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天空微笑5

　　这个晚上，观月一直在做噩梦，梦的内容让他总是想起不二的那句话。讨厌脏东西，讨厌脏东西，讨厌脏东西……

　　温和的语气最终以不二放大的笑容结束，在观月以为一切都静止的时候，那个笑容变成了那天在美好的阳光下带著冷森森的语气说话的不二。

　　「呐，初，我好像讨厌你了。」

　　观月终於被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尖叫的猛然坐直了身子，旁边床位的赤泽仍然细细的打著鼾。观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抹一把额头的汗粗喘著。没道理的，怎麽会突然梦到他。观月下床进了浴室，让凉水直接冲下来。需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不可以再因为不二打乱自己的生活。

　　虽然这样想著，但是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原来分手的原因就是讨厌脏东西。

　　不二是怎麽知道的！

　　观月突然有一种想要大叫的冲动，忍不住冲出宿舍，他现在只想跑到教堂，去问问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不二是怎麽知道的。当他冲到一楼，兀自停下。做什麽傻事呢，教堂已经关门了啊。

　　身体的力量全部被抽离，像是一滩软泥一样，观月屈膝蹲在一楼的大厅中间。旁边有无数的声音，那麽熟悉的对他说。

　　「呐，初，我讨厌脏东西呢。」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神哪，为什麽你听不见孩子的呼唤。请让我忘记吧，忘记不二或者忘记这一切……

　　观月跪在地上，任由眼泪和头发上的水滴混在一起，沾湿这一片地板。

　　神爱世人……

　　是的，神爱世人，可是观月初爱上一个男人。同性恋者注定要受到神的惩罚。

　　***

　　「我忏悔……」

　　观月认真的念著忏悔词，他果然是背叛者。

　　画完十字之後，观月想起了自己的二姐，电话里父母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二姐的错，可是为什麽二姐会到东京，究竟发生什麽事情却一点也没有透露，甚至问到这个姐姐的联系方式父母亲也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

　　看起来这个学期还真是不让自己好好过了。观月沈默站起来，甩了甩头发就往寝室去。

　　赤泽仍然在打鼾，可是并不是他的鼾声让观月睡不著。

　　看来没有解决这些事情，就连大学考也会受到影响的吧。想起手冢的话，是不是真的应该和不二好好的谈谈。就算被他讨厌了，也得干干脆脆的分手，不能像现在这样不阴不阳的。观月其实不明白，为什麽不二不能再无视自己。如果他继续和以前一样当自己不存在是不是会好很多。

　　拿出手机，看著联系人名单中「周助」的称呼，观月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发了一条信息。

　　很简单的内容。

　　「不二君，可以的话，明天在XX见面吧。」

　　几乎只等待了五秒锺，立马收到了回信。

　　「好。」

　　一个字，甚至连符号都带，观月自嘲的笑笑，把头整个蒙进被窝。先解决掉这个烦心的事情再去找姐姐吧。还好，离大学考还有几个月。还有时间。

　　***

　　不二并没有睡觉，这一夜他也在烦恼。

　　观月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神清气爽和以前没有什麽两样，被讨厌了，被故意交错了名字，他都没有任何的反映。

　　果然只有一个人烦恼的爱情游戏弄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

　　想到这里不二就收到了观月的信息，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那份喜悦。所以在根本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就答应下来。

　　不得不说，没有违背心意的答应让不二有一些期待和观月的见面。

　　见到他应该怎样表示？还是说像之前一样？

　　呐，真是烦恼呢。

　　他烦恼了一个晚上，却忘记了自己似乎在一个月前就说了讨厌观月的话。他并没有想挽回什麽，在他看来，似乎观月就理所当然的该在他的身边。

　　第二天是下著雨的，淅淅沥沥的有点像观月的心情。

　　不二不满的看著天空，用蓝色的雨伞制造出属於他的一片蓝天。

　　因为是礼拜天又忘记了约时间，所以不二自然而然的在那个咖啡厅等了观月整整一个上午。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观月还是优雅的为自己的过失道歉，不二笑著摇头让观月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

　　他们一个月以前是不会这麽拘谨的，不过现在能这样平静的面对不二，观月已经很满足了。

　　「小初想要喝什麽？咖啡吗？」

　　「嗯。」

　　不二招手为观月点了花式咖啡，然後安静的笑著看著对方一遍一遍的卷曲自己的头发像是在思考要如何措辞。

　　很小的一个动作，可是不二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突然有些怨恨手冢，如果不是他的话，小初还是自己的，不会被弄脏。

　　讨厌……讨厌……脏东西。

　　不二看观月的眼神突然转变，狠狠的瞪著对面的人，以至於观月抬起头的时候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不二君……」

　　「呐，观月君有什麽想说的麽。」

　　由小初到观月君的转变，观月明显感觉到了他心里的厌恶。

　　「我想，我们还是平平静静的分手吧，当然我知道不二君一定不想再看见我，我也会尽量少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大家毕竟是在同一个城市，以後可能还会在一个学校，就算碰到了也请不二君不要过於在意了。因为，我们都还有自己的未来。」

　　观月一口气说完所有的话，带著笑意真诚的看著有些惊愕的不二。自己说的很好吧，没错，就是这种状态。

　　「呐，如果想平静的话，就请观月君保证以後绝对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啊。不如观月君考到东京以外吧。」

　　「不可能！」

　　立马的反对，观月对东大的执著绝无可能因为一个不二周助而改变。

　　「那麽观月君还妄想著平静麽。」

　　「不二，好聚好散不好麽？」

　　「我讨厌脏东西！」

　　「讨厌就不要看啊，嗯哼哼哼，不二君，你不是挺会无视讨厌的人或物麽。」

　　「可是，我的东西被弄脏了，我就不能当做没有看到。」不二悠闲的捧起面前的咖啡，「呐，观月，就算是我丢弃东西也不能被别人检走。」

　　「不二周助！」

　　「我想这场谈话是没有结果的，观月君如果想要平静的话，就不要再出现了。」

　　站直了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不二面带微笑的离开这家咖啡店。

　　不会平静的，我不会让你们平静的。

　　观月呆呆的吐出一口气。

　　算了，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不二他想怎样就怎样吧。观月初也不是那麽容易屈服的。

　　握握拳，一口喝掉面前的咖啡，下面就去找姐姐。

　　把这些全部解决，就准备大学考。就这样决定。

　　可是，还是喜欢那个人吧，观月初？

　　问了自己这个问题，观月低下头望著剩下一点点咖啡的咖啡杯，里面没有办法倒映自己的样子了。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不平静的明明是自己，还在那里说些什麽平静。

　　不过如果我是被丢弃的东西，那麽哪里来的检走的人。

　　观月再次自嘲的笑，拉紧衣服走出咖啡厅。

　　天空已经放晴，被洗干净的感觉真好。

　　但是犯下的罪，是没有办法被洗干净的吧。

　　神啊……我忏悔……

　　***

　　手冢一直看著他们谈话的一幕，有点偷窥的感觉。

　　今天约了大石来这里却没想到他会临时有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居然看见了观月。

　　他们对话的内容听的不很清楚，但依照他对不二的了解一定不顺利吧。

　　而且他们是各自走出去的。还是没有办法和好啊。手冢扶了扶眼镜。不二的偏执已经将他们推进了绝境。

　　刚刚似乎听见了脏东西之类的说法。手冢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二是从哪个地方觉得观月是脏的。因为自己吗？

　　可是，好像自己只是……单方面……

　　算了，想这些做什麽。他提起网球袋整理了自己的心思。

　　他们还能和好吧。因为明明是彼此在意对方的。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手冢觉得突然升起的太阳有点刺目，用右手挡住直射的太阳光借著阴影轻轻的拉了一下嘴角。

　　让自己无法再向前走的人不是不二麽，为什麽现在他又成为了一直推著自己往前走的人。那样表情的观月，并不是自己所希望看见的。

　　最近自己好像总是在为这样的事情烦恼啊。手冢按按眉心，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

　　虽然说了不让他们平静，可是不二也没有办法得到平静。

　　「呐，真是讨厌呢。」

　　「不二周助！本大爷在叫你你没有听到麽！」

　　身後的呼唤让不二转身，迹部大爷正站在他的跑车前张扬的挑著眉毛显示对不二的不爽。这个时候碰到小景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不二笑著打了招呼，然後被迹部一把扔进车里，飞快的行驶在东京的大街上。不二觉得今天的迹部有点不太一样，敏锐的观察这个青梅竹马的面部表情却什麽也没有发现。是他变得更精明了还是自己迟钝了。

　　车子在绕著东京开了一圈之後到了一栋新的别墅前。

　　「怎麽样不二？」

　　「小景啊，你是问车还是问房子呢？」

　　不二依然笑眯眯，迹部挑眉脸上明显的不满，前者立马拍著迹部的肩膀说是开个玩笑。

　　「呐，小景，别墅好不好是不是问错了人呢。」

　　「本大爷爱问谁就问谁，你有意见，啊恩？」

　　忍住笑意，认真的在别墅的周围转了一圈，设施齐全的大宅果然是迹部景吾的风格。不过近乎奢侈的行为一定会引起不满吧。

　　「小景，我都失恋了，你却还能这麽快活，真是让人嫉妒。」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种扫兴的话，可是不二仍然坏心眼的想把自己的坏心情和面前人分享。

　　「失恋，真是不华丽的事情。」

　　高傲的拨弄头发，然後睨向不二，「不过我听说的版本是你甩掉别人的，啊恩？」

　　眼前高大的别墅投下巨大的阴影，不二正好能够藏身在这个阴影中。

　　「因为他变脏啊。」

　　「不二周助，什麽叫变脏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迹部俨然有些火大。他太了解不二，这个小子永远心里都藏著坏心眼，而且把喜欢和讨厌分的清晰。不二被称作天才於是他犯了天才的偏执的通病。他肯定是有什麽地方搞错了，迹部这样想著。

　　「变脏了就是不干净了，小景的国文学到哪里去了。」

　　「……不二……」迹部觉得自己的青筋在跳，「你怎麽知道他变脏了？啊恩？什麽是变脏了，和别人上过床，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觉得被背叛了？」

　　这个偏执的疯子，还以为他是为什麽甩掉对方，却是这种烂理由。迹部突然开始同情观月，能和不二交往那麽久真是不容易的事情啊。

　　然而，现在的不二，被笼罩在阴影中的不二，很伤心吧。

　　既然伤心，干嘛非要折磨对方呢！

　　迹部突然很想把不二的脑袋撬开，认认真真的看看他的脑髓是不是和旁人不同，是加了水银是不。

　　「他被别人弄脏了。」

　　不二终於说话，小小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被？」迹部仍然在消磨不二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哼，不二你不是应该狠狠的教训那个弄脏了他的人吗，啊恩？」

　　「我讨厌脏东西呢，小景，一直讨厌。」

　　被不二抬起头的认真震慑住，迹部景吾都忘了，眼前这个人是不二周助，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的不二周助。他从来不许讨厌的东西留在身边，也从来不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就是一下下都不行。

　　曾经，就为一个杯子，迹部和不二还发生过不小的战争。因为迹部不小心用了那个杯子喝水，它就被不二从二楼扔了下去。那个时候的不二非常认真的看著迹部，「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

　　虽然很是平静的一句话，可是给迹部的震撼不小。那时的不二似乎只有五岁。也是因为这场争执迹部离开了日本去了欧洲念小学。不二不要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给别人。强烈的占有欲和近乎疯狂的偏执。

　　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人，不是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