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谷]
凌非可一点没有“成年劫”的忧虑,她过的没心没肺地快乐无忧。
龙寒暝带给她的那些惶恐无助彷徨忧虑,在那条龙离开之后,凌非很快就抛之脑后。
没有怨怼,没有愤恨,没有阴郁,凌非还是一如既往地明澈温润。
那条龙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促使凌非下定决心变得更强大而已。
然而,对于强大的追逐,凌非似乎也并不刻意。她只是顺其自然地追随本心。
这一天,凌非坐在树上吹口哨,自在欢乐地在树枝上刻刻画画。
自从凌非给自在做了个果雕,自在就喜欢上了雕刻。
于是,原本的凶器成了刻刀。
凌非只擅长雕刻水果,而自在的爱好要广泛的多,更多的时候,就是切一段树枝做木雕。开始的时候,凌非握着自在雕刻,后来,自在就自主行动了。
每次凌非看到一把白玉刀到处飞舞,都忍不住满面含笑。
自在飞舞着,在树杆上雕刻了一只鸟,然后,得意洋洋地鸣叫着指给凌非看。
凌非一下子想起了璎珞的那只会说人话的紫鸟――栾。
[很像。自在果然能干。]
凌非对自在传音。
她知道自在雕刻的原形来源于双手意识交流的记忆共享。
自在欢快的鸣叫,白玉刀上下前后左右的摇来晃去,一副臭屁的不得了的样子。
凌非心想,如果自在不是一把刀,它是人形的话,那么它那时候一定是屁股扭来扭去,胳膊挥来挥去,活泼调皮的不行。
凌非伸出手掌,自在的刀柄向下,刀身向上,立在凌非的掌心旋转舞动。
掌心有些痒,凌非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口里吹的口哨消散了。
“怎么不吹了?继续吹,很好听。”声音如雪般清冽。
凌非循声而望,就看到树下立着一个少年。
他的身形修长却并不纤瘦,鹅黄色的头发垂到肩头,冰蓝眼眸晶莹冷澈。
“你的口哨声很好听,怎么不吹了?”他腾空,跃上树梢,坐在凌非身畔。
凌非眨了眨眼。
很多时候,她的口哨完全是兴之所至,胡乱吹的,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曲调,有那么好听吗?这个人不是第一次说喜欢她的口哨呢。
“继续吹。”他的声音如飞珠碎玉,一双湖水绿的眼睛清冷地几近透明。
凌非嘟起嘴唇,根本不知道自己吹了些什么。
她只是觉得身旁的这个人周身散发着清冷,让人想起冰天雪地中傲霜盛放的白梅,它有着近乎无色的淡淡色彩,以及近乎无香的淡淡香气,却于万华凋谢的艰难之季,自吐馨香傲然绽放。
“空洞。你在敷衍我。”他的声音不高,却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
凌非愣了愣。
她光顾着看他了,嘴里自然是乱七八糟的吹。
“乐音反映一个人的心情和品行。我喜欢你的口哨声,是因为里面澄澈干净,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和活泼的灵气。”那双湖水绿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你刚刚的口哨明显是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凌非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睛说:“你先给我吹支曲子,然后,我再回你一曲,如何?”
他点了点头,双手一合,然后向两侧分开。
很快,他的双手之间就出现了一支碧箫。
敛目,启唇。
悠悠的洞箫,箫音舒缓绵长,让人想起清凉的月夜。
兰舟一叶,泊在荷花深处,微微的晚风,在疏影淡淡的柳丝间萦绕。
没有鸟鸣,没有人语,只有幽幽的月光,笼罩着清凉如水的夜。
箫声如水。
淡淡的荧光泛过,碧箫转换成了笛子。
笛声清越。
音乐中似有泰戈尔的韵脚,隐约散发着绿茶的清香。
仿佛能看见一个个银质的音符从笛声中滑落,在空气中跳跃、闪烁。
心也跟着音乐,来到了一个静谧安详的清凉世界。
凌非闭上眼睛,仔细地聆听。
那之后,乐器又换了好几样,排箫、瑶琴、古筝、箜篌、茄管、琵琶、二胡……箫高雅柔和,笛清脆嘹亮,琴古朴沉着,筝悠扬淡远,琵琶慷慨激昂,箜篌柔美清澈,二胡悲戚哀婉……有时候,乐音是混杂的,好似多种乐器相合。
喧嚣的午后,乐声如流水,如凤鸣,如南风,如月行。
凌非随着涟漪般的乐声和轻轻摇曳着的树影一起徜徉在似风似水的音乐之湖上,乐声抚过她的每一根肋骨,酥麻之后是从未有过的惬意……
乐音停歇,却余音袅袅。
凌非只能竖起大拇指,赞叹的话完全说不出来。
厉害啊,一个人就是一支乐队。
有灵力用就是爽啊!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凌非嘴角轻扬,以一种绝对崇敬佩服的眼神望着他。
“我独有的术,名字叫做‘千音幻’。这曲子加入灵力,就是我的术法了。”他的声音如他的湖水绿的眼睛一般澄澈纯净,令人心醉,“该你了。”他将凝聚的灵光散去,乐器消失。
凌非吹了一曲《笑傲江湖》,然后,解释说,这本是一首琴箫合奏的曲子。
她以为他应当会喜欢。
他却说:“曲调很美丽,但是那并不适合送给我。”
凌非哑然。
他的头上戴着金色的头箍,中央是一颗硕大的蓝色宝石,周围点缀着碎钻。如此华贵的头饰自然的遮盖了他头上的徽记。
凌非知道,原人当中,有资格戴头饰的,最起码是王族,金色的头箍,必定是皇族的嫡系。
他的衣着简单,腰间却系着一条金色的布满翠玉的腰带,又长又宽,围上整个腰部,还留下长长一段,拖在腰后,顶端有两颗碧玉珠串垂了下来。金玉的腰带奢华贵重,同样是皇族嫡系的象征。
“我是冰岚。”他轻笑,那一对眼睛,雾蒙蒙好像三月烟雨中的西湖。
“哦,我是凌非。”凌非反射性地伸出手,要跟他握手。冰岚有些诧异地望着凌非的手,她才想起这里没有那样的礼节。
凌非讪讪地想把手收回。然而,冰岚却自然的握住凌非的手,轻轻摇晃了两下。然后,牵着她的手跃下树来。
“我们来跳舞吧。”
冰岚做了个邀舞礼,那样高贵优雅的举止,让凌非自然的想到了“王子”这个词。事实上,冰岚也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王子呢。
没有乐音,他们却自然的翩翩起舞。
那曾经的一首圆舞曲。
他们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然而却熟悉的仿佛早就相识。彼此之间的默契,不需要语言。舞蹈结束之后,凌非吹起了一首曲子。
冰岚仔细地聆听着,后来便幻化出乐器和她相合……
“我喜欢这曲子,有名字吗?”冰岚的眼睛熠熠生辉。
“只记今朝笑。”凌非的明眸一如湖水清澈照人,“落霞如血,红日如醉,浮尘随浪,只记,今朝的欢笑。热情和唱,自由来去,不尽逍遥,笑面向,他朝有谁能料?”
“开心就好,心里只记今朝的欢笑。”冰岚湖水绿的眼瞳里映出一瞬间的绚烂,“好,那就只记今朝。你愿意暂时做我的伙伴吗?”
“荣幸之至。”
凌非握起拳头。
冰岚微微笑着,同样握拳。
他们的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
这在原人之中,是正式结成伙伴的仪式。
伙伴么?冰岚的心底有些快意却也有隐约的遗憾。
冰岚是帝迦,而且是帝迦中的皇族,而凌非却是摩罗,一个银阶的摩罗,以后至少会是摩罗的王族。
他们因为种族的不同,身份的差异,有各自无法摆脱的责任和义务。
或许有一日他们会因为利益的jiu纷,而不得的不为敌吧,可是,至少现在,至少在绝谷,他们还是能抛开一切的束缚,尽情的欢乐吧……
凌非和冰岚所在的地方是水域,水,随处可见,无处不显现着水的神奇和灵性。
甘甜清冽的井水、清澈流淌的溪水、清脆叮咚的泉水、水光潋滟的湖水、浩浩荡荡的江水、幽深宁静的潭水、碧波荡漾的河水、波涛汹涌的海水……
凌非喜欢游泳,对水很是偏爱;而冰岚是帝迦,帝迦生活的地方就是一片海域,他们的城市是水上城市,水榭船坞更是随处可见。这片水域使得凌非和冰岚都畅快舒爽。
溪水清清,游鱼细石,直视无碍。凌非光着脚划水玩,冰岚横笛在嘴边,吹着悠扬的《在水一方》。凌非抿着嘴角,微笑着聆听。淙淙的流水照着蓝天的影子,照着蓝天上浮游的云絮的影子,也照着凌非和冰岚的影子。
江水悠悠,时而宽,时而窄,时而缓,时而急,时时变换调子。凌非和冰岚或者踏波而行,或者游泳冲浪,彼此比赛着脚程,欢笑声远远的传开,只见雪白的江鸥,张开翅膀在澄净的蓝天里滑翔……
湖水恬静,乍看,犹似一潭可人爽口的陈酒,静静的,轻盈盈的;细看,宛如一面在翡翠帷幕中的宝镜,亮亮的,蓝湛湛的。
凌非和冰岚随意的哼起慢悠悠的三拍子,在水面上起舞。
彭恰恰,彭恰恰,彭恰恰,彭恰恰……
踏着轻盈舒缓的舞步,裙摆轻扬,衣袍翩翩,墨色和嫩黄色的发丝飘散,旋转间,风生水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