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天过后，我用我为数不多的钱买了两张飞机票，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去了那个我想了N加一遍的地方……

　　回到H市之后，我又在小屋内缩了几天，直到一个星期后。那天我在游乐园拨通了安乐的电话，亲爱的，来游乐园的蹦极高台好吗？他说，你等我。在等待他的时间里，我不断练习着将要和他说的话。可当我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突然失去了说出口的勇气。我问他，敢不敢和我一起跳下去？不用他回答，我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我记得我们相拥跳下去的那一刻，我记得就在我要说出口的的那一刻，你在我的身边消失，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直的向河中冲去。你知道当时我多想紧紧的抓住你吗？你知道当时我多想和你一起掉下去吗？可是上天不给我机会。

　　安乐在抢救的时候，我失神的靠在门边，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喃喃地说，亲爱的，你一定要挺过来，一定要……

　　安母她们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这类似神经病的样子。安母冲到我的面前，啪啪的两巴掌，红色的手印就在我的脸上浮现。很痛，可不及心里的痛。我听到安母撕心裂肺的哭喊，你到底要把我儿子害到什么程度？至死方休吗？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和安乐有任何牵扯，你这个扫把星给我滚，滚的远远的。喊完之后就用力将我向外推去。我紧紧的抓住长椅的边缘，不愿就这么离去。我不会和她喊，和她闹，因为她是安乐的母亲，她是长辈。可我真的放心不下安乐，我一定要看着他醒来。

　　安母无力再和我拉扯的时候，我就静静的蹲在墙边。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直到第六个小时后，亮着的急救红灯终于熄灭。医生将安乐推出来的时候，我快速的跑上前去，却一个不小心让安母推倒在地，然后听到她冷冷的声音，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要再接近安乐。然后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乐和我越来越远……

　　独自蹲在墙角哭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感觉一双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安乐。我下意识一叫。一抬头，原来是安宁。她说，我哥还在昏迷，你不要太担心，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听她说完这句话，不知怎么的，我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我说，安宁，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他和我一起跳的。我爱他啊！我不希望他受一点伤害，可他却总因为我受伤，我是不是你婶婶口中的扫把星啊？安宁把我的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说，这都是意外，没有人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晨曦，你不是神，我相信，我哥也不希望你这么责怪自己。我已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哭泣。

　　我想，安母是铁了心不让我见安乐。她聘了一个特别看护寸步不离的照顾安乐，第一次去看安乐的时候就被她哄了出来，之后我又试了好几次，但也无济于事。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这个看护有午睡的习惯，睡着的时候可以和死猪媲美，因为怕这个缺点丢掉工作，她隐瞒了。这对我来说可是个上天送来的好机会。

　　这天，我趁看护午睡的时候，偷偷潜进安乐的病房。当看到他的那一眼，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部分碎了。面色苍白的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那时，我竟有一股她会随时离我而去的感觉。我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边，轻扶他的脸颊，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滑落，掉落在他的唇上。低下头，将唇印上他的，嗯，咸咸的。你何时才会醒来呢？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但我终究得不到回答……

　　那天之后，每天我都会去看安乐，有时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有时和他说一些有趣的事儿，每次我看到他手指动的时候，都充满了期待，期待他会醒来，可每次都以失望告终。不过，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我一定会等到他醒来的那天，一定会的。

　　我跪在医院的祷告室里，虔诚的为安乐祈祷。我说，亲爱的上帝，如果你听到我的祷告，请您帮我实现好吗？我亲爱的男友，他因为我受伤了，看着他苍白无力的模样，我真的很痛苦，我希望他能早早醒来，我希望他的父母能够放心，我希望他能幸福，即使要我离开他，我也愿意，阿门！我不知道，上帝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祷告，也许有，也许没有，里外就这两种答案，至少我做了，就够了，不是吗？

　　从祷告室里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误打误撞的走进妇产科。摇头，轻笑自己的大意，然后，就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被一个小男孩狠狠的撞了一下。低头看着满脸羞红的小男孩，突然想起了郊外遇到的小男孩，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的对不起。也许是小男孩的爸爸。我微笑着说，没事儿。小男孩和爸爸一起离开时，我看到他回头了，举起手轻轻摇晃，看到他又迅速把头转了回去，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子。我看到他们在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旁边停下，孕妇用手轻抚小男孩额头，然后小男孩就扑进了她的怀里，而男子把孕妇和小男孩都揽进怀里，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真是幸福的一家人。不知道我和安乐的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可爱呢？我想，我真的疯了！

　　这天，刚坐到安乐旁边不到五分钟，我就开始犯困，不知什么时候就趴在床边睡着了。我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一个梦，梦中安乐笑着对我挥手再见，他说，忘了我，忘了我……

　　惊醒，当看到安乐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时，我放心了。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安乐，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和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好不好？这么多天的思念再也隐忍不住，以泪水的方式发泄出来。我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大手里，幻想着他在捧着我的脸颊。我在心底呐喊，安乐醒来，我要你醒来……

　　你是谁？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看到的是睁着眼的安乐。我兴奋的扑到他的怀里，可他却轻轻的把我推开，然后问，你是谁？我镇静的看着安乐，他眼中是满满的陌生。我拿出戴在脖子上的四叶草琥珀，问他，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他嘿嘿一笑，当然是用手做出来的，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我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安乐会把我给忘掉，从来没有。你说啊！你是谁？他又不厌其烦的问。我想说，我是你的爱人，我想说，我们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可最后开口竟是，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的，从安乐醒来的这一刻开始，我就变生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我在他的脑海、心中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我起身转身离开，就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周杰伦的一首歌，歌词大概是这样的：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风中尘埃等待

　　竟积累成伤害，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蔚蓝的珊瑚海，错过瞬间苍白……

　　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吧。拉开房门，竟看到安母。我看到她逐渐犀利的眼神，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安乐醒了。我的一句话成功引开了安母的注意。看着她飞快的向内奔去，我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我像一个幽灵游走在大街之上，反复想着安乐不记得我了。我想，也许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于是，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街钱上，在这个烈日当空的中午，有一个女孩儿，泪流满面。

　　安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已记不清是几月几日，我只记得安乐不记得我了，我的世界因为他的离开已经完全乱了。托着千金重的身子向文化路的肯德基走去，安宁约我在那里见面。像失去灵魂般的我，竟然连公车都忘了坐。于是就出现了下面这一幕，过马路的时候，我直愣愣的向前走去，却没注意到那时正是绿灯……

　　我想就算我真的被撞了，对方也不用负责吧！听到刚刚差点儿撞到我的人他在骂我，神经病。我回头，像神经病一样的冲他一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安宁见到我时，我听到了她的惊呼，老天，你还好吧？我虚弱的点点头，顺从的任她拉着我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我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她最爱的可乐和我最爱的柠乐。我把柠乐拿在手中，低语，柠乐，柠乐，安乐。你别这样好不好？晨曦，他不会再记得你了，永远不会再记得他的生命中曾经有个叫莫晨曦的女孩儿出现过。听到这话我迅速抬起头，为什么？安宁叹一口气说，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医生说他应该再也记不起那段他丢失的回忆。安宁的的这句话把我彻底打入深渊……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我只知道他由不记得一下子就转到了永远不会再记得我。我曾经还在自我安慰的说，他只是一时间不记得我了，总有一天，他会记得我，他会记得我们的过去。可安宁的话，让我的希望消失殆尽，你听，那是希望破碎的声音，很重很重……

　　我不知道什么开始接受安乐不再记得我这个事实，可我接受了，这也是事实。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象，如果我和安乐分开时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我终于看到。同时也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安乐，原来你在我心里重到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其实我一直在庆幸，庆幸自己有自知之明。

　　这天我给安宁打电话约在星巴克见面。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想通了？起色好多了！我笑着说，嗯，想通了，所以我要走了。走？你要走去哪里？安宁问。我累了，想要回家了，今天约你出来，是要和你告别的。我以为安宁会留我的，但是没有。她继续问，那你还回不回来？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不管你回不回来，不过，请你一定要和我保持联系。安宁拉住我的手说。我说，是，你是谁，你可是我莫晨曦最好的朋友，怎么可能不和你联系呢！我还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安乐的消息呢。最后那句话连我自己听着都费劲。但安宁听到了，我感觉到她的手微微一颤。我接着说，安宁，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安宁点点头。

　　我说，你知道嘛，很早很早之前我就料想到有一天会和安乐分开的，因为身份上的差异，因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晚要分开的，因为童话里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可我还是傻傻的选择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我潜意识里认为21世纪的新新人类早已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但我是错的，因为有些规则是永远不能打破的。当我明白你婶婶的意思时，我就有不好的预感，可我对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麻雀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更何况我这一大活人，不比鸟强？你看我就是这么自欺欺人。那三个月的牢狱之灾让我慢慢的看清了和安乐的差距，可是他说，他会等我，没有人会知道我当时的心情，一个我深爱的男子，他说他会等坐牢的我。那时我对自己说，我不要放弃。我想是那次安氏的周年庆酒会让我彻底认识了我们之间的差距，那时的我不能再不承认，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灰姑娘，而且我知道我这个灰姑娘不能和自己心爱的王子走到一起，所以我忍痛将自己心爱的男子推向别人的身边。安宁，我告诉过你，我只要自己爱过不后悔，即使结局是分开！我真的很庆幸，庆幸自己曾预想过结局，要不然你就看不到现在得我了！说完，我笑了，安宁哭了。她说，我给你当间谍，我给你当间谍。我说，谢谢你，亲爱的！

　　那天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步行到游乐园，站着蹦极高台上眺望天边，夕阳已近黄昏，显出无限凄凉，这便是我的爱情，看着曾经和安乐一起站过得高台，此刻我深刻地体会到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悲凉。

　　安宁，请原谅我对你的隐瞒，有些事，我不愿开口，因为那是我埋藏在心底的感情，那些感情只能对一个人表达，那就是安乐。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天空大喊一声――啊……，之后拍拍手，我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