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K6UK.COM)十月初一,北风凌厉,寒冷刺骨,凌晨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雨中夹杂着雪粒子,一颗一颗敲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萧芊悦在张曜怀里醒來,听到外面的声响,含糊不清地问道:“什么时辰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张曜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拉好锦被,“天还沒亮,外面在下雨,我们再睡会,”
这么冷的天气,确实更适合盖着被子睡觉,只是朝堂上沒事要办吗,萧芊悦轻轻地打了个呵欠,问道:“王爷不去上朝吗,”
“今天无事,不用去上朝,”张曜柔声道,
无事,
萧芊悦虽不信,却也沒有多问,朝堂上的事,他若要说,他自会说;他不说,问也无用,淡淡地笑笑,在张曜怀里蹭了蹭,又睡过去了,张曜低头看看象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熟睡的妻子,幽深的墨瞳里满是柔情,唇角勾起一抹甜蜜宠溺的微笑,
两人睡到辰时初方起,用罢早膳,萧芊悦推窗向外观看,一阵冷风带着花香飘了进來,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粒子,廊下摆放的腊花悄然绽放,轻叹一声,道:“今年的雪比往年下的早,这腊梅也比往年开的早,”
张曜走到她身后,伸手抱着她的肩,“等雪下的更大些,我陪你去赏雪观梅,”
萧芊悦冷哼一声,道:“这话可见是在哄我,我如今肚子这么大,就连院子,母妃都不让我出去,你还带我出去赏雪观梅,骗谁呢,”
“我何时骗过你,我是说,等你把儿子生出來,我陪你出去赏雪,这踏雪寻梅,可是雅事一桩,”张曜轻笑道,
“生了儿子,我还要坐月子,等坐完月子,又该过年了,等忙完过年的事,冬去春來,冰雪融化,又上哪里赏雪观梅去,”萧芊悦斜眼看着张曜,灵动的墨瞳里泛着促狭的笑意,
张曜先是一愣,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悦儿,愈发的顽皮了,儿子要是象他娘一般淘气,那可怎么办,”
萧芊悦正要说话,门外传來说笑声,忙从张曜怀里出來,道:“定是县主过來了,”
张曜忙着政事,张昀怕萧芊悦闷在房里无聊,每天都会过來陪她说说话,话音刚落,就见张昀披着米黄色撒花缎面连帽出风毛斗篷,搀扶着身穿琥珀色绣金花缎面出风毛斗篷的太妃,边走边笑着,走了进來,
“母妃來了,”萧芊悦忙迎上前去,芙蓉上前去把窗子关上,这寒风吹的屋里的温度都低了,
“哎呀,你动作慢些,”太妃被萧芊悦的动作给吓到了,“曜儿,快扶住你媳妇,”
“母妃,我们來的不巧,王兄沒去上朝,”张昀笑着,解下斗篷,把斗篷交给伺候在旁的婢女,
芙蓉上前伺候太妃解下斗篷,扶着太妃在软榻上坐下,太妃笑道:“更好,这事就不用说两回了,”
“母妃,有什么大事,让您冒雪前來,”张曜边呈上热茶给太妃,边打趣地问道,
“当然是大事,”太妃横了他一眼,“我家乖孙就快要生出來了,你就光顾着忙政事,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记是不是,我问你,我家乖孙的名字,你可取好了,”
“母妃,这名字,儿子早就想好了,只是惠宁大师说,要看孩子出生的时辰,才能决定选那个名字,”张曜笑着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來,递到太妃手上,
太妃转嗔为喜,道:“总算沒把这事给忘记了,饶了你,”
“雪粒子下的可大,”萧芊悦笑着问张昀,
“这会儿还不算大,又下雨,地上积不下雪,要是黄昏时下大雪,那明早就可以赏雪了,”张昀在太妃身边坐下,把铜鎏金雕花小暖炉放在太妃怀里,
“赏什么雪,如今你嫂子怀着身孕,不能去那冰天雪地里走路,这要是万一滑一跤,可不要了我的老命,你这丫头,不许沒事儿挑事儿,”太妃瞪了张昀一眼,太妃现在紧张萧芊悦,超过紧张张曜,
张昀抿唇笑,道:“母妃,您这是杞人忧天了,王嫂又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就算我想挑着她去赏雪,她也不会去的,更何况,我那敢挑着她去赏雪,我还等着抱小侄儿呢,”,
“坏丫头,我打你,又來吓母妃,”太妃轻轻拍了拍张昀的胳膊,笑骂道,母女俩相处久了,愈发的亲近了,太妃把纸递给张昀,“你也看,那个名字好,”
张昀看了一下,道:“母妃,我喜欢张欯这个名字,”
“这个欯字有欢喜欢笑之意,”太妃笑道,
太妃和张昀就陪着萧芊悦说些闲话,东家长西家短的,扯來扯去,不知怎么的扯到了张昀的亲事上去了,
“母妃,王嫂,你们在说什么呀,”说到亲事张昀脑海里浮现一张带着戏谑笑意的男子英俊的脸,羞的满脸通红,娇嗔地喊道,
“说什么,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说起來,你还比你家王嫂大了一岁,她嫁人都快当娘了,你还待字闺中,虽说你要帮你生母守孝,但这事也该打听着,等你出了孝,也好心里有数,”太妃正颜道,
“母妃说这话不错,这朝中的年轻才俊……”张曜附和道,
“王兄,你怎么也……我,我回房了,”张昀是黄花闺女,那好意思听这个,忙起身往外走,
“快拦住县主,”萧芊悦笑着扬声道,
芙蓉和紫纭出手去拦下张昀,又把她重新扯回太妃身边坐下,门外传來婢女向张欦和张歆请安的声音,萧芊悦蹙眉,“天寒地冻的,这两孩子怎么也过來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说话间,张欦和张歆已经进來了,请安问好,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这说亲之事,沒再提起,张昀脸上的红晕慢慢的褪去,一家人齐聚一堂,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太妃高兴,就让人把饭菜都传到远逸馆來,一家一起吃午膳,
用过午膳后,又闲聊了几句,太妃见萧芊悦精神有些不济,就让她去歇着,带着张昀和张欦姐妹离开了远逸馆,萧芊悦坐了这么久,着实有些累,宽了衣,上床睡觉,张曜就坐在床边,边看书边守着她,
刚酉时,天就黑尽,雨雪虽停,北风依旧凌厉,入夜后的京都,死一般的寂静,萧芊悦醒來,睁开眼,屋内点着一盏小烛灯,灯光昏暗,“芙蓉,紫纭,”
芙蓉和紫纭听到喊声,走了进來,“主子您醒了,”
两人伺候萧芊悦穿衣梳洗,扶她走进暖阁,萧芊悦不见张曜,问道:“王爷呢,”
“王爷去笥楼了,”芙蓉扶萧芊悦坐下,
蓝绮送上温热的鱼汤,萧芊悦喝完汤,问道:“外面的雪可停了,”
“停了足有半个时辰了,”芙蓉笑道,
“无雪可赏了,”萧芊悦遗憾地道,
“主子,您要赏雪等明年吧,今年,您那儿也别想去,”紫纭往铜炉里添了几块银丝炭,
“要是主子明年又怀上了,那就等后面,”菡萏笑道,
“三年抱两,太妃会笑得嘴都合不拢,”芙蓉附和道,
“你们几个越说越沒边了,快打住吧,”萧芊悦脸红了,出言阻止几个婢女说笑,
几个婢女也知道萧芊悦脸薄,怕她真的恼了,一会生起气來,倒不好了,就沒在说下去,突然门帘一掀,张曜大步走了进來,带进來一阵冷风,萧芊悦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去,张曜身穿紫金铠甲,手里拿着紫金头盔,一惊,“王爷,”
“悦儿,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你在家等我,”张曜走到萧芊悦面前,笑道,
萧芊悦点了点头,“王爷,你一定会平安回來的,”
“我一定平安回來,”张曜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等我,”
萧芊悦把手伸给他,让他扶着她站起身來,微微一笑,道:“我送王爷出门,”
“好,”张曜帮她穿戴好厚实的棉袍,才扶着她,慢慢地向门外走去,王府各处点亮了灯笼,随风晃动,映在地上,构成了怪异的图案,
院门外站着数十个穿着黑衣和穿着铠甲的男子,张曜沉声道:“你们要好好守着院子,保护好王妃,”
“王爷,属下誓死保护好王妃,”黑衣男子齐声道,
张曜又看了萧芊悦,这才带着那些穿铠甲的男子离去,萧芊悦站在院门口,目送张曜远去,渐渐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中,消失在视线当中,已经看不到人影,萧芊悦还呆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主子,风大,您别站在风口里吹了,回房吧,一会儿也该吃晚膳了,”紫纭轻声劝道,
萧芊悦点了点头,扶着紫纭的手,默默地走回暖阁,“芙蓉,去把欦儿她们接过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來了张欦说话的声音,“祖母,您别急,母妃她不会被吓倒的,”
不止张欦姐妹,就是太妃和张昀、还有顾珏也都过來了,张曜怕晚上有事,让她们都來远逸馆,这样也方便调配人手保护她们,
府里安静沉寂,就如同暴风雨前奏,让萧芊悦心神不定,不知道要如何安抚,草草的用过晚膳,太妃手握一串檀木佛珠,一边拨弄,一边小声地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萧芊悦听着太妃柔和平缓的声音,心静了下來,跟着太妃小声的念起了心经,现在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到天亮,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天下太平,
张欦依偎在萧芊悦身旁,跟着祖母和母妃小声的念着心经,张昀抱着张歆,哼着小曲,哄她睡觉,
夜更深了,大家都支撑不住,太妃道:“不必都守在这里,留几个人在这里伺候,其他人回房歇息去,”
屋内屋外的下人答应着,退出远逸馆,院子里只留下张承忠夫妻,以及嬷嬷、瑞紫、芙蓉等随身伺候的人,太妃就在暖阁内的炕上睡下了,身边睡着张欦,张昀带张歆睡在外室的罗汉床上,萧芊悦宽了衣上了床,翻來覆去睡不着,
“轰轰轰”三声巨响划破寂静的夜空,所有的人都惊醒了,萧芊悦猛地坐起,突然觉得肚子一紧,隐隐作痛,“紫纭,”
“主子莫怕,紫纭在这里,”紫纭撩开帐幔,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紫纭,扶我下床,”萧芊悦掀开锦被,忍着痛道,
紫纭扶住萧芊悦,“主子,可是要小解,”
“不,哎哟,”萧芊悦手摸住肚子,“紫纭,我肚子好痛,”
“肚子痛,”紫纭声音发颤,紧张起來,“主子,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萧芊悦又坐回床上,抱着肚子,额头上渗与一层冷汗,“只怕是要生了,快去叫接生嬷嬷进來,”
“噢,”紫纭慌慌张张地往外面跑,“快來人呀,王妃要生了,”
她这一声喊,把本就因火炮声吓醒的张昀,又吓了一跳,“不是说还有几天吗,怎么今晚就要生了,”
暖阁里的太妃也听到紫纭的喊声,鞋子都沒穿就跑了过來,“要生了,”
“主子说她肚子痛,”紫纭忙点道,
太妃和张昀同时跑进了内室,太妃跑到床边,握住萧芊悦的手,“痛得厉害吗,”
“不是很厉害,”萧芊悦笑,“母妃,这孩子好生心急,急着要跟我们见面呢,”
太妃虽然心里紧张,但脸上半点不露,只拿着帕子给萧芊悦擦了擦额角上的汗,道:“象他父王一样,爱凑热闹,”
其他人也都跑了进來,接生嬷嬷是早就住进府中,又有顾珏在,大家还不至于乱了手脚,有条不紊的开始做着准备,萧芊悦是头胎,不会这么快生出來,
“原來王爷当年也是这般心急呀,”萧芊悦的阵痛又开始了,双眉紧皱,“母妃,当初也是这般才生下他么,”
太妃看她面上微白,知道她痛的厉害,道:“可不是,别人生十几个时辰,还不下來,他到好,我这才阵痛,那边他就要出來了,接生嬷嬷差点都沒准备好,”
接生嬷嬷走过來,问道:“王妃,可破水了,”
萧芊悦摇头,
接生嬷嬷陪笑,道:“太妃,若是王妃的肚子不疼,还是该下地來回的走动走动,这样有利于生产,”
“好,那我下來走走,”萧芊悦连忙答应,“该怎么样,嬷嬷你尽管说,”
紫纭就扶着萧芊悦在房子里慢慢地转圈子,走了两刻钟后,萧芊悦的阵痛又來,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忍着,脸色苍白,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母妃,您是不是很痛,”张歆带着哭腔问道,
萧芊悦这才发现张欦姐妹也在房里,道:“县主,麻烦你带欦儿和歆儿到东厢房去,别在这里了,”
“我真是老糊涂了,昀儿,你快带欦儿和歆儿出去,别吓着她们,”太妃忙道,
张昀答应着,带着张欦姐妹去了东厢房,又走了几圈,萧芊悦疼的无法站立,大汗淋漓,接生嬷嬷扶着她上了产床,羊水一破,身下泥泞不堪,嬷嬷带着婆子们不停地给她收拾,在她身下垫上厚厚的干爽的棉布,
“轰轰轰”火炮的声音震耳欲聋,京都的局势,儿子的安危,媳妇的生产,让太妃心焦,坐在暖阁内,一不住念着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信女一家老小平安无事,顾珏坐在暖炉旁的椅子上,半眯着眼,摸着颌下的长须,明天这个天下,就将真正的是皇上的天下了,
萧芊悦痛苦的沉吟不时从内室传來,声音不大,可是一听就知她嘴里咬了东西,在强忍着疼痛,婢女们进进出出,一盆盆干净的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來,
“王妃,用力,用力,奴才看见孩子的头了,王妃,用力,再用力,”接生嬷嬷双手沾了鲜红的血,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却无暇顾及,
边上的婆子拿着帕子,给接生嬷嬷擦着汗,心里也是咚咚直跳,另一个接生嬷嬷抱着萧芊悦的头,不停的用帐子给她擦汗,嬷嬷指挥着婢女们换水,换帕子,加炭,忙得口干舌燥,
“叮叮当当”刀剑相交的声音从外面传來,似乎就是从院外传來,太妃脸色巨变,难道叛党杀进王府了,不对,就算是叛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冲到远逸馆來了,难道是府中人里有细作,现在动了,这可怎么办好?
顾珏睁开了双眼,精光闪动,“太妃莫惊,老夫出去查看一下,”
太妃点了点头,双手合十,不停地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