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莲自是不认得夜南舟的,她眨眨眼,目光在夜南舟和白乐悠之间来回扫视了两圈,最后蹙起眉,双眼迅速弥漫起水汽:“小蓉……”
“停――”白乐悠最怕别人哭哭啼啼没完没了的,伸手打断道:“你既然在大街上认出我,想必商卓也同你说了,我叫白乐悠,不叫陆景蓉。”
陆景莲从善如流:“不管你如今叫什么,你依然是我的妹妹……”她扯出丝帕擦了擦眼,“我本不想打搅你,你们夫妻,可如今陆家一日不如一日,我走投无路,才只好出此下策……”
见她开口,白乐悠笑了下,也懒得解释夫妻这个误会,单看她要如何。
陆景莲似乎没想到白乐悠不接口,擦眼泪之余迅速抬起眼看了她一下,却刚巧撞上她略带讥诮的目光,不由一顿,但依然继续道:“父亲修炼时走火入魔,如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绵城出了事,我们只得举家搬迁;可出来得匆忙,偌大一个陆家又只有卓一个人操持,难免有所疏漏;待到?州时,家中弟子已经散去十之七八,盘缠也被那群白眼狼私吞不少。”说着,她又嘤嘤两声,擦了擦眼:“如今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家中财物所剩无几,可父亲的病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有性命之危;小蓉,我不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你看在父亲他替你爹娘照顾你多年的份上,救他一命吧!”
修仙之人大多因为知晓轮回常理,对生死看得并不重,白乐悠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陆景莲,心中有几分讶异:这陆景莲如今修为已入辟谷,竟然还对生死之事如此执念,真不知是好是坏。
“小蓉……”陆景莲看她不答话,似乎有几分不安,“我知道你跟物泽馆――唔!”
白乐悠听到物泽馆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也无,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凑过去一字一句的问:“你从哪儿听说,物泽馆跟我有关系的?”
陆景莲瞪大了眼,面上因窒息而泛起片片桃红,却只是抓着她的胳膊,尽力摇头。
“不肯说?”白乐悠见状,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改变的只是名字吗?”说着,手中逐渐施力,竟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此时的陆景莲终于面露惊慌,用力挣扎起来,口中含糊的喊着:“卓――卓……”
“嗯,我就猜到是他。”白乐悠眼中滑过一抹失望,遗憾的松开了手,陆景莲顿时滑坐到地上,大力咳嗽。
“想要我救你爹也可以,回去告诉商卓,明日去物泽馆见我,过时不候。”白乐悠后退两步坐到桌边,见她跪坐在地上不动,又笑了一声,“怎么,还要我留你吃饭不成?”
陆景莲面露惊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敢说,慌乱的起身冲出雅间。
见她出去,白乐悠这才抬起手,将四周的隔音禁制撤去,唤了小二进来上菜,对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夜南舟道:“天色这么晚,不如吃完饭再回去吧。”其实她只是觉得占用人家雅座这么久,却什么也不吃就走,实在不太好。
虽说夜南舟的修为无需吃这些俗物,但自打他失忆之后就开始一日三餐不间断,某次白乐悠提起时,他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惊讶道:“人若是不以谷物为食,岂不是会活活饿死?”因此白乐悠也懒得再管他。
此次机缘巧合之下,既然来了酒楼,许久未曾吃过普通食物的白乐悠也不由怀念起来,索性打算吃一顿再走。
直到小二将菜都上齐,训练有素的退下后,站在一旁的夜南舟这才走到桌边坐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却一个字也不说。
被他的诡异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的白乐悠下意识停下筷子,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在旁人眼中,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赫然是一个欺凌落难美少女的流氓恶霸啊,还是最凶残的那一类。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陆景莲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至于同夜南舟解释――他以前做的坏事比她多太多了好嘛。
这样想着,对面夜南舟的目光便被她自动屏蔽,自顾自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我以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夜南舟开口道。
即使经过几年的时光,白乐悠依然对古代的食物没有太大的兴趣,闻言放下筷子,喝了口茶道:“你嘛,十恶不赦,杀人如麻,这一类词都挺符合的。”
闻言,夜南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垂下了眼,默不作声。
白乐悠将他的神情纳入眼底,心中更加疑惑:他难道真的失忆了么?
直到回了物泽馆,夜南舟一路上都没有吱声,白乐悠也不在意自己刚刚打击了一颗脆弱的少年心――哦不,他的年纪已经不能称作少年了,自顾自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顺路还跟李墨知会了一声,明日派人给桑琉帮自己请个假,说不去修补禁制之事。
商卓那家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给坑了,她要养足精神明天狠狠收拾他一顿。
次日清晨,商卓果然来访。
“景蓉,数年不见,你看起来过得不错。”数年时间没有给商卓的外貌留下一丝痕迹,依然是初见时那副看似温文尔雅的模样。
他依然穿着一袭墨蓝袍子,面色不见丝毫局促,甚至带着浅浅笑容。
“呵,在我面前,还用得着装出这幅样子?”白乐悠靠在柔软的皮毛上,冷笑了一声。
商卓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自来熟的在另一边坐下:“听说你成亲了?还是同一个半点修为也无的凡人?”
白乐悠一愣,转而想起那天晚上夜南舟添的乱,想必是陆景莲回去告诉他的,于是便道:“就算跟一个普通人成亲,也好过嫁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