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缱绻,天色朦胧,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一丝一缕萦绕鼻端,勾引着她的脚步,控制不住的向前,踩进云中像是陷入了虚无。(w/w/w.321553.c/o/m)
就是这个地方,十年来,不知是第几次梦到――她看了看现在的手,白皙细致,绝对不是她自己的,然而,更重要的,却是手中紧握的剑。
那是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剑,长不过三尺,质地轻盈,金色的流光盘旋其上,剑身微微颤动着,像是抑制不住般要释放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感觉有些怪异,是在梦中,在一个不受她控制的身体里,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却怎样也无法醒来。
明明知道是梦。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身体。
明明知道,前方的那扇檀木门后,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那个身体便是一直向前,连带着她也似着了魔一般,想看那个门后。
一把落满了灰尘的锁,很小很脏,却是天下最牢固的伏魔障。奇怪的是,这伏魔障的链子却不圈住门,而是绕了几圈便陡然向门内蔓延而去。她伸出手,推开那虚掩的门,也不知是自己还是这身体,续早已如雷。
门无声的被推开了。
瞬间,狂烈的煞气扑面而来,几欲令她窒息。
她没有后退,手中的剑却愈发不安稳。两个的通天石柱巍峨耸立,伏魔障锁链蜿蜒而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咒文悬挂其间,浓重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似乎是囚禁了什么人。
她沿着伏魔障向前,望着那被锁链禁锢的背影,愈发清晰。
突然空中劈下一道天雷,那人影一顿,完美的肩部扭曲起来,击起的煞气四散摇荡,汹涌中锦缎般的墨发撕裂开来,在翻飞的符咒间猎猎飞舞。
她举起剑。
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那人影回眸,尘嚣间氤氲了面容,只见墨绿色的眼睛一眨,她便像是陷入了一汪碧水,翡翠潋滟,点星辉芒。
“是时候了。”
她感到自己在轻笑。伏魔障在她剑下如同麻绳一般断开,符咒燃烧起来,烟尘中弥漫着低低的吟唱,石柱衍生出愤怒的裂痕,天地都在摇晃。
恍惚间,人影却不见,她听得耳边低低浅笑一声,还未散去,突然一道青色的光痕闪现,狰狞的鳞片携着滚滚奠雷,直直向她击来。
身体便似僵硬了一般,手中的剑挣扎着,似乎不甘如此便被吞没。
她呆呆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是泥鳅精吗?”
……
那缠绕着电光的青尾突然僵住,在她鼻前停了下来,额间的刘海被吹得乱七八糟,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能说话了,刚刚吸起一口气,便见那青尾没入烟尘中,化作一个青色的衣衫下摆,微微荡漾。
她眯起眼睛想要努力看清,四周却黑暗起来,身体突然掉落,她徒然的挣扎,却阻挡不住一直向下,向下――无法停止――
“啊!”
古小蘑猛地自床上坐起,额头遍布着细密的汗珠。
又梦见了,那个门。
她呆呆的坐了半晌,忽然猥琐的笑起来,这次能看清门后的人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下一次梦见,没准就能看到那条泥鳅精的真面目。
古小蘑又躺回床上,亵衣凌乱的敞开半边,露出碧绿的肚兜带子。她随意扯了扯,又懒洋洋的抱住被子滚到床边,屁股撅在被子外面。良久觉得有些冷了,刚要蒙上被子准备大睡一场。红木雕花门突然被敲响。
“师姐!都几时了,你怎么还不出来?”
古小蘑考虑了一下,是要勉为其难回答一下她的小师妹,还是继续闷不吭声的装死。
“今天师娘要检查御剑飞行的!师父说师姐你若敢像平时那般迟到,他老人家就……”
古小蘑回想起昨天早课迟到时师父所说的话,暗骂一声,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整理完毕推开门,小师妹索萦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外,一身粉红色的纱衣,凤目朱唇,柳眉巧鼻,颊边一个甜甜的酒窝。经常人还没看到,银铃般的笑声便远远的传了过来。
古小蘑拿起佩剑,肚子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顿时垮下脸:“早饭已经收了吧?”
索萦见了古小蘑睡眼惺忪的样子,嘴角弯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笑道:“师娘亲手做的包子,我偷偷拿了三个。”
那油纸包还在散发着热气。古小蘑当即两眼放光,嘶吼一声扑向索萦:“还是小师妹对我最好。”
索萦温婉的笑了起来,握住古小蘑的手,轻道:“边走边吃吧,咱们得快去修心亭了。”
古小蘑鼓着两个腮帮子活像个屁股,含混的应了一声,跟了索萦便走。
初秋的凉气在清晨尤显萧瑟,古小蘑累得腿肚子都转了筋,才翻着白眼爬上山顶。眼前却是一派肃静,小字辈的师弟师妹们正随着师娘打坐,石阶前一个古朴的小亭安然静卧,修心亭三个字婉约细致,隐约可见几个人影在亭下站成一排。索萦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原来师父已经到啦。”
修心亭前,一个黄衫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衣袂间的古朴花纹衬得他清瘦如菊,正是天衍派的掌教莫为。此时他正满脸风雨欲来的表情,不爽的凝视着那远远跑来的粉衣少女。
好吧,其实他看的是那少女身后灰突突的身影。
古小蘑曾经也穿过飘飘欲仙的白衣,但三天之后,她的白衣已经成为传说中的收藏品被死死的压在箱底,那领口的泥印,前襟的油迹,袖口的可疑污渍无不昭然她这几天内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毫无神秘感可言。古小蘑并不想让人一眼看透,于是她换了黑衣,满以为可以得意洋洋的使劲折腾了,不想在与二师兄云霄过招的时候,被一脚踹进土灰里,就此发现原来黑色是那么招灰。
……
啊,灰色!
天下间怎么有如此完美的颜色?无论怎么脏,怎么折腾,怎么被踹飞,也能够成全她一个月洗只一次外衫的美梦。
于是这一辈中唯一两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一个愈发美丽娇艳,一个愈发老气猥琐。
莫为轻轻的咳了咳,这是他要训斥弟子的前兆,骇得索萦和古小蘑站直了身板,脑袋却呈面地状死死盯着地面,仿佛地上能抠出一个铜板来。
“早课又迟到,罚你二人清扫修心亭一月。”莫为不苟言笑,古小蘑在心里疯狂的泪奔,虽然平时总迟到,但起码还会隔一天迟一次,现下已经连着三天,师父是真生气了,一个月啊……都要早早的起来扫地。她忐忑的稍微抬头,正对上索萦也哀怨的瞄向自己,顿时有些愧疚自己连累了小师妹。
“爹,小蘑和萦萦知错了,想必也不敢再犯,就不要责罚了吧?”站在一干弟子之首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身白衣衬得他飘逸俊美,正是大师兄莫轻远。
知错了?鉴于古小蘑迟到的光荣伟绩,莫为横了他一眼,训斥儿子也毫不留情:“你身为大师兄,便不要处处惯着她们。”
师父生气的时候,也只有大师兄敢说话。在场的三师兄杜煜城与四师兄杜煜祺收起了一惯嘻嘻哈哈的表情,兄弟俩一模一样,严肃的盯着远处的一颗大松树,使得古小蘑觉得他们此时假正经的表情甚为滑稽。二师兄云霄与五师兄傅烨文下山历练除妖,所以山上只剩了他们几个弟子。
“小蘑。”
“有。”古小蘑冷汗回神,很快立正站好。
“为师昨日怎样说的?”
“师父说,晚饭太咸了些,叫师娘少放些盐。”
……
杜煜城一个定力不够,差点笑出声来。
莫为身影僵了僵,沉声道:“胡闹,我说的是昨日练功结束的时候。”
古小蘑将油手藏在身后擦了擦,结结巴巴的道:“师父说,大家早些回房休息吧。”
“前面那句。”
“我就把你丢下山去!”
“再前面那句。”
“如果你今天还不能御剑飞行……”
“很好。”莫为负起手:“若你今天还不能成功,为师就要把你丢下山去,看你能否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