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乐地抱起小身影,亲了一口,对我扭头温然笑道:“好木槿,不要伤心,也不要回头,更不要听他胡说,我相信你可以改变那诅咒,还有命运。(WWw.k6UK.xYz)”
他是谁?什么诅咒?什么命运?我不解地看着她。
碧莹的笑容忽然凝住了,她抱着那个小身影盯着我身后看着,面容渐渐出现了一丝凝固的悲哀,慢慢地消失了踪影。
我忽然感到身后站了一个高大人影,投下一大片阴影,溪水中慢慢漾开了一片血红色,有一只乌黑指甲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撒鲁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那样冷酷,那样乖戾,仿佛积聚了所有的恨,对我咆哮道:“诅咒永无可解,你将再一次心碎死去。”
有器物摔碎的声音猛地把我骇醒。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片银红蝉翼纱,上面正细密织着穿花百蝶,栩栩如生,似要飞出来,姽婳见我醒了,便过来掀开纱帘扶我起来,立时一片珠光宝气耀着我的眼,我眯了眯眼,适应室内的光线,隔着连珠帐子,却见外间有个小丫头正抖着身子收拾一盏琉璃盅。
薇薇闻声进来,叉起小蛮腰骂道:“作死的,小荷,你又闯祸了,嫌在这里太安静还是咋的?莫非看我们好欺负?”薇薇恨恨道:“哼,你们暗宫的都不是好东西。是不是想逼死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太子啊?”
小荷也就十三岁,苍白的小脸满是稚气和恐慌,害怕地跪在地上,告饶不已。
我叹了一口气,“薇薇,你且消停些吧,她还是孩子。姽婳,带她出去看看手伤着没有。”
我抬头看着顶上镶着的一块大紫晶石,正要开口说,薇薇,你算算今日外面是什么节气,这时,姽婳在外面报说,瑶姬夫人前来看皇后了。
我便扶着薇薇站起来。满头素钗的瑶姬走进来,免了我的礼。她摘下面具,轻轻抚上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微笑道:“这几日可害喜吗?”
我淡淡说:“好多了,多谢夫人关心。”
自从那日,我发现我才是明家后人,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地下,还是原来那间子母堂,也就是司马遽上次为我们剥菱子的地方。
非白命人几乎把赏心阁全都搬到了这里,可是我不喜欢墙顶太过富丽耀眼的装饰,他便令人稍作修建。姽婳、薇薇也被派下来跟着我,我看姽婳殊无异色,果然她告诉我,她本出身暗宫,她父母在一场瘟疫中早亡,她才被挑中成为一个东营暗人。
可是薇薇刚进来时吓得天天哭,泪水绝对已经超过了我这几个月来的总量,直到姽婳吓唬她说,暗宫中人皆知道,鹤叔的脑子不正常,他最爱生吃爱哭的女子了,如果再哭,他就会寻来求瑶姬夫人把你要过去。
薇薇立时抽泣着止住了哭,然后极度惊恐地看着我们。
非白把小玉软禁在赏心阁,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我怀孕静养,概不见客。
一开始几天我绝食,一心寻死,无论众人怎么劝,我都了无生意,瑶姬夫人甚至想用武力逼我,可是一放手,我立刻全吐出来了。
后来珍珠也来了,她也对我泣道:“小兔被圣上带到宫中去,陪伴皇后了。”
我悚然一惊。珍珠忽然对我跪下,凄然道:“飞燕当年为了皇后,放弃了桃花源谷中的安逸生活,是以有了如今的太平盛世,可是如今不知是何缘由娘娘开罪了圣上,求皇后向圣上告个罪,也救救飞燕和小兔吧。”
我当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扶起同是孕妇的珍珠,几乎听不出自己的声音,“请大嫂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开始恢复饮食,可是害喜害得厉害,每吃一口就要吐两口。可是我怕非白要对付于飞燕,因为于飞燕毕竟功高盖主,于是使劲吃,直吃得连血都吐出来了,涕泪直流,连瑶姬都看不下去了,为我流下了眼泪,然后便又是林毕延来看我。
我悄悄问林毕延关于锦绣的消息,好在锦绣和奉定仍然行踪未卜,我松了一口气。
“林神医,”我白着嘴唇看着林毕延,对他笑道,“其实您一早知道我同锦绣的身世吧。”
林毕延叹了一口气,“那一年明风扬为避家族争斗,正流落到高昌。他本就练《无泪经》不得法,突遭巨变,逃过几番追杀,人便重重病倒了,依修塔尔救了他。当时我正好潜进来同都美儿相会,便救了他。明风扬是一个古道热肠、侠义心肠的好人,而天女的善良和真诚感动了明风扬。请皇后放心,您的父亲同您的母亲是真心相爱的,可是明风扬摆脱不了一个明字,他必须回去复仇,他走后,依修塔尔才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所以老夫也怀疑,明风卿是否知道明氏还有遗留在外的骨血。”
我流泪道:“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林毕延看了我许久,“老夫这一生经历无数的人事,却从没有见过像踏雪公子对夫人这样忠贞的j□j,也许他一开始是恶意,可是那时的他也不过就一个孩子,事后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表明他的悔意和真诚。人这一辈子不能选择两件事,一是自己的出身,二便是所爱上的人,一切烦恼不过情非得已。即便是圣上自己,在这四大家族的纠葛中,也不过是一叶苦命的灵魂,而您也怀上了心爱之人的孩子。”
林毕延轻拍我的手,慈和道:“如今悲剧已经太多了,是否可以改变这里所有扭曲的故事,停止一切悲剧,就全看您自己了。”
我渐渐平静下来。非白差人来探过我的口风,可是我还是不想见他,但听说我慢慢恢复了饮食,便准珍珠和瑶姬经常来看我。
每过几天,我就在墙上画一个正字,转眼已经有了四个正字。这二十天里,我竟然没有疯掉,感觉很神奇。
我不太明白非白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楼上紫栖宫光冷宫就有几百间房间可以用,可是他偏选择这里,也许是为了惩罚,所以我见不到阳光。
这一日,瑶姬带着小彧前来看我,驳斥了我的观点,“非也。木槿,这是原氏的规矩,为了显示同暗宫的诚意,原氏家主最爱的妇人生产必然是在暗宫的子母堂。”
我冷笑,“想必是等着我生一对双生子,然后留一个在暗宫吧。”
我摸着小彧温热的脸,黯淡道:“就像咱们小彧一样。”
瑶姬没有说话,眼圈却红了起来,美丽的眼中深藏着一种母亲的悲恸,叹了一口气,取来上次送我的那一副贵重面具,“我来教你做面具吧。”
她手把手地教我,一边安慰我,“圣上日日问起你的境况,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想必将来只要皇后愿意,圣上必会如你所愿。”
后来瑶姬夫人承认了我没有艺术细胞,所做的面具要么就是歪瓜裂枣,要么就是怒目圆睁,渐渐地作为完美主义者的她放弃了对我的教导。
这一日,瑶姬和珍珠前来,后面雀儿端了一个玛瑙盘子,上面盛了一堆极新鲜的荔枝。
薇薇见了,不觉惊呼:“哇,这荔枝好新鲜,这得费多少工夫才能弄到长安来啊。”
瑶姬笑道:“有人听说皇后爱吃荔枝,巴巴地命人跑死了好几匹快马,专程从南国千金购得,木槿,还不快来尝尝。”
我慢吞吞地过来,“无功受禄,何以克当?”
众人皆一阵尴尬。
还是瑶姬涵养好,继续笑道:“圣上御膳,平素不过三菜一汤,平日里又节衣缩食,后宫俸例减半,却不理言官直谏,把千金散尽只为佳人一笑,依本宫看千金倒是其次的,主要是心意难得啊。再过几个月,他就是孩子他爹了,还气他一辈子不成?”她见我默然不语,便拉我过来,亲自剥了一个,“好歹来尝一个,甜不。”
我一口咬下,微微点了头,然后自己动了手剥了一个荔枝大嚼,众人大喜。
第二十二天,我要求了解君氏族业近况,我本意是要见齐放,不想非白着人送下一堆账,算是奖励我开始正常饮食以及接受他的心意,不过他还是没有出现。这样很好,我心里还没有原谅他。
然而,通过这些账册夹页,我看到了齐放的传信,一切虽如常,但黑梅内卫对君氏监视严密。
直到第二十四天,应该是四月二十六日了,我仍在华丽的情冢里抱着肚子来回走动,思考着出逃的方法,忽然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然后我注意到洞穴的一角,有一只老鼠钻了出来,看到是我,飞快地蹿到我的肩上,轻触我的脸颊,竟然是倾城。它的手中抓着一把金如意。
对啊,倾城可以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倾城的皮毛和爪上皆是伤痕,身体也瘦了一大圈,想是没日没夜地挖地道,这才找到我。我心中感动,赶紧抱它到桌子上,喂它一些鸭信、牛肉。倾城一口气吃完了两大盆,然后我再给它用清水洗清伤口,再把金创药轻轻给敷上,倾城忍痛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