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容从张伯舆嘴里听得这首童谣时,面上极力保持着平静,心下却是不可抑制地慌乱了起来。
她知道,古代的人大都迷信,尤其当碰到了这种怪异之事时,人们不会去想事情发生的背后原因,而是会想到,这是不是有妖孽在作祟啊?
若是一件两件还罢了,如今怪事频频发生,矛头都指向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即使秦轶相信她,即使所谓的妖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又如何?
当所有的人,尤其是广大百姓都相信时,她还能有活路吗?
此刻外面的那些百姓定然都在喊着要把她这个妖星给打杀了吧?
不说那些百姓了,就是宫中的奴婢寺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几分怪异,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以往殷勤,反而敬而远之了,好像生怕她会一口将他们吞掉似的。
姜容按了按额头,不行,她不能慌,不能乱,她得好生想想对策!
什么妖孽横行,妖怪作祟,她是绝对不信的,所谓的“妖怪”,要么是那些事情人们无法理解,所以冠上了“妖怪”之名。再要么,是有人故意借妖怪之名,来陷害她!
若不然,怎么就偏偏将矛头对准了她?童谣中还特意提到了她?
这一切,十有八九,就是有人想要除掉她而使出来的阴谋!
世间之事,都逃不过情、利、仇三字。
背后之人想要除掉她,原因不外乎就这三种。
首先,“仇”可以排除,她穿来不过短短的一段时日,从未和人结过仇。
但是转念一想,她没有,不代表着前身没有与人结仇啊!要不然,她怎么会好端端丧生于野外密林之中?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有些发凉。
唉,要是能够继承到前身的记忆就好了,这样猜来猜去,也理不清个头绪。
再来说“利”,除掉她对哪些人有好处呢?
不用说,那自然是秦轶的敌人了,世人皆知秦轶以前从不近女色,如今却对她如此爱宠,还坚持要立她为后,这肯定使得某些人不安了。
原先秦轶不近女色,也无子嗣,所以他纵使再如何骁勇善战,夺得再多土地,那几个敌国也不是很担心,因为一个没有子嗣的君王,就是他打下来这偌大江山,又能如何?
然而现在局面却变了,秦轶竟然有了心爱的女子,那么子嗣也就不远了。
有了子嗣,也就代表着后继有人,不怕会断了王室传承。
臣民会更加顺服,降众会更加归心,统治会更加稳定!
这绝非赵、燕、楚几国愿意看到的,所以姜容不得不除!只要她不在了,秦轶痛失所爱,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有子嗣,更甚者,说不定他又会回到以前那种不近女色的状态,一生都不会有子嗣呢!
这对于赵国等国来说,绝对是大好事!
最后,也不排除这一切的背后乃是因着一个“情”字。
自古情字最是伤人,最是乱心,最是使人狂。
一旦发了狂,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秦轶身为当世之霸主,强秦之君王,又生得一副神君样貌,这样权势在握,长相俊美的男人,哪个女人不爱?
原先他不近女色,对任何异性都一视同仁也就罢了,如今出来一个姜容,被秦轶视为掌中宝,心肝肉,还要立她为后,给予她无上尊荣与爱宠,那她可不就成了全民公敌?
那些女人不嫉妒死她才怪!
但是,一般的女子嫉妒归嫉妒,哪里有那么大的力量能够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来?
所以,背后之人一定有着极为雄厚的权势与财力支撑她做下这一切。
不知为何,姜容脑海中头一个就浮现出了管柔的身影。
按照她上面的那些猜测,管柔可不正符合条件?
不过,那天去宰相府里参加夏荷宴,管柔对她颇为和善温柔,丝毫看不出对她心存芥蒂。
会不会是她多想了?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还就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挂着一副和善笑容呢。
姜容甩甩脑袋,分析了半天,结果一个都无法排除否定,她心里一阵郁闷。
旋即她给自己打气,既然想不清楚,那就不想,管他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害她,她且破了这局就是!
看背后之人还笑不笑得出来!
一连想了几天,还真给她想出个好主意来。不过也幸好有那只锦囊,不然她就是有了好法子,也无力施为。
这天风和日丽,一辆低调奢华的黑漆马车朝着溜龙园驶去。驾车的青年男子五官端正,皮肤微黑,一身气质硬朗疏阔,一看便非寻常之人。
在马车左右,还跟随着四个骑马的护卫,那几匹马个个高大健壮,毛光油亮,马上之人,也神色冷肃,气质不凡。
然而因着人数的关系,队伍看着并不起眼,更像是某位富家公子出行一般。
来到园子门口,马车内当先踏出一人,其一身玄色常服,面若神仙貌。
旋即,帘子后一双莲花玉手伸了出来,光看这手,便可想见其主人是如何美丽。
可惜,当女子踏出马车时,却是戴着一顶纱帽,面容影影绰绰,让人看不分明。
男子直接将女子抱下了车,牵着她向溜龙园走去。
这一对男女,无疑便是微服出宫的秦轶以及姜容了。
姜容软软抱怨着,“戴着这纱帽我怎么看得清外头的景色?”
秦轶搂着她,凑近她耳边道:“我可不想阿容被别人看了去。”
姜容气得掐了他一下,安慰自己,戴着也好,免得被别人认出来了,凭白招惹麻烦。
她现在可是人人喊杀的妖星呢!
溜龙园不愧是曾经连龙都引下来过的地方,占据面积非常之广,景色昳丽,步步是景,里头游人如织。
两人慢慢向里走去,几名护卫暗中跟随。
待来到那株被雷劈焦的百年梧桐树下,姜容与秦轶对视一眼,旋即身子飘飞而起,衣袂飘飘,恍若仙人。
园中不少人注意到这一幕,纷纷惊呼,“快看那边!那女子怎的飞起来了?难道她是仙人不成?”
“唉,可惜仙人面容被遮挡住了,不然我等也能得见仙颜啊。”
姜容的身形愈来愈高,吸引过来的目光也愈来愈多,当她到达梧桐树顶端时,几乎全园的游人都向她这边看过来了。
面纱下,姜容唇角微勾,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越多人看见今天这一幕,对她的处境就越有利。
姜容轻飘飘立于梧桐树冠之上,盘膝而坐,袖子一摆,膝盖上便凭空出现一把长琴。
她素手按于琴弦上,一阵空灵的乐音响起,扩散到四面八方。
伴随着琴声,她轻启朱唇,吟唱起来。
“明明上天,照四海兮。知我好音,凤凰来兮。凤将与余,生羽毛兮。升腾青云,蹈梁甫兮。观见三光,遇北斗兮。驱乘风云,使玉女兮。”
琴声极清极阔,歌声极美极悦,园中的人,俱都听得痴了。
“今日得闻仙子一曲,此生无憾也。”有人喃喃道。
亦有人闭着眼睛,完全沉浸其中,神情陶醉,不可自拔。
忽而有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天哪!那被雷劈焦了的梧桐树,怎的一夕间抽芽生长,焕发了生机?”
原本旁边的人听见这身杂音,纷纷皱起了眉头,但是听到后来,不禁睁开了眼睛,向那梧桐树看去。
在所有的人视线中,梧桐树被劈焦的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新芽,长出了嫩枝,继而生出茎叶,很快就变得生机勃勃。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奇观?纷纷惊呼不止。
“我知道了!这一定是仙子琴声歌声所致!”
“仙子大德也,竟能令得焦木重生!”
“快快快,赶紧叩拜仙子!”
无数人向着梧桐树的方向俯首叩拜下来,口中高呼着各种赞誉敬仰之词。
而后那赞词竟然统一起来,变成了“仙子大德”。
一个人说没什么,两个人说也无甚惊奇,然而成千上万的人一同呼喊着这句“仙子大德”,那场面,直震撼人心也。
然而众人的呼喊声非但没有将琴声淹没,反而更显出其飘渺动人。
当姜容第二遍唱出“凤凰来兮”时,天际忽而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待到近前,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乌云,而是众多飞鸟聚集在一处!
为首两只巨鸟,俱都一身火红的羽毛,眼若琉璃,尾翼拖得很长,整个看起来流光溢彩,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光辉。
它们比翼而来,时而交颈厮磨,看去时好不恩爱。在它们身后,百鸟同飞。
那场面,好不壮观也!堪称神迹!
“唳——”两只巨鸟同时发出一声高昂的清啼,将底下一众看呆了的百姓们都给惊醒过来。
有人惊呼出声:“凤凰!”
“苍天!神鸟凤凰竟然现世了!”
“凤凰齐飞,乃大大的祥瑞啊!”
“哈哈,凤凰齐鸣,百鸟共飞,这是我大秦称霸天下的吉兆啊!”
姜容很是惊了一下,她本意是将那颗梧桐树复活,装装仙子也就够了,这首歌只是唱来应景的而已,谁想真就将那传说中的凤凰给引来了呢!
这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不过她也只是惊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手下口中依然不停。
“……生羽毛兮。升腾青云,蹈梁甫兮。观见三光,遇北斗兮。驱乘风云,使玉女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