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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如母

碧水摇光 武陵渔人 6227 2021-03-29 23:38

  前一刻还无限伤心的苍苍立马回了头,兴高采烈地“嗳”了一声,眼看着就要飞奔过来。(w/w/w.321553.c/o/m)

  阿依木赶紧摆手制止他的动作,叫道:“小桌上放了盘馕饼,你还没吃午饭吧,先吃一点垫垫肚子再洗,空肚子洗热水澡会头晕。”

  苍苍重重点头,眼巴巴看着她姐,等着她改变主意。奈何他姐姐这回铁了心,只是挥了挥手:“换洗的衣服也在桌子上,去洗吧。”

  苍苍非常失望地又踏着萧瑟的小步子进了浴室。

  阿依木自己也提了几桶水在房间里洗了一回,因担心着弟弟,迅速收拾了一下就来浴室验收成果。

  没想到啊没想到,进了门却只看见她弟弟正在奋力地跟金灿灿的馕饼奋战,鼓起的小肚子已经与他那小身板严重不成比例,犹如懒蛤蟆吹起的腮帮子,一不小心就要爆皮。

  阿依木吓得赶紧上去蛙口夺食,慌道:“老天爷,你吃了多少?”

  奎尼打了个嗝,也不知是被姐姐惊的还是自己吃撑了,他掰着小嫩指头算了算:“来的时候有六张,嗯,现在还有一、二、三,还有三张,加上姐姐你手里拿的半张,嗯,苍苍吃了两张半。”

  看着那直径足有一尺的烤馕,阿依木霎时间只想拿它把自个儿拍死。

  奎尼继续打着嗝说:“这个饼样子虽然古怪些,还挺好吃的,姐姐你也尝尝啊。”说着小嫩手又伸了出去抓饼。

  阿依木欲哭无泪,抱起她弟弟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清真寺的主管里长果穆。

  果穆来了,乍一见奎尼的肚子也吓了一跳,连连道:“怎么一眨眼就大了这么多?”

  阿依木匆匆解释了一番,问:“会不会撑出病来?”

  果穆失笑道:“无妨,馕饼酥脆,小孩贪吃也是有的,多吃点也没什么,喝几杯陈茶化一化就好了。”

  阿依木慌里慌张又抱着弟弟去泡茶,奎尼见把姐姐吓着了,非常惭愧,虽然实在是喝不下,也只能抻着脖子往下咽。接着阿依木又牵着他在清真寺里转来转去地消食,怕他不愿意走还搜肠刮肚讲起了伊斯兰教的故事。

  奎尼看着他姐姐紧张兮兮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又被重视了,不由非常开心,于是他努力地听故事,努力地消食,还琢磨着以后时不时该多吃点。

  阿依木看着弟弟心满意足地摸着小肚皮,愈发觉得将他教养成男子汉的路途实在是漫长得很。

  最终,等奎尼的肚子消下去之后,还是阿依木拎着他仔仔细细洗了一回,奎尼虽然被搓成了一只通红的小虾子,浑身的皮儿都隐隐作痛,却仍旧十分开心,还没等洗完就泡在水里惬意地睡着了。

  阿依木喊了半天也没把他喊醒,又担心让他湿着头发睡要生病,只得扯着浴巾给他前前后后擦了几遍,抱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牧仁里长来给姐弟俩添补生活用品,一进门就看见阿依木怀里那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虾子,牧仁大笑:“阿依木,你对你这小弟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阿依木扯出个笑容来:“以前纵容惯了,一时还真改不了。”

  熟睡的小虾子在姐姐怀里拱动几下,咂着小嫩嘴哼唧几声,将两只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望了姐姐一眼,方才安心地喟叹一声,继续睡。

  牧仁哈哈大笑:“真是比我们城里的女孩子都娇气。”

  阿依木这回连嘴角都扯不动了。

  牧仁接着笑了一下,十分慈祥:“想必是你们之前逃难的时候太过辛苦,小孩子被吓得不轻,这才如此依赖你这个姐姐。”

  阿依木一愣,心下软得一塌糊涂,点头道:“牧仁里长说的是,也怪我没能照顾好他。”一边说一边摸索着弟弟嫩藕似的右臂。

  当时逃难路上条件有限,她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给弟弟治伤,却还是留下了隐患,以致到现在弟弟的右手都不太灵活,受了凉气湿气更是动都动不得。

  牧仁笑道:“小孩子忘得快,摇光城虽然没有明域天朝富庶,却也是塞外的一颗明珠,你们汉人不是管这里叫塞上江南嘛。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慢慢也就好了,小鹰不经历风雨,羽毛是长不丰满的,小时候吃些苦头,总是有好处。”

  阿依木感激道:“谢谢牧仁里长,你说的很对。”顿了一下,又说:“等赤那大人的葬礼过后,我想重新布置摇光的城防,牧仁里长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牧仁吃了一惊,接着露出十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居然还懂得兵家那一套?”

  阿依木点点头:“你也知道,我本来是汉人。其实,我祖上世代从军,只是后来宦海沉浮,家族落寞,我跟弟弟才流落到了边疆。小时候,祖父见我资质尚可,曾教过我一些兵法,约略布置一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牧仁大喜,笑道:“真主保佑,摇光城有福了。你只管安排布置,需要什么便跟我们说。”

  阿依木点头道:“我这几天排布好以后,再把图纸计划拿给你们过目,觉得合适了再实施。”

  牧仁应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总是不好意思开口,阿依木笑道:“里长有什么事尽管问。”

  牧仁搓着手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什么英雄不问出处,我也不是要查什么,只是以后外面的人总会问起,到时候对不上来恐怕不好,我们总要做好准备才是。”

  阿依木沉吟了一番,道:“是我疏忽了,我们本姓季,奎尼本名苍苍,我因是个女孩子,离家时还没正儿八经起名儿。”

  季氏一族倾覆时,季苍葛年纪尚小,又是庶出之子,知道他名姓的如今几乎灭绝了,而季桑君因是季氏长女,又与陆嘉定过亲,不幸有那么点出名,只能弃之不用了。

  牧仁十分感慨:“你们汉人就是轻贱女孩子,其实在真主眼里,万物都是平等的,不应该有差别。”

  阿依木嘴角一勾:“我既然因缘际会来了这儿,嗯,不如就以城为名,摇光,就叫季摇光吧。”

  牧仁里长带人放置好东西就离开了,彼时熟睡的小虾子还不知道他姐姐已经再次给二人改了名字,他只是拱动几下觉得姐姐还在,就继续安心酣睡,口水流了一大片。

  到了晚间吃饭时候,做姐姐的才跟迷迷糊糊刚睡醒的弟弟说了名字的事儿:“以后别人若问起我们的汉名,就说我叫季摇光,你叫季苍苍,记住没有?”

  苍苍揉了揉睡肿的脸蛋儿,不大在意地应了一声,伸手就去抓馕饼。

  季摇光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就将他的小嫩爪子敲了回去,当然了,架势虽然足,却肯定没使什么力。

  苍苍的视线还在馕饼上粘着,嗫嚅道:“苍苍喜欢吃这个嘛,姐姐――”

  这一声姐姐真是叫得人回肠九曲,季摇光差一点就要投降,但一想到千里之堤毁于蚁,自己在这一点小事儿上都不能克制,以后还怎么能做到对弟弟严格教养呢?

  于是季摇光把心一横,将一碗茶往苍苍面前一推,说:“你下午吃多了,晚上再吃肚子受不了,这是蒙族的茶,喝一碗清清肚子吧。”

  不用说,苍苍那两只眼又红了,但是他没有表示不满,只是默默看了姐姐两眼,又默默看了那冒着热气和腥味的茶两眼,然后两只小嫩爪子默默捧起了茶碗,再默默喝起来,连平时吃东西时发出的那种满足的声音都没有了。

  季摇光立即生不如死。

  最最令她揪心,最最令她难以忍受的是,苍苍眼眶里不断往外冒出豆大且滚圆的泪珠子,一颗颗砸进了茶碗,再被他喝了下去。

  季摇光别过脸去暗暗哀嚎:老天爷,这让我情何以堪啊!你给我弄这么个宝贝弟弟,你诚心让他来摧残我的是吧。

  由于太过纠结,季摇光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只匆匆灌了几口茶,谁知甫一入口差点没喷出去,很是努力了一番才吞咽下去,转脸瞧见她弟弟还在眼泪和茶一块儿咽,连忙将茶碗夺了过来,又是雄又是着急:“不好喝就不要喝,我去给你找碗牛来,这味儿也太怪了。”

  苍苍耷拉着脑袋,发出细细的抽泣声:“没――没什么啊,反正――反正也是食不知味。”

  季摇光抹了把脸,自己都觉得自己该遭天打雷劈,瞧瞧,本来好好一孩子,被自己弄得这般忧郁,连“食不知味”这种失意文人胆词儿都说出来了。

  莫非我不是当严师的料?季摇光忍不住质疑起自己来,与此同时还到果穆里长那儿讨了一碗鲜牛煮了。

  回来的时候苍苍正趴在装馕饼的盘子边上,许是怕姐姐发现自己偷吃,他一星儿一星儿地掰着饼渣慢慢嚼着,吃得十分惬意。那小心模样,让季摇光想起当初逃亡路上,在姐弟俩最艰难的时刻,弟弟如此这般珍惜手里的食物。

  馕饼坚硬,苍苍又是这么一点一点地掰,他那受过伤的右手很快撑不住了,微微打颤,又兼偷吃被姐姐撞了个正着,吓得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着委屈万分,心酸无限。

  于是,爱弟如命的季摇光投降了。

  她一点一点给弟弟掰着饼,掰一点喂一口,间或舀一勺热牛给弟弟顺喉咙,生怕他那小嫩嗓子噎着了。

  苍苍自然吃得很满足,眼虽然还红着,却不往外冒泪了,还哽哽咽咽说:“姐――姐,可不可以――把饼泡牛里啊?”

  季摇光摇摇头:“不行,这饼一泡就化,你还小,老是吃那些湿答答的东西对胃不好。”

  苍苍见姐姐神色很是缓和,便又说:“就试这一次好不好嘛。”

  季摇光叹了口气,道:“苍苍,咱们从明域逃到这里,路上半年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肠胃已经很受罪了,听姐姐话,日后吃饭不准使性子,乖乖把身体将养好,能做到吗?”

  苍苍立即乖乖点头,凑过来舀了一勺牛喂姐姐:“那姐姐也一样,姐姐也要把身体养好,来,喝牛。”

  季摇光霎时间就要辛酸泪流满面,乖乖的宝贝弟弟都知道疼姐姐了,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呀。

  苍苍见姐姐不张嘴,便眨着琉璃般的眼珠子开了口:“姐姐来也喝牛,张嘴嘛,啊――”

  季摇光见他这副劝食模样,顿时哭笑不得,张嘴把牛含了。

  晚饭之后,苍苍嚷着要去院子里看星星,季摇光自然是依着他,因沙漠里夜间冷,尽心尽力的姐姐还扯了条毯子将弟弟包起来,苍苍执意要把姐姐也包进来,季摇光拗不过他,就扯开毯子将两人裹住,坐在清真寺的后院里忧郁地仰望着大漠星空。

  “说是要看星星,就不许睡哦,外面太凉了,睡着了容易伤风。”

  苍苍点点头:“嗯,姐姐你看,大漠的星星好像比中原的更多,也更亮嗳。”

  “记得爷爷以前说过,在大漠待久了,心胸都会变得开阔,因为看着广袤浩瀚奠空,就认识到了人有多渺小,天地有多伟大,这时候,世俗之间的蝇营狗苟,就变得不重要了。”

  苍苍缩了缩,声音细而闷:“姐姐,我好想爷爷他们。”

  季摇光柔声道:“我也想他们。”

  苍苍又缩了缩:“幸好我有姐姐。”

  季摇光心软又无奈,笑道:“你说你说,你当初怎么就不投个丫头胎?”

  苍苍从毯子里探出小脑袋,皱着小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苦恼道:“我不记得了嗳,嗯,要是早知道姐姐想要个妹妹,我一定投成女孩儿。”

  季摇光搂着弟弟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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