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程飞扬颤抖地问出,手指关节紧的吱吱作响,会是他吗?一直在她周围若隐若现的人,真的是他?
男人楞在原地,缓慢地摘下面具,当那张日夜在梦中出现的脸呈现在眼前时,程飞扬无力地坐到了地上,顷刻间,泪如雨下。(艾草文学小說)
“你在为你即将到来的恐惧而悲伤么?”男人冰凉的手指摸上了程飞扬的脸,“当你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把我交出去的时候,就该料到,自作孽不可活,老天留着我一条命,就是要我来对付你这个恶心的女人,像毒蛇一般的女人!”
“这不是你,这不是你……”程飞扬颤抖着声音喃喃,在她的心里,他不会这么对她说话,他那么明朗,那么纯粹,那么…温柔……“你说过,这一辈子,都会爱我如斯!”
“说过那句话的人已经被你杀死了,难道你忘了,是你亲手将刀穴在他的胸膛上,无论他怎么求你,你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吗?”男人忽的一把紧捏程飞扬的喉咙,阴狠道:“后悔了吗?生气了吗?我杀了你的男人,恨我吗?可惜的是,你手上已经没有筹码了……程飞扬,你永远不知道被自己深爱的人亲手杀死的那种滋味……”
程飞扬呼吸困难,却没有挣扎,眼睛里有着看不清的倔强与绝望,声音细若游丝:“谢谢你,让我正在体会……那种……滋味……”
男人一怔,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丝力气,目光直盯程飞扬的眼睛,似要看进她的心里。
此刻她的内心激流涌动,当霍俊泽摘下面具那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心里的大起大落已经让她疲于应付,但是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没有死去,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的好好的,这比什么都让她欣喜……她总算还能看到他,即使这张本来明朗的脸已经变得阴暗,但起码,他是个摸得着,看得到的人。
霍俊泽忽然手一松,她咳嗽一声,喘了几口气,有些发红的脸慢慢恢复正常。
“我的确欠了你一条命,当你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还要继续活下去,这大半年的时光,我也活够了,我再也不想受到没日没夜的凌迟,如果你要报仇,根本不需要费心安排这些局面,只要说一句话,我就会把命给你。”说罢,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等待着对方的索命。
“想死?我不会这么便宜了你,我就是要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达到人生至高点的时候将你打到谷底,要你尝试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切,回过头来,才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她慢慢的睁开眼睛,面对着霍俊泽冷漠的脸,希望从他那一闪的目光中看到些许过往的纯粹,她不自禁的想起了和霍俊泽相处的种种,泪水不自觉下滑。
“如果是以前,看到你的泪水我会很心疼。”霍俊泽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道,“可是现在看得我想吐,只要一想到你对我说的那些假话,我就觉得恶心,为了找到我,得到我的信任,连床都肯跟我上,也难怪你是剑血的第一影子杀手了,真是不择手段,我对你的这些手段,相比你来,根本不值一提。”
“我骗了你我承认,可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她咬牙辩道,心里的愤懑已经溢满了整个大脑,她不怕别人报复,也不怕被人冤枉,可是被霍俊泽这么羞辱她的感情,她绝对无法忍受。
“哪种人?你这种人还有资格讨价还价吗?”霍俊泽冷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如果不是我命大,我还不知道你的野心这么的恐怖,怕被仇家追杀消失了足足半年,看似风平浪静了马上出来扩张势力,这么顺利的就拿下整个帮派,你是不是应该感激一下我呢?”
“真的是你在背后操控?你到底是谁?”程飞扬总算想明白了一些之前的困惑,这个时候才又忽然在意起了霍俊泽身后的势力,她看了眼站在四周的西装男人,毅然觉得这些人的气势很熟悉。
霍俊泽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是不是觉得他们很眼熟?”
经霍俊泽这么一提醒,她蓦地反应过来,“重归社,他们就是跟我交手的重归社的打手,重归社是你成立的?”
“还有呢?”霍俊泽淡淡的问。
“还有……”她又仔细看了圈站着的人,当眼睛扫到站在最后面的两个人时,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他们就是第一次偷袭我的人,是他们没错!”
“那天你和重归社谈判,竟然没有认出来,真是让我失望,这不该是你一个杀手应该犯的错误!”霍俊泽冷冰冰的说。
程飞扬已经听不进去霍俊泽的话,径直喃喃道:“是邱立军安排的,他故意安排人偷袭我,然后接近我,逼我亮出自己的身份,然后他就混淆我的视听,一切全是他安排的……”
“现在什么滋味?你心爱的邱立军,从头到尾都没有拿真心对过你,亏你还拼了命的救他,感受到被爱着的人出卖的心情了吗?”霍俊泽幸灾乐祸道。
“他是骗了我,可是他没有骗过你,他没有对不起你,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你不能这么说他。”
霍俊泽脸色一变,扑到她面前一把拧着她的脖子狠道:“到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我告诉你,邱立军早就找了人要杀你,结果那枪被我给挡了,当时他几乎没命你知道吗?如果他再让我出事,他会死的更难看……你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我,他是为了自己的命,你的命对他来说,也一文不值,他死不足惜!”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程飞扬失望道。
“因为你,你为了一个算计你的男人,杀害爱你的男人,这笔账,我都不会算!”他松开她,语气平淡道:“不过你的身边永远也不缺乏男人,就像那个小混混,竟然为了你连命也不要了,你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程飞扬猛然想起了段子冲,激动道:“子冲,他怎么样了?他没死吧?”
霍俊泽慢慢的裂开了笑容,可这笑容明显透着苦涩,讽刺,“你这么关心他?”
“你告诉我他有没有事?”程飞扬着急道。
“凡是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说他有没有事?”霍俊泽狠辣道。
她一下泄了气,“你要报仇就找我好了,根本不关段子冲的事。”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对别的男人永远都这么好?就像以前,你对尹鹏比我好,可是他根本连信都不信你,为什么?你是天生就讨厌我吗?”霍俊泽绝望的咬牙切齿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程飞扬犹如行尸走肉般的回答。
“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小混混死了,邱立军死了,你就生无可恋了吗?不是还有个尹鹏吗?哦,对了,他好像移情别恋了,不过武子清也死了,说不定他还会再爱上你,要不然,你去勾引他试试,然后我再送他一程,再多一个人因你而死,好不好?”霍俊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似乎很享受的模样。
“你不要去搞尹鹏,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找我,不要滥杀无辜。”
“好一句滥杀无辜,那么多人为了你死,为了你受伤,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无辜的,你们杀了金爷,白爷,吕爷,有没有想过他们也是无辜的,大家都是一条命,有什么不同?不要忘了,你是个杀手,跟我说无辜,你也配?”霍俊泽怨气很大,恨的牙痒痒。
“如果在我死之前,你觉得说这些话可以心里好过些,那你就继续说吧。”程飞扬平静的垂下了眼帘,面前的霍俊泽很陌生,陌生的让她以为是另外一个人,除了那张脸,没有一处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霍俊泽,她知道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她,所以尽管他说着让她难受的话,她却并不真的怨恨。
“我就这么的不值得你一顾吗?即使我为你付出过生命,也比不上你身边的其他男人?”酸涩的话语里满是怨怒,程飞扬心里咔擦了声,她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极力忍住即将要崩溃的情绪,哽咽道:“我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对我好的人,我不会忘记,我也不愿意连累任何爱我的人。”
“你说的这些人之中似乎并不包括我。”霍俊泽咬着后槽牙,声音发着抖。
程飞扬久久的看着霍俊泽稍显委屈的脸,忽然很想伸手上去摸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是真的,他真的没有死,他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这不是一场梦境。
纵然她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纵然在梦里她不会死去,但是起码他是真的,如果一定要用她的命来换他的,她甘之如饴。
……
气氛似乎就这样弥漫在了一场诡异的较量之中,从头到尾,程飞扬都无力站起来,她的心是痛的,震惊的,一切思绪,都还从霍俊泽的突然出现回不过神来。
忽然,铁门一阵响动,吱呀一声,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门口,包括程飞扬,她很希望看到段子冲出现在门口,告诉她他没有死,那么她也死的心安理得了。
可是出现在门口的,是和霍俊泽长得有些相似的那个男人,男人西装笔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表情温和的朝霍俊泽走来。
霍俊泽瞅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男人看了眼地上坐着的程飞扬,“你竟然还没有杀她?心软了?”
“我的事你不要穴手,出去。”
男人蔑视的扯出了一抹笑,“咱们来这儿已经太久了,部署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顺利拿下她吗?既然她任你鱼肉,你还在等什么?她可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如果你不杀了她,难保将来他不会把你再次送上断头台。”
霍俊泽眼角睨着程飞扬,冷道:“我不用你来教我做事,滚出去。”
“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不必这么说话吧?”
“如果你不是我哥哥,你已经趴着出去了,现在这里由我做主,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霍俊泽不屑道。
“如果你乱来,搞得局势不消停,我有权去向父亲收回你的权力。”男人用着十分威严的语气说道。
“你以为我在乎这些权力吗?”
男人围着程飞扬转了一圈,“是吗?那你在乎什么?她?”说着忽然一把揪起程飞扬,右手拿出一把尖刀比在程飞扬的脖子上,“你下不去手,那就由我来代劳,看她这水灵的模样,我很理解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动手了,如此美女,就让哥哥先享受一下,然后再帮你彻底做个了结,你看怎么样?”男人的语气相当的猥琐,和他斯文的外貌形成强烈的反差,程飞扬淡定的看着霍俊泽,还是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起码霍俊泽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霍俊泽不动声色的站起来,瞪着男人道:“你可以试试!”
男人无声的笑,半天了才收住脸色,“弟弟,你果然还是舍不得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我的,不管她生或死,都必须由我操控,轮不到你来说话。”霍俊泽厉声道,口气里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男人轻哼了声,“先前说的有多忌惮这个女人,说她是剑血第一影子杀手,多么厉害,让父亲下放这么多人来随你调配,我就知道你是狠不下心的,你要她的人,早说嘛,何必在这么多帮派搞事,还布下一个这么不入流的陷阱来抓她呢,哥哥告诉你,这个女人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她就是一个倒贴男人的贱女人,费时费力,需要吗?”
霍俊泽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说过的话不想说第二遍。”
男人抓着程飞扬朝门口的位置移动了稍许,“弟弟,你还是阅历尚浅啊,被这个女人的几滴眼泪就软了心肠,成不了大事,哥哥这是为了你好,就让哥哥先好好玩玩,之后还给你随意折腾。”
说罢男人就欲带着程飞扬离开,程飞扬捏起的拳头还未抬起,忽然铁门一关,霍俊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直朝他们走过来,一只手径直抓住了男人拿刀的手腕,硬生生的掰开了男人的手,他的另一只手一把扯过程飞扬,同时抬起膝盖顶在了男人的胯下,男人闷哼一声,弯下了腰,接着又是几拳,男人倒在了地上,他继续压上去,卯足了劲的一拳一拳揍在男人头上,嘴里骂着脏话,暴力的因子在周围咆哮。
眼看着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小,旁边的一个手下说了句:“二少爷,大少爷快受不了了!”
霍俊泽眼睛斜了下,总算停住了手,站起来骂道:“我他妈已经不是以前的霍俊泽,不要试图挑衅我!”这话似乎也在说给一旁的程飞扬听。
如此狠戾的霍俊泽程飞扬确实没有想到,刚刚那一瞬间她已经看傻了眼,也同时让她明白了,眼前的人确实已经完全改变,她再也不能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他了。
男人气息奄奄的抹了把嘴角的血,愣是笑了出来,轻声道:“你说父亲看到这样的你,会不会十分欣慰呢?”
“伤好之后,立刻滚出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男人踉跄地站起来,身子一斜,一下靠在了墙边,“父亲让我来看着你,你想我走,那就直接去跟父亲交代。”
“别拿父亲来压我,就你这样的孬种也想跟我争?如果你还觊觎话事人之位,就回去多拍拍马屁,滚出去!”霍俊泽厉声道,转过身不看他。
男人呵呵两声,不知在苦中作乐,还是真的并不在意霍俊泽的话,道:“如果当初送给别人养的是我,经历过你这些事情的是我,我一定比你还狠,你走着瞧,眷念这个女人,就别想赢过我!”说完歪歪扭扭的走出了铁门。
霍俊泽转而看向程飞扬,奚落道:“不是第一杀手吗?被那样的孬种也能挟持住?”
程飞扬抿了下嘴,“他突然袭击,我是人,又不是神。”
“还是看他对你有兴趣,所以你欲擒故纵,舍不得下手?”
程飞扬一下子气血上涌,感觉受到伤害,“为什么你现在看事情总是这么负面?”
“哼,你这种女人,还能让人怎么看?怪我又破坏了你的好事,让你失去了一个勾引男人的机会?如果你这么想,我就把他叫进来,反正他饥不择食,好色的很,也不会嫌弃你。”
“你说够了吗?”程飞扬恨恨道。
“生气了?动手啊,动手杀我,你不是最会杀人了吗?反正你已经杀过我一次,再杀一次也无所谓,杀了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这道铁门去,没人敢拦你。”霍俊泽瞪着眼睛叫嚣。
听着这话,程飞扬一股心酸冒了出来,“你是在凌迟我的心……”
“哼哼……”霍俊泽嗜血的冷笑,“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凌迟一个人的心吗?当我苦苦哀求你,你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刀穴在了我的胸口上,你知道我有多痛吗?刀每进去一分,我就痛十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能拿着刀一寸一寸的刺进我的心,我痛得快要死了,眼睁睁的看着你走向另一个男人,扶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无论我怎么呐喊,你都听不到,在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我,从来没有爱过我,在你的心里,只有邱立军,我霍俊泽,不过是你的一个任务目标,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骗我去到那里,哀莫大于心死,你的刀没有让我的心脏彻底停止跳动,却让我的心,停止了……”
霍俊泽泪流满面,程飞扬心碎的闭上眼睛默默流泪,她不敢多看霍俊泽那哀伤的样子,她以为已经痛得麻木了,却悲哀的发现并没有。
“我有想过,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办,我想,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亲自动手杀你,我没有你那么心狠,我真可悲,为了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人而愿意去死……我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是你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有多么虚伪,也是你让我看清,谁付出了真感情,谁就完蛋……”
程飞扬眼睛轻轻拉开一条缝,“我付出的感情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霍俊泽苦笑一声,“到了现在还想骗我,还是把我当成以前的傻瓜吗?我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愿意爱你,因为你哭泣的样子,真的很楚楚可怜,你不声不响的,就可以吸引别人好奇的目光,从而接近你,爱上你,却永远得不到你,深深地从心底刮掉你,那是刮出内心里最柔软的一块肉,这种痛,你永远体会不到!”
程飞扬抹掉脸上的泪水,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虽然有很多想要辩解的话,在这一刻却说不出来,不管她说什么,对于现在的霍俊泽来说,都是苍白无力的。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什么叫做心痛,既然你认定了我是你眼中的冷血之人,你就不该再留下我这种人让你看了碍眼,你觉得我对你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万死难辞其咎,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唯一的,就是我可以跟你受同样的苦……”说到这,程飞扬忽然从身后摸出了一把匕首,情形和在剑血时如出一撤,只是她穴向的目标不再是霍俊泽,而是她自己的胸口。
她闭着眼睛狠力的往胸口穴去,力度比当时穴入霍俊泽胸口的大了几十倍,她听到了刀割肉的声音,却感觉不到疼,难道她真的已经疼的麻木了,连刀穴入心脏都感觉不到疼?
她绝望的睁开眼睛,眼前的霍俊泽正用右手死死的握住她的刀刃,她用力的一刺,刀刃划过霍俊泽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滴到了地上,刀尖端端的停在了离她胸口一毫米处,纹丝不动。
她一下松开手,脸色煞白。
霍俊泽握着刀,脸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抽搐,牙缝里挤出:“听说你手上的那条疤也是这样来的,却是为了段子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