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一直在船舫上翘首以待,等待趺苏,可越等心里越焦灼,越失落,趺苏没有来,一直没有来。烟雨天气看不到日落,但灰蒙蒙阴沉的天色,显然已经很晚了。早没有安然坐于船舱内,尽管舱外很冷,我也不顾春夏的担忧等在舱外,等在趺苏一到来,就会看到我,我也会一眼看到他的地方。但他还是没有来。船舱上只有我和站在我身边的春夏秋冬,岸上只有去过琅琊水阁回来这里的南宫绝。南宫绝回来多时了。不入他的船舱,也不入马车,就站在岸边吹笛,幽婉跌宕的声音。
南宫绝初时吹笛笛音清越动听,显然是随性吹之,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越来越晚,不知为何,他脸上寒气越重,阴霾越重,就像那跌宕的笛音。像是我的心情。可我苦等趺苏不到,所以心中不是滋味,他的不是滋味,又是因为什么?
趺苏,趺苏,他又为什么不赴约,他答应了我的。
长风山庄的山盟海誓,都只是水月镜花,逢场作戏么?
“郡主,回去罢,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
春又一次低声劝慰,我终于不能不说话,“你们四人先回去,我再等一会儿。”话出口,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惊讶。舱外这么冷,心灰意赖地在舱外站了等了这么久,定然是受凉了。
春本来还待劝慰,听我涩然凝滞的声音,连反驳都不敢了,四人上了码头的扶梯。
“等等,”我说道:“相爷的衣服,还给他。”
春又回来取了南宫绝的狐裘,四人默然离去。
站得腿都乏了,蹲下,折了枝开得正好的荷花,继续等着。耳畔依然有笛音,南宫绝竟然也没走,仍是站在岸上吹笛。又心里堵塞地等了一会,本来蒙蒙的油雨突然有下大的趋势,湖面上坑坑洼洼越来越大,甚至有激越的响声,我不能再等了。趺苏更是不会来了。上去扶梯,往岸边走着。一身湖水绿的衣裳,拿着那枝荷花走过南宫绝身边的时候,南宫绝依然在吹笛。第一次,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不是嫌恶他,不是恨他,不是无视他,只是无视自己。那样自己一个人的萧索凄寂。
那一刻,他停了吹笛,向我伸出手来,可我没有把手给他,只是擦肩从他身边过去。
冒着雨,我远他一步步离去,他似乎还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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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我却没有回汝阳王府,而是往城郊福员外的家走去。
当离得福员外家近些了,听到人们奔走相告的呼声,救火,救命,再下意识地看下着大雨的夜空浓烟滚滚,心中蓦地一惊,我是怨趺苏的,趺苏不来赴约,我是怨他的。可跄踉着跑到福员外家门前,见到红光满天,火焰吐着信儿,连大雨都浇不灭那熊熊火海,人为的熊熊火海,心中的怨怼立时就消了,我知道南宫绝在我身后,即使暮色下的雨声很大,我也有听到他一路跟着的脚步声。
转身望着南宫绝,我伧然质问道:“是你干的?”
大雨淅沥中,南宫绝并不否认。
难怪趺苏今日未来赴约,原来一切都是他阻断的,只怕连侍女回我的话,趺苏会来赴我今日之约的话也是他捏造的,他就是存心让我以为趺苏负我,存心破坏我与趺苏的姻缘。没料我会亲自来福员外家佐证,他又先下手为强,竟然行凶纵火活活将福员外一家烧死。
福员外一死,我与趺苏之间所有的联系都会跟着这场大火断了。什么都断了。我甚至对趺苏没有再多些的了解,趺苏更不知我是汝阳王府明月郡主。
南宫绝,他把什么都弄断了。
我眼神颤烁,嘴唇哆嗦还没发泄愤怒时,他已一步上前,两只结实的手臂抱住我束缚住我的身体,俯身偏头,就攫住了我的唇,吻了下来。我摇头偏趔,手臂也用着力,想要从他双臂的铁箍下挣脱出来。第一次与他肉-体上的搏斗,才知道男女的力量相差那么悬殊,竟是挣不动,丝毫也挣不动。他惯常提笔的两只手臂,竟然有着那样浑厚的力量。我差点都忘了他是习武的,忘了他十年来,每天三更半夜就起来练剑有多么勤勉。
他强有力的手臂的桎梏下,我以手去推他的身体,柔弱无骨的手触及他精实的胸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对比,螳臂当车,天大的笑话。他的身体他的胸膛里,有的尽是习武人的力量。还很壮实。平常见他一身白缎衣服,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样子,看着虽不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文人,却也万没想到他的身体那样的健硕。一半是因为兢兢业业常年累日的习武,一半许是血脉相承,听说他父亲,南宫世家的主子南宫傲日便身高八尺有余,而形貌佚丽。平常没觉得他有多高,没觉得他与我大哥二哥三哥有什么区别,此刻被他箍在怀里,才觉出,他即便此刻俯身吻我,也比我高出一个头不止,在他怀里,我简直就是袖珍玲珑的小女人。
虽是如此,我存心不让他吻我,他也没占到多大便宜,我摆来摆去的头即便被他控制住,吻一个伶牙俐齿又恨他的女人,也并不容易,血腥味混合在交杂着他的气息我的气息的口齿间,令我极不舒服,想必他如是。可是他卑鄙地猛然撕裂了我胸前衣服,我只觉胸前一凉,低头看时,大片春光露出,慌忙以手牵扯住碎裂的衣襟掩住胸前春光,哪还顾得了其他?他的舌再无顾忌,长驱直入,近乎贪婪地攫取着他想攫取的一切。
福员外家门前,通天火红的火光下,他肆意汹涌地吻着我。
我闭着眼,不去看眼前的他,不去感受这不堪的一幕。
他也闭着眼,心境却与我全然不同,在我无法也无力反抗和抗拒之下,他更是带了七分享受,三分温柔。
不知何时他的吻才停止,而那时我的手紧紧抓住衣襟,泪流满面。退后两步,带着看穿他的眼神,犀利而尖锐地谑问:“你喜欢我,是吗?”
他没有应答,却痛恨我那看穿似的眼神。
“我若愿意跟你在一起,你会放弃仇恨吗?”上次,是他在这样问我,这一次,问这话的人,却换作了我。
可明明是他先这样问,明明是他想知道答案,待到我这样问时,他不说愉悦期待,甚至带了不耐烦的搪塞:“等到你理智些了,我再回答你!”
我便自嘲地笑了出来。
他根本就是不会妥协,不会放弃。
上一次,他就说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而我也不会仇恨。
他复杂的目光久久盘旋在我笑泪混合的脸上,后来又低了下去,紧紧盯着我衣布破碎的胸前,“下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不会放过你。”撂下这话,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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