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千年宿命终难解（二）

　　回到尚书府，却又迎来了不速之客。

　　重楼。

　　只见他一生黑衣的立在屋顶，手里还捧着一坛子酒。看到龙阳他们走进来，挥了挥衣袖就鼓动起一阵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重楼……”龙阳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距离上次在幽璃山遇见，已经很长时间了。

　　“龙阳，很久没有人陪我喝酒了，在魔界闷得很。走吧，陪我喝酒去。”重楼散散地说。

　　龙阳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边的龙葵却先笑了，只有她知道她哥哥不会喝酒，因为姜国王族自小就教导严格，父王从小就说喝酒是一门礼仪，龙阳从来都是浅尝辄止。哪里像景天那样可以陪他大碗大碗地拼酒？

　　这下子重楼可是为难到龙阳了。

　　见龙阳迟疑了一下，重楼说，“哼！别婆婆妈妈的。怎么？怕你妹妹不让你去啊？”

　　“魔尊大哥，哥哥他不会喝酒。”龙葵帮龙阳回答。

　　“那我可不管！我要他去他就得去。”飞身下来，走到龙阳身边转头而去，自信龙阳一定会跟着他出来。

　　“小葵，哥哥出去一下。”龙阳跟着重楼出去了。这个时候重楼出现，一定不是只为了找他喝酒那么简单。

　　在一家酒肆坐下，重楼看龙阳一本正经的慢慢品酒的样子，就知道他酒量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景天那样畅快的和他喝。

　　“哼！真没意思，没想到你转世做了人，还是和飞蓬的时候一样无趣。”放下手里的酒碗，重楼说。

　　虽然重楼觉得龙阳才比较像他以前认识的飞蓬，但是他还真的有些怀念景天了。

　　“你来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找我喝酒吧？”龙阳自然觉得他是为了落仙门而来。

　　“不然你以为呢？你们人间的事，本座可不管！”

　　“可是孤天的野心是称霸六界。”

　　“哼！就凭他？他有那个本事吗？其他的我不管，至少我们魔界没他的份，”重楼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就算你再强，现在也只是个凡人，而孤天已经修炼到神魔一体，又得到五灵珠，你和他动手是几乎没有胜算的。”

　　“如果任由孤天在人间肆虐，必将生灵涂炭，我怎么可以袖手旁观？而且还有蜀山，我相信一定可以阻止孤天的。”

　　“哼！蜀山？就那些道士能有什么本事？锁妖塔都被人毁了，你还想着指望他们？你还是先顾惜好自己最亲近的人吧。”

　　“你是说小葵，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嘴里问着，龙阳的心里却泛起重重疑团，孤天费力气要除掉小葵做什么？小葵到底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像景天的时候一样，赢了对手却输掉爱你的人。”

　　重楼还是没有明确的回答，其实很多事情他从一开始就都知道。

　　“不会。我绝对不会让小葵有事，无论多么艰难，我也一定要消灭孤天。但是如果你愿意出手相助，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认识了这么久居然还不了解本座的个性。本座不喜欢多管闲事，而且在本座眼里，人间纷争有如蝼蚁相争，毫无意义。本座怎会屈尊相助？”

　　看看周围的酒坛，重楼发现所有的酒几乎都是自己喝掉了，而龙阳只不过喝完了自己面前那碗。

　　“哼！真无趣。本座就要对人间丧失兴趣了，我走了！”看着重楼的背影，龙阳暗暗笑了。这个重楼和千年以前他在天上认识的已经不太一样了，看来自己丧失了景天那一世的记忆，真的错过了些许有意思的事情。

　　回去尚书府，龙葵正好迎了出来，递给他一碗汤，“哥哥，把这碗醒酒茶喝了吧。”

　　龙阳接到手里，“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个的？”

　　“以前啊。哥哥喝醉了，都是我照顾你的啊，做醒酒茶当然也是必须的啦。”

　　龙阳虽然并没有醉，但是还是喝下了龙葵给他的醒酒茶。

　　“哥哥，重楼大哥已经走了吗？”龙葵总是觉得重楼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从那日在幽璃山他阻止他们进去罗刹之城龙葵就心存疑惑。

　　“嗯。他说他不管人间的事。”

　　可是重楼此次来到人间的目的，也真的不仅仅是为了找龙阳喝酒那么简单。自从孤天出现在长安的那一刻，重楼同时默默注意着他，包括他造成的那场大火，和他引来的那群蝴蝶。

　　孤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要验证的又是什么事情，重楼心里相当清楚，而且事后重楼心里的答案，和孤天一样。所以他去找龙阳喝酒，暗暗地提醒他要顾惜好身边的人，当然指的就是龙葵。

　　此刻的重楼高飞在长安空中，目之所见莫不是一派惨淡之景。落仙门已经召集来了妖界的所有力量，再也不是那些可以轻易对付的落魄小妖。孤天在发现龙葵未死之后，对于长安更加势在必得。而长安城里的官兵皆在蜀山弟子的带领下抗击妖孽，每一转眼都有人倒下。于是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死伤难计，胜负难测。

　　“终于开始了，本座等了很久了。飞蓬，今天的你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吗？”

　　正如重楼所见，最后的生死决战已经开始了。

　　然而孤天和邪剑仙绝对不是一种人，以孤天的小心谨慎和聪明，以及他这么多年的精心策划，他一统六界的这第一步，绝对不是以一场混战来打响。所以这是一场需要武力和智慧并用的战争，就如同当年龙阳血战沙场的每一次经历。

　　尚书府里，一切都已经部署完毕。

　　皇上调集了边关大半的驻军回京，配合萧大人在兵部的全部兵力，誓死也要守卫长安城。

　　“龙公子，目前的战事和以往我们面对的战争截然不同，虽然老夫手下都是骁勇善战之士，但是对妖作战却全无经验。所以老夫愿将手下的一切兵力交于你手，一切事宜听从你的指挥和调遣。只求能够保住这国都，保住普天下百姓的安宁。”

　　萧大人句句中肯，龙阳也丝毫没有推却的道理，“承蒙萧大人抬爱了，龙阳又岂有推辞之理？”

　　“蜀山众弟子奉掌门之命，必将协助龙公子对抗落仙门。”常胤说。

　　愁风在一旁沉默不语，这一次他终于彻底站到了和孤天对立的位置。

　　也许妃骑的死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或者说妃骑的死，给了他自己一个最好的倒戈理由。义父这千年以来是如何筹划的他不清楚，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数十年间，太多无辜的人死在他的“大计”之下。不管是为了妃骑还是为了天下众生，这一战他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坐在龙阳身边的龙葵，却是所有人之中最平静的。这一天，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终于可以帮助哥哥了，纵然结局会是那么的惨烈，能够如此的重来一次，她于愿足矣。

　　眼前的局势和千年以前杨国围困姜都时时多么的相似啊。

　　命运再一次给了人们重来一次的机会，然而结局会有可能改写吗？既定的命运又究竟会何去何从？

　　不管人世如何，昼落夜起还是不变的自然。

　　夜晚来临，长安城也失去了往日的热闹繁华，家家门窗紧闭，街道上到处戒备森严，蜀山弟子和朝廷的官兵密切的注意着城里的一举一动。萧瑟的气氛蔓延在整个长安城里，尚书府里不停有人前来报告动向，人影穿梭，却格外的凝重压抑。

　　龙阳和萧大人在商量部署，愁风和蜀山弟子出外巡查，清沫回宫向皇上禀告局势，龙葵一个人站在尚书府的庭院里，对看着萧萧的月光。

　　突然她发现一个黑影飞过，那身形分明就是魔尊重楼，于是她飞跑着跟了出去。

　　“重楼大哥，”面对的是重楼的背影，龙葵问道，“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龙葵究竟要怎样才能帮到哥哥？”

　　重楼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回答说，“你去问蜀山的那帮道士吧，他们知道的不比我少。”说完就飞走了。

　　其实他料到龙葵会追出来问他这个问题，所有的事情也是时候全部显露出来了。

　　龙葵伴着月影回到尚书府，龙阳和萧大人已经商量完了事情。

　　不知不觉的，夜已深了。

　　龙阳走过来对龙葵说，“小葵，孤天把妖界的大部分势力聚集到了城外，他的意图是一次性击垮长安的所有兵力，所以明日一早，哥哥要和萧大人还有蜀山弟子一起出战。”

　　“哥哥……”这么快？这么快就来了？

　　龙葵的担心全然写在脸上，龙阳只能轻拍她的肩，露出宽慰的笑容对她说，“尚书府比较安全，你就留在这里等哥哥回来。”

　　龙葵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心已经乱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正好此时一个白衣的蜀山弟子走进来，让龙葵想起了刚刚和重楼的对话。

　　“哥哥，小葵想要上蜀山去。”

　　“蜀山？”想了想，龙阳答应了，“好吧，你去蜀山至少会比人间安全。”

　　冬日的寒风骤起，吹得心里的郁结更紧了。

　　黄叶千片，风吟万里，龙葵深锁着眉头，低眼看到脚下的枯叶扫过，她的眼里似乎出现了当日龙阳战死沙场，王宫里一片生灵涂炭的景象。

　　冷风吹得她浑身冰凉，不觉得有些颤抖，却有一种暖意从双手传来，那是龙阳握起了她的手。

　　抬起头来，未决眼泪已落，“哥哥，不要再丢下小葵一个人。”

　　此时此景，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千年以前。眼泪滴到脚边，似乎瞬间寒露成冰。

　　“不会的，哥哥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记得。”那声音仿佛是春风含笑的，吹到龙葵的心里，让她的身体稍稍的暖了。

　　扑入龙阳的怀里，那种温暖终于强烈了一点。紧紧地抱住他，龙葵只是害怕会再一次分离。

　　龙阳轻叹气，“妹妹，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这一切终于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上身，龙阳没有半丝犹豫，因为他想让一切快点结束，让百姓少受一点苦，也让龙葵早日过上安定的生活。

　　然而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丝丝酸楚，因为他又一次要离开她了，留下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等他回来，和千年以前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他答应她的事情，真正做到的没有多少。

　　他的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伤感，不是因为畏惧，不是因为脆弱，只是这千年之间沉淀下来的些许悲哀。抱着柔弱的龙葵，看她单薄的衣衫被冷冽的寒风吹起，他知道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安稳依靠。

　　小葵，以后哥哥会永远在你身边，我只要有能够保护你的力量就足够了。

　　深吸一口气，龙葵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即使深夜的寒风在耳边瑟瑟的吹过，她的身体还是感觉异常的温暖。这样的温暖，足以把所有的伤害都阻挡在外。

　　明天，她就要去蜀山了。她不知道长卿究竟会给她一个怎样的答案，也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选择，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回来。但是这一刻，她放下了忧虑，也放下了负担，所有的担心和苦涩都在这样的拥抱里淡了。

　　“哥哥，无论去哪里，小葵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树影婆娑的映在身上，摇曳着他们拥抱的身姿，分外的动人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