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写好就贴上来了,有些惴惴不安地,等着亲亲大大们批斗或赞同关于这三个女人之间谈话的看法=_=//因为我要娶你。(Www.K6Uk.Xyz)
直来直去如他一般的寥寥数字,顾徽听在耳里,记在心上,胸口萦绕的是一股一股甜丝丝的幸福气息。头晕晕的,还有些不太能够反应得过来,她静静地目送着那道俊朗的背影离开,却忽然听见苏涤素在叹气。
“怎么了?”顾徽道。
苏涤素望着她,此时的表情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死丫头,你捡到宝了。”
顾徽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双褐色的线,大咧咧地伸手搭上她肩头,“你也会的!”不知怎么,脑子里猛地就冒出金眼那番古怪的逻辑来。
苏涤素倒是展眉淡然一笑,道:“嗯。也许吧。不过,他脸色不是很好呵。”
说到这里,顾徽的脸色终于一暗,她垂下双睫,咬着下唇,叹了口气,才抬头对苏涤素道:“他……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久……”最后的几个字很轻,宛如此刻穿梭在三叶藤间细细的风。
苏涤素看着她,止不住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顾徽道:“那个……我对你讲过我去祁连山是为了沉蔼吧。”苏涤素点头,隐约明白了一点。顾徽接着解释道:“我真的去了祁连山,也拿到了云骥的心,原本可以解开沉蔼身上的咒。”
“师宸帮了你?”苏涤素想也不想就答道。
顾徽看了看她,道:“你怎么知道?”
苏涤素却不着急解释,径自找了一处干净的石阶,在三叶藤垂坠的花叶间坐下,这才慢慢说道:“那一日我们在京城分开之后,他一直回头看你,我问过他,为什么这种时候不干脆绑了你回来,却选择眼睁睁地看着你犯傻?你这个傻丫头,一向死脑筋得很,轻易不会改变主意。待到你自己想通要后悔,那时多半已经来不及。”
“他怎么说?”顾徽拂开花叶,一片清淡的幽香袅袅不绝。两人并肩坐下。
苏涤素笑道:“他那么骄傲的人,竟然说要等你自己心甘情愿的回来。”说着,她自己就忽然感叹起来,“你说,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么?我们这一类的,都希望自己心里的那个他是不受任何约束地,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自己?”
顾徽想也不想,直接道:“对啊,咱们不是一直这样想?”
苏涤素却敛眉,“我却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顾徽侧头看着她蹙起的眉,这个丫头最近苗条了不少啊。
苏涤素不答她的话,反问道:“师宸为了你弄成这样?”
顾徽一怔,随即答道:“对。因为我坚持要取云骥的心救沉蔼,可是没有料到云骥身上竟然是玉珠的灵魂。她与沉蔼在我之前相认过,我也真是笨,君悦谷外沉蔼对我讲那番绝情的话的时候,我只觉得不可思议,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见过了云骥,知道了她就是玉珠,为了保护她,原本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在意紫皮的咒可不可以让他再爱上别的人?他那么费力地阻止我去君悦谷,竭力避免所有可能给玉珠带来的伤害,我却不明白他的这些深意,傻乎乎地坚持着,做了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有意地缓和气氛。
“他怎么对你?”直觉地,苏涤素劈头就问。
顾徽勉强笑了笑,“也不算很差啦。”
听了这话,那个青衣白袄的女子鼻子里冒出冷冷的一声,接着道:“他一定以为你杀了玉珠,他会饶过你么?”
祁连山下的那一幕原本已经被自己硬生生地塞进了记忆里深不可及的角落,却在此际,毫无准备地,清晰而深刻地,浮现在眼前――那时屋内晦暗的光,门前刺目的雪,和沉蔼清癯的身影,脸庞上近乎疯狂的表情……那据说是为了保护她而修炼的四犯令,在他掌中闪着令人心痛窒息的白光……
顾徽深深吸了口气,侧头笑道:“我运气很好。”
苏涤素却不理会她的话,直截了当地道:“他伤着你没有?”
顾徽摇头,“还好……有歧悦在。”
苏涤素别开头,不去看她脸上难看的表情。她盯着脚下青石的路面,伸手捋了一下垂下的白色花朵。顾徽也不作声,过了很久才拿手肘撞了她一下,道:“你怎么不说话?”
苏涤素这才看了她一眼,道:“歧悦?那是谁?”
顾徽道:“水书的主人,很好的人。”
“水书?”
“对。”顾徽解释道,“陶宛告诉我的,有解天下诸事之力的一部宝书。”
这不提还好,一说到陶宛的名字,苏涤素的脸色管不住地发青。顾徽见状不妙,缓了缓,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她:“涤素,你和师宇究竟怎样了?”
很久的沉默。
初春的晨光那么明媚,此时隐在三叶藤的花叶里,仍旧有一丝一丝的寒意深入骨血。顾徽望着脚下斑驳一片的光与影,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那股淡淡的冷香。
见她还是不说话,顾徽自顾自道:“说实话,我喜欢陶宛,她也是一个值得去爱的女人,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一次不待顾徽解释下去,苏涤素轻轻打断她道:“你不用解释,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关于我和师宇,你其实也不知道多少,不是么?”
顾徽点头,“我自己和沉蔼就很失败,不曾多问过你和师宇的事。”
苏涤素无意识地望着前方,忽然喃喃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顾徽微微一笑,了然道:“这一句,你原也很喜欢的。”
苏涤素笑了笑,隐约觉得当年青葱的校园里,两人谈诗论词,对将至未至的感情大放厥词的那些往事如若隔世。她转向顾徽道:“回来的路上师宇问我可容他再见陶宛一面。”
顾徽道:“你怎么回答?”
苏涤素的笑此际有些飘忽,又问了顾徽一句,“换你怎么答?”
顾徽想了想,“我自然不会乐意他去会以前的旧情人。不过,真正爱他罢,又不想要有一丝勉强的爱情,或者也为了更多地争取和他在一起,选择以退为进地,许了他去见。”说到这里,顾徽咬牙道:“就算是许了他去见,心里还是会痛的。他真的爱我么?真的爱,又为什么连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心都下不了?放开他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回头相聚的可能?心里又痛又矛盾又担忧,又会想这样的煎熬那个他懂不懂?”
苏涤素拉下一枝花条,那的茎便顺着一道温顺的弧度垂在她掌心。她出神地看着花儿,轻轻地道:“记得那年我们一起看莉香劝完治去里美那里么?一直不懂,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人,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扳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徽明了地道:“这下全明白了。因为自己也是这样。”
苏涤素总算是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道:“我许了他去见陶宛。”
“哦。”见了苏涤素此刻脸上那不同寻常的表情,顾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听见那个将花茎死死拽紧的女子淡淡地讲道:“而我在他之前去见了陶宛,然后师宇才去了桃花坳,回来的时候他脸色死灰,关了自己十来天不见任何人,如今,他说要娶我。”
顾徽原本失神在想象涤素那比她好不了多少的际遇,却在听了她话里末尾的两个字后,惊奇地道:“娶你!?”
苏涤素慢慢地点头,一脸诡异的平静,“昨夜他说要娶我,然后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便领了旨南下。”
“走得这么急?他去做什么!?”顾徽一阵高过一阵地惊讶。
苏涤素道:“说是凫海沿岸告急,天未亮就启程了。他原是琅儇的大司马,做着类似海军将军的事。”
“可是,他的眼睛不是看不见!?”顾徽简直无法想象那个弱弱的男人知兵御敌的样子。涤素接下来的话,教她差点连眼珠子也掉了出来。涤素说:“他的眼睛治好了。”
后面的话再没有说,顾徽却明白了――那双眼当年之所以会瞎,是因为陶宛的毒,而如今解了,自然还是因为陶宛!
“涤素……”顾徽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后头就开始痛――该死的师宇,不明不白地,他到底为什么说要娶涤素!?
山路上的积雪早已融化,湿润了山间褐色的泥地,发出一片连着一片的脆生生的绿芽。头顶是清朗的阳光和飘浮的白云,身侧兜绕的是略带凉意的轻风。山坳里一棵枝繁叶茂狄树正在恣意地舒展着枝叶。
苏涤素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狄树。那么大的,就像一座小山丘似的安稳地坐落山坳的中心。那周围,是她唯一能够看见的结界――淡淡的,清水一般的微兰的结界――师宇的结界。
关于这一次一个人和一个妖的相会,她事先想象过无数次,而如今陶宛就在眼前,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情绪起伏,心里忽然一片宁静,犹如此刻的山坳一般的宁静。
她找准方向,一直不停歇地走,山路湿滑,她已经十分小心却还是跌了几下,一身青衣白袄弄得有些狼狈,终于还是来到了大树下。
水蓝色的结界正轻柔地包绕着这颗参天狄树。
“你好。”抬着头,她直觉地对着大树的树腰开了口。
一阵小小的沉默,然后树枝微微抖动,响起一阵不绝于耳的沙沙声。一抹甜而妩媚的女音自她头顶传来,不紧不慢地,温和地答道:“你好,俞珂。”
苏涤素微微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半空中萦绕着女子轻快的笑声,“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谁?”
苏涤素平静地答道:“你是陶宛,对他来说,世上唯一不同的女子――我听师宇提起过。”
陶宛还是笑,“唯一不同?”
苏涤素十分笃定地点头。
陶宛道:“现在怕不是了罢。”顿了顿,她又道:“我认得你是因为你身上有金螭,那是师宇的东西,我认得他时,他从未离过身的护符。”
苏涤素低眉看了看右手手腕处的那串似有似无的淡淡水蓝色的玉石,复又抬头道:“我爱他。想必你也是。”陶宛只是笑,却不作声。苏涤素又道:“我来见你,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想看一看能够让师宇至今无法忘记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一棵树而已,有什么可看的?”陶宛呵呵地笑着。
苏涤素一点也不觉得有趣,正色道:“我和顾徽不同,她一向嘻嘻哈哈,我却一点也开不来玩笑。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
陶宛沉默了一下,忽然动了一枝枝桠,那带着叶片的树枝探至苏涤素跟前,瞬即就在她眼皮底下开出一朵粉色的花。“你怎知我不是认真的?”她慢慢地说。
苏涤素静静看着花枝,那花极美,胜过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花朵,想象着陶宛的样貌,她平静地道:“你很美,我知道。”
陶宛收回自己的花朵,放在树腰,像是自己在端详,然后又道:“貌美又如何?师宇那样的男子留恋的,只是女子的容颜么?”
“你也很好。”虽然有些不甘心,苏涤素还是老实地讲了出来,“我听顾徽的说法,觉得你也是很好的。”
“是么?”陶宛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苏涤素道:“不过,我不会放弃。”
陶宛笑问:“你在担心什么?师宇和我破镜重圆?”
苏涤素见她这样直接,不由微笑道:“对。”
“哪有覆水能收?”陶宛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自嘲,然后叹息道,“你当真不了解师宇呐?还是不敢相信他对你说过的话?”
出乎意料地,苏涤素答道:“我信。只是,我也信他当真爱你,或许至今仍是爱你。至于,他爱谁多一点,我就不能确定了。如果陶宛你不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也许我就会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如今见了你,我只是想,最后的决定交给师宇罢,无论他怎样想,我都接受。”
“愿赌服输么?”陶宛沉默了一会,说话的时候仍旧维持了怡人的笑意,“我和他之间或许只是回忆而已。”
“回忆?”苏涤素展颜一笑,慢慢道,“回忆永远不能抹去,至于它究竟有没有力量,就要看拥有回忆的人了。至少现在,你我都不能确定这段回忆会左右师宇做出怎样的选择?”
陶宛道:“师宇不是念旧的人。”
苏涤素笑了笑,“不念旧并不等于绝情。陶宛你不必安慰我。”
陶宛笑答:“可是,你并不是那种需要安慰的人。”顿了顿,她接着道,“既然你来了,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
苏涤素道:“你讲。”
陶宛道:“我想见师宇,他会来么?”
“会。”苏涤素爽快地点头。
陶宛却一下子不吭气了。风吹动树叶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犹豫踌躇的意味。过了一会儿,陶宛才开口问道:“师宇一定问过你可不可以?”
“我说行。”苏涤素答得很快。
陶宛的话音里有点逗她的意思,“你也不一般啊。”
“好说好说。”苏涤素接过话,“我不想要勉强的爱情,这一点想必你也是。”
“对。”陶宛笑答,“我想见他一面,只是等他的一个解释,并不奢望他和我之间会有什么转机。过去的毕竟是过去了,就算破镜能重圆,覆水能收,也是有了裂痕的镜子,惹了尘埃的水。”
听了这话,苏涤素忍不住道:“你怎么看着也不象很积极的样子,我倒是挺较劲的。”
陶宛呵呵直笑,道:“见了顾徽之后,师宸告诉我顾徽的朋友现在和师宇在一起,我就在想她那样的人的朋友一定也不坏。经历了这些事,又独自想了这么多年,我觉得感情的事随缘就好,不必勉强。幸好你也这样想,咱们就任师宇来定吧。”
“好。”苏涤素点头,想了想又道,“也许以后再不会相见,不管此次结果如何,但愿日后你我都会有好的结局。”
“嗯。”陶宛抖动着繁茂的枝叶,目送那个素淡的身影离开。
此际山间的微风穿过叶片发出轻轻的哨声,含含糊糊地混了另一个极低的声音,用极其缓慢地语速,喃喃自语般地在讲:“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