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翊媣手里端着水盆,眉宇间浮现浓浓的愁色,单手撩开车帘,车厢内暖烘烘的,几个暖炉都烧得正旺,有股草药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她心尖不由一窒,快速上前,挪到上官玥身边。(www.321553.xYz)
见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十分骇人,唇边,颈边,以及被褥上,都有不少斑斑点点鲜红血迹。她赶紧将水盆放下,将手绢打湿,拧干,轻轻地擦拭他的唇角已经凝固的血渍,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帝痛。她在医馆帮忙四年,医术,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她心里十分清楚,上官玥这次的寒毒发作,明显比从前的要严重数倍,虽然吐血不严重,可是,那寒症,仿佛在一点一点侵蚀他的生命,像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为什么会严重成这个样子?!
心里,忍不住涌起一股浓浓的恐惧感,浑身都遏止不住的着。
是的!
她害怕上官玥死去…”
不要!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玥死!
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她面前死去,要是上官玥也离她而去,她一定会崩溃的!如果这世上,她重视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
那,还有什么,值得她去留恋?
也许是感受到水的暖意,昏迷几日的上官玥缓缓地,张开眼睛。
水翊媣的眼眸亮了起来,像是沙漠里因为干渴频临死亡的旅人,突然看到绿洲,看到水源一般。
她一直以为…
原来,自已如此在乎他,紧张他。
上官玥看着她柔美的面容,微微笑了笑,俊美的容颜,瞬间变得精神了些,稍微偏过头,轻啄了一下她正在拭擦的香软柔荑。
水翊媣羞得脸颊通红,他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不正经的,而且,还在生病当中,微恼的说道:“喂,别乱动!”
上官用眸中闪过一道黯然的心伤,转眸,看向她时,眼中溢满了笑意,边轻咳边说道:“咳咳……我刚才梦见你了。”
水翊媣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扶他坐起来,拿来一个靠垫放到他身后,顺便将干净的手娟递给他,淡淡问道:“梦到什么?
上官玥眸光一闪,眼中洋溢着幸福的笑意,“我梦到”
话说到这时,他停了下来,看了水翊媣一眼,点点自己的唇,“亲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水翊媣眨眨眼,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摸摸他的额际,疑盛道:“你不是被谁附身了吧?”
上官玥拉下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安心的笑道:“与你开玩笑的,我梦见和你,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你正在厨房中做饭,我带着菜回来,院子里还有”,
水翊媣见他突然停下话头,不明所已,傻傻的追问道:还有什么?”
上官玥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意味深长的睨了她一眼,低低道: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水翊媣的面容渐渐僵住,孩子!
上官玥察觉到自己话中不妥,正想开口解释,她抢先一步说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你一定饿坏了,我去把中午熬的粥端来。”
上官玥点头笑了笑,没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水翊媣拨开车帘,一眼看到行云面容凝重的守在外面,见她走了出来,急切的问道:“水姑娘,公子怎么样了?水翊媣眉心紧了紧,低声回道:“他已经醒了,不过,还是很虚弱。”
现在,只有他们三人,这几日,为了照顾上官玥,没睡一个安稳觉,她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上官玥的病不能再拖,流水一人赶去了药王谷,恳请医仙前辈出谷,前来北辰为上官玥治病,可是,她也不能肯定,那顽固的老头,会不会来?轻轻叹了口气,抬头,见行云面色缓和了许多,沉声问道:
行云,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到底有没有去药王谷治病?
行云的眉心紧拧,眸中满是复杂的忧心之色,手中握着的剑柄紧了又紧,半晌,才缓缓说道:“水姑娘,那日,你被暝基帝眷养的暗卫劫持,我和流水二人,原本是想先护送公子,赶往药王谷医治寒毒,可是,半路公子醒后,很是担心姑娘的安危,执意要先去救姑娘,并且,趁我和流水不注意,喝下了兰陵香,忍受了药力反噬之苦,才暂时压住了寒毒,后来,几番打听才知道,姑娘住进了骁王府,可是,公子去找姑娘,却得知姑娘失去记忆,回来的时候,不知是何故,吐血不止,直到我们遇上那名叫明月的姑娘,她用自己的血,治好了公子,可是,公子是医者,自然十分清楚,那女子是个毒人,她的血,虽能暂且克制住寒毒的毒性,却是比兰陵香反噬更深的毒药。””他怎么这么傻?”水翊媣哽咽出声,她的心,狠狠地被绞痛了,痛得久久无法言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不管是谁伤害她,上官玥绝对不会,他一直默默的陪在自己身边,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关心爱护她。是啊!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伤害她的人存在,也一定,会有抚平她伤痛的人存在。每每看着上官玥昏睡中的削瘦脸庞,心头涌起一阵感动与雄,她心里,应该是有他的,只是自己的经历,让她退缩了!
上官玥太美好了,于她来说,太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到头来,落得一个满目疮痍的下场,何其可悲?
行云抬头,看着水翊媣,继续说道:“看到公子,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行云真的很痛心,行云只是个奴才,自然没有资格要求姑娘,可是,行云不忍心看公子这样痛苦下去,当公子得知姑娘已经忘了他,公子那时候的神情,行云至今难忘,我从未见过他那般伤心,所以,行云恳请姑娘”说着,便跪了下去,深深的看着她的黑眸,郑重说道:“就算是同情也好,可怜也罢,请姑娘,别再轻易舍弃公子!依公子的现在的状况,恐怕撑不了几年了…”,水翊媣心头猛地一震,快步上前,赶紧叫道:行云,你快起来!”
行云垂着头,没有起身,铮铮道:“我知道姑娘心地善良,即使,对公子没有男女之情,也不忍直白拒绝伤公子的心,可是,有时候,并不是因为无情伤人,而是明明不爱,却依然温柔地对待公子,让公子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其实,这样惮度,才是最为伤人的,姑娘信任依赖公子,那是不是说明,公子在姑娘心里,有一席之地,所以,行云斗胆直言,姑娘真正的试着去爱公子,不要为了骁王爷,再让公子伤心……水翊媣心里一阵心痛,李闵骁!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就会发酸发胀,这种感觉,以前也曾有过,只是,不会像这样的强烈,每每回想,她总觉得,仿佛有一段很美好的记忆,被她忽视,遗忘了。
良久,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行云沉声说道:“行云对姑娘说出这番话,实为不敬之举,还请姑娘责罚。”水翊媣惨淡一笑,抬头望着阴晦奠空,轻声低语:“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太自私了!”
行云微微柠眉,低声道:
“行云没有怪罪姑娘的意思!”水翊媣垂下头,看着他,淡淡一笑,低声说道:“不,是你一番话,让我明白了…一”
有些感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可是不付出,那一定,就不会有回报。她应该好好理清自己的感情,不能再这样珲浑噩噩下去了!如果,从身心上,接受了上官玥,那意味着,他的过去,他的身份,他的责任,他的一切,都要接纳、分担,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北辰,那个陌生的地方,真的有她容身的地方吗?水翊媣低首,突然问道
行云,还有几天能到北辰?”
行云抬眸,见她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随即回道:快的话,三天就能抵达!”
快马加鞭的行了三日,终于抵达了北辰的京都
阳安。
行云有令牌在身,十分顺利的入了城。
这一路上,上官玥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很少时间是醒的,每天,她都喂他喝下几贴中药,抑制吐血和咳嗽的症状,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
行云驾着马车,驾轻就熟的来到了宁王府。
府内的老管家焦急的迎了上来,行云把上官玥扶下去,老管家赶紧命人用床架将上官玥抬了进去。
府内的建筑,富丽堂皇之中,还透着清雅的风韵,曲院回廊、亭台楼阁、峭壁假山、小桥流水、花园池塘,更显清幽雅致。
花园里,看到新翻的泥土,才知,这是一些新种的秋冬季花卉,其中,多数都是她喜欢的花。
听府中的下人说,早些日子,他们收到王爷的飞鸽传书,吩咐把府中重新装修了一番。
水翊媣心里十分感动,只是一想到,上官玥的寒毒,心中一阵疼痛,深觉自己好无用,如今,秋意渐浓,仅仅是秋天,就让她觉得这般寒意袭人,到了寒气蚀骨的冬天,只怕他的血,都会凝结成冰。
来到轻风阁,房间里,已经堆满了暖炉。
见上官玥安安稳稳的睡在床上,这几日,吐血的量减少了,不过,此刻,他惨白的脸色和唇色,看得她惊心不已。
辗转反侧一夜,心里暗暗决定,过些日子,等他的病情有所好转,她就独自一人,上不融雪山,去找找那旷世少有的并蒂雪莲花,为他解去这二十多年的病痛根源。
这日,水翊媣一早醒来,府中管家说,有位公公过来宣旨,入了内堂,旨意的内容,是太后宣她进宫面见,心里尽管诧异,却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得知情况,行云极是担忧,想陪同而行,可是,这与理不合,她稍做梳妆了一番,就跟着公公坐进了软轿。
皇宫大院以红墙金瓦为主色调,飞檐斗拱,琼楼臣同,一间间精美的宫殿紧凑相连,连绵起伏,一眼望去,似无尽头。
院落间以回廊正州日连,假山流水点缀,奇花异草衬托,使的皇宫庄严肃穆中不失雅致细腻,雄壮之美与婉约之柔,恰到好处的契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片令人拍案叫绝的建筑奇观,充分体现了古建筑的颠峰水平。
红墙高年平添气势,琉璃片瓦五彩流莹,四时花卉暗吐芬芳,庄严而肃穆,
皇宫占地面积极广,水翊媣跟随着老太监转了很长时间,终于来到了目地的
凤宁宫。
公公在外通传了一声,里面传来话,水翊媣抬起头,跟着公公走了进去,房间内,弥漫着一种让人不舒服荡香味。她识得这种香料,闻的时间久了,会出现头痛,心悸的毛病。
跟着公公缓步前行,她看见,前面隔着串串珠帘后,端坐着一个气度非凡的身影,突然,那里面,有道沉哑的声音传来,“再走近些。”
话音一落,眼前的珠帘,被伫立两旁的宫女缓缓散开,露出了珠帘后,那身影的真面目。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面容平静的坐在塌上。
身着暗紫绣金详云图样的坎肩,里面是曳地牡丹连枝玄黑长裙,以金殍为边,再加白正凤凰吉详腰带,虽年过半百,但仪容端庄,雍容华贵,没有半点盛气凌人,反而一副慈详和蔼的模样。
两侧各站了三个女人,两个贵妃品的,头上穴着七支凤尾簪,另外一位,大红色的华丽宫装,凤冠在上,应该就是皇后了。
水翊媣款款俯下身,深深地吸一口气,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恭敬的大声道
“民女参见太后,太后万福,千岁千岁千干岁。”
太后的凌厉目光,落在水翊媣身上,微微笑道:“哀家听说,宁王很喜欢你,宁可违背祖先,也要娶你为妃,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水翊媣心中一个激灵,缓缓抬起头,目光恭顺,不卑不亢。
太后看着眼前的的女孩儿,生得皮肤细致,干干净净,像个瓷人儿般精致,她的容貌,虽不是极研之色,可细看之下,又是十分耐人寻味的,尤其是那双泛着琉璃光泽的黑瞳,空灵清澈,不染俗世尘污。
可是,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勾起昔日,藏在心底的恨和怨。
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儿,都曾被这种目光清澈的女子吸引,为他们抛下所有皇家重责,只为求一个天长地久,可笑!她的目光,不禁有一腴的恍惚呆滞,不过,她很快恢复过来,略微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水翊媣站立身子,她能感觉到对方凌厉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带着一抹冤怨,一拜恨意,伴随着噬人的寒冷。她压下心中的害怕,沉声回道:“民女名叫水若清。”
太后沉吟片刻,仔细打量地一番,没有说话,水翊媣偷睨太后的脸色,不由心中一慌,脊背冷不防的窜起一股寒意。
太后的眼神,没来由的让她觉得不安,迅速低着头去,不敢再说话,没过多久,水翊媣才听到太后和颜悦色的声音,“你是个乖巧的孩子。”
水翊媣垂着头,掩去眸中的涩然,柔顺的说道:“民女不熟悉宫中现矩,幸得太后宅心仁厚,不计民女失仪之处。”
太后微微颔首,端起茶中的茶杯,眸子浮现淡淡的雾色,“哀家看到你时,就想到当年的雅妃,这么一双干净清透的眼睛,难怪宁王会喜欢,起来吧!”
水翊媣叩首谢恩,“谢太后恩典。”
起身后,看到太后依旧笑意盈盈,平视而对,这才将她看得仔细。
禧仁太后,上官玥的皇祖,当年盛名在外碟腕皇后,如今已经化去了眼中的戾气,可是,目光锐利得让人无法直视。
依旧保养得宜,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才四十多岁。
只是,这深宫之中,再美的妆容,再华丽的服饰,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憔悴与苍老,眼角的皱纹,细细密密散开,昭示着岁月的无情。
她突然觉得,那和蔼可亲的笑容里,竟藏着一股可怕的怨恨与狠戾,也许,是她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