却没有把握能给她明天。既然注定要分离，为什么还要残忍地对她温柔呢？但是――

　　即便没有相认，但凭着十二年来的记忆与寻觅，此刻也定能穿越时空相爱，即使世俗未必会认同这样的感情！

　　即便没有明天，但只要能够拥有为期两天的爱情，也足以慰藉以后分隔两地的思念吧！

　　即便风雨海浪，但只要两手紧握，骄傲地抬起头，也能风雨兼程，冲破风浪，抵抗命运的安排，顽强地闯出一片只属于两人的天堂。

　　舒嘉想要开口对安琪说话，但是在水中，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安琪没有听到，可是他还是说了――“安琪，对不起！忘了我吧！……”

　　舒嘉并不明白，十二年来无法遗忘的一个人，并不是一句话，两天的旅游，就能彻底清楚记忆的。人脑跟电脑最大的不同，就是人有丰富的感情。在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过于丰富的感情，便是一种伤痛。

　　直到救生员吹哨，沙滩上的人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宿舍。安琪拖着疲惫的身躯，眉毛上的海水依然在悬挂着，她注视着地上的沙，烙在脚上，变得生疼，她没有流泪。她告诉自己，“我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