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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越和纪宏确实聊了很久,但要深究起来,其实也没说到太多本质的东西。(艾草文学小说网)
一面是纪宏不想逼得他太紧,另一面纪明越也是不敢这么早出柜、斩钉截铁地承认自己就是喜欢男人,因而有意把话题天南海北地绕了绕――反正他有未来十年的记忆,想说的时候永远不愁话题。
翌日一早,纪宏就赶航班离开了,纪明越送他到楼下,转身往楼上走的时候,抬头一望,心忽然提了起来:这会儿家里,又只剩他和林风两个人了……
想到昨晚的林风,他的脸情不自禁又“腾”地烧红了――林风竟然知道他看的是男男小了,他还靠得那么近地和他说话,问他是不是……
因为外力的介入没能问完,天知道他当时多想摇着林风的肩膀、叫他把话说完啊啊啊……
但是,林风知道了,还靠得那么近、还向他确认什么东西,是不是代表,林风自己也并不讨厌……?
想着想着纪明越都觉得、自己脸热得快要冒出蒸汽了,他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两边脸颊,告诉自己:淡定,淡定……
他维持着面瘫脸打开了门,却在看到林风的一瞬间破了功。林风大约是刚洗漱完毕,从卫生间推门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不在焉,嘴唇上还沾着一块白色的牙膏沫。
纪明越看到他,就忍不住从眼角眉梢沁出笑意来,一边脱鞋一边笑道:“林风,你是怎么了……”
“嗯?”林风轻轻回应了一声。
纪明越换了拖鞋,啪嗒啪嗒几步跑到他面前,伸手去擦他嘴唇上:“牙膏沫没洗掉,太难得了,你竟然也有这种时候……”
他笑着伸手,林风却往后微微退了半步,让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纪明越愣了一下,看林风自己抬手,摸索着擦掉了那块牙膏沫。擦完之后,林风抬起头来看着他,口气平淡:“去卧室收拾一下书包,我去做饭,待会儿别迟到了。”
“啊,好。”纪明越习惯性地答应了,望着林风离开的背影,忽然感觉有一丝不适应。
昨晚感受到的温存和心跳似乎只是一场错觉,天一亮,就像阳光下的泡沫,毫不恋栈地逐个破碎了。
白天上课,纪明越不好意思打扰林风学习,一直忍到了晚自习,才轻轻捅了捅林风的手臂:“林风,你要不要听歌啊?”
晚自习现在基本是给学生们写作业的时间,不过,虽说写作业要专心,作业也分不同类型,需要动脑的、不需要思考的,有必须绞尽脑汁的,也有只需要机械抄写的。
而且班主任也不是每天都看班,有时候在办公室、有时候在开会,班里吵吵嚷嚷的,更不能专心。最近校门口的小店都行起卖几十块钱一个的简易mp3,在学生中颇为风靡,晚自习时把耳机一戴,沉浸在“音乐世界”中,相当有范儿了。
纪明越也有mp3,而且比其他人的质量都要好一些,能容纳的歌曲数也更多,他不听的时候,经常有人来借他的mp3来听,这会儿,就成了他尝试跟林风“沟通”的道具。
林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纪明越便主动把一边耳机递过去,还指了指自己:“你像我这样,把耳机线藏在袖子里,手撑在耳朵旁边,就不会被发现了!”
纪明越果然把一边耳机线藏在自己袖子里,手里握着耳机,手指都蜷缩在袖子里,圆圆的,像哆啦a梦的手掌,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林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耳机。
纪明越“嘿嘿”一笑,开始埋头调mp3上的歌。
说别人“嘿嘿”地笑可能显得有些猥琐,但纪明越的笑声,还真是“嘿嘿”那两个音节,透着傻气稚拙,还有一览无遗的明朗。
以前每次听到他这么笑,心情都会跟着变得很好。
林风垂着眼睫,凝睇纪明越专心致志的侧脸。
明明已经知道他有所隐瞒,知道他当初接近自己,只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救”他……
但还是觉得他好看,他可爱,想把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给他。
……还是着了魔一样的迷恋他。
复杂晦暗的滋味在心头翻涌――这到底算是种什么感情?
两个人一人一边耳机,各自看似懒懒地一手撑住脑袋、半背对着,实际上却在共同分享同一首歌的旋律。
纪明越一直很喜欢这种隐秘的默契和暧昧,挑歌的时候指尖都微微出汗了。因为懒,他下歌时都是拖一整个歌单列表出来,因此歌的数目实在有点多:这首会不会让林风嫌太吵?这首会不会太暧昧?这首……
选择恐惧症了半天,最后,他干脆按了随机播放,播到哪首算哪首。
播到了蜜雪薇琪的一首《荧光蝴蝶》,甜美微颤的两个女声,含情脉脉地唱:“留恋是因为爱得纯粹/怎么舍得被伤心包围。”
这首歌比09年还要早个几年出,歌词听起来有些口水,但不管多口水的歌,能有那么一句两句触动到人,也就够了。
“怎么忍心对你多责备/爱曾让我刻骨铭心地沉醉。”
纪明越没注意听歌词唱什么,他想了会儿话题,又小心地用胳膊撞了撞林风:“林风,我生物作业先写完了,画图整理挺费时间的,要不然我借你……”
“不用,你别再……”林风转头看到他的脸,就觉得哪怕有一丝丝伤人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
“啊?”纪明越有点懵地反问了一句。
下课铃在他们头顶响起,这是晚自习的中场休息铃,下课时间有十五分钟。林风把耳机摘掉,摇了摇头说:“没事了,让我出去一下。”
他们现在坐在靠窗的位置,林风要出去,纪明越得给他让位置。纪明越连忙“哦”了一声,站起身来,让林风出去。
林风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把耳机带到了地上,他要回头去捡,纪明越忙说:“没事,你够不到,我捡就行了!”
纪明越爬到课桌底下去捡耳机,起来的时候没注意,脑袋在木质课桌上磕了一下,不大不小“咚”的一声。
温尔雅路过看见了,连忙伸手把他拉起来,帮着揉:“这都能撞,你也忒傻了……哥给你揉揉,没事儿吧,疼吗?”
纪明越捂着脑袋,抽了一会儿气说:“还行,有一点儿。”
也可能,比一点儿再多一点儿。
不知不觉又一个礼拜过去,那天晚上的心跳和惊悸,仿佛只是纪明越做的一场梦。也许林风那时候也只是一时冲动,在被突然打断之后,又清醒过来而后悔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虽然在第二天的时候,纪明越还有些失落,不过渐渐地,他也调整过来了:他重生回来,最开始也最纯粹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林风,让他的人生路平安顺遂。
……至于跟不跟自己谈恋爱,那都是游戏的支线内容,即使半路中断,只要不影响主线的正常进行就好。
快到周末的时候,纪宏又给他安排了任务:陪合作商的儿子出去玩儿,也就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叫做“豆豆”的小孩儿。
纪明越吐槽:“我仿佛成了专业哄孩子的……”
“谁让你魅力太大,人家见了你一次,回去就念念不忘,成天小哥哥小哥哥的。”纪宏道,“豆豆也怪可怜的,亲妈早就离婚了,后妈大学刚毕业,哪知道怎么管他,他爸也不会照顾孩子,天天塞一堆玩具就当是完成任务了……”
“这听着有点像童年时代的我。”纪明越说。
“……小混蛋。”纪宏失笑道,“我在外地,就不回去了,李总也说他把孩子送到就走,你带着他玩儿就行。”末了玩笑道,“我这单生意全指望你了,啊。”
到了周末,那位“李总”果然把自家儿子送到了实验高中门口,豆豆一看见纪明越,就高高兴兴扑上来,叫道:“小纪哥哥!”
这显然是被家里人教过,不过“小鸡哥哥”实在是有点……纪明越微微扶额,说:“你直接叫我哥哥就行。”
豆豆乖乖改了口:“哥哥。”
纪明越看他穿着一件黄毛衣,背带牛仔裤,眼睛扑闪闪、粉雕玉琢的,不熊的时候,还真挺可爱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乖,哥哥带你去玩。”
合作商眼看儿子托付成功,松了一口气似的驱车走了,纪明越拉着豆豆的手问他:“你想去哪儿玩?”
孩子想去的地,无非也就是游乐园电动,纪明越陪他逛了逛,看时间到中午,又陪他进了一家冷饮店。
这种季节,冷饮店里也不卖冷饮了,改卖各种热饮和汉堡牛排快餐。这个点店里人多,他们排了很久的队,等终于排到他们,一大一小迫不及待点了一堆垃圾食品,把餐盘堆得跟小山似的。
纪明越正准备掏钱付账,收银员却笑着告诉他:“不用给钱,这单免费。”
她话音一落,从收银员后的后厨里探出来一个窈窕身影,也是冲他甜甜地笑:“这单我请你。”
豆豆在纪明越怀里张大了嘴巴,说:“洗衣服的姐姐……”
后面还有许多人在排队,纪明越没好意思耽误时间,抱着豆豆、托着餐盘走了,一边走一边告诫豆豆:“不能叫人家洗衣服的姐姐……”
他坐下没多久,果然张萌就从后厨出来了,坐在他旁边,笑着问:“你来陪他玩吗?”
“嗯。”纪明越看了一眼张萌,这家店主打青春活泼风格,制服也是简洁修身、色调明快的,衬得她愈发明艳漂亮,像个十岁的女孩子了,“你换了地打工?”
“对,那家太坑了,经理还整天一副便秘脸,动不动就骂人。”张萌撇了撇嘴道,“我把那几天干完,拿了半个月的工资我就走了。”
“挺好的。”纪明越认同地点了点头。
张萌看着纪明越笑:“那天多亏你了,我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咱们竟然是一个学校的,许滢滢还认识你。你是高二的吧?我是高三的,我叫……”她微微一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苦笑了一下才道,“我叫张萌,你应该听说过?”
原来此张萌真的是彼张萌,和印象里嚣张的不良少女不同,眼前的张萌穿着制服,还挺清新活力的。
纪明越问:“你这么打工,不上课了吗?”
“不上了,”张萌道,“在学校成天点名批评,我在学校都抬不起头来,干脆就不去上课了,还能挣钱,反正现在老师忙着抓高考,没空管我们……”
纪明越低头看见她的高跟鞋,看起来不大合脚,像是被谁淘汰下来的。其实很多这种“问题学生”,家境都挺平凡、甚至是差的,因为一早就被灌输了“混完高中文凭就得出来打工”,所以也无心向学,把时间都荒废在其他事情上了。
张萌跟他说了没几句话,就有人过来叫她,示意她往门口看,有好几个穿得里气的男生,正站在冷饮店门口看她。
张萌看到他们就撇了撇嘴,不耐烦又勉强地站起来过去了,纪明越跟着看了一眼,被那群男生不怎么友善地盯了回去。
豆豆说:“他们在吃醋吗?”
纪明越忍俊不禁,捏了一下他的脸:“瞎说什么。”他再随意地一转头,顿时怔住了。
――他竟然在服务生里看见了林风!
林风虽然没穿他们的制服,不知道是来帮忙还是因为什么,但手里托着餐盘,明显现在也是服务人员中的一员。而且看他走的向,不出意外,一定会经过他们身边!
豆豆看纪明越直勾勾地盯着林风的向,又发挥起了他的“豆言豆语”:“哥哥,你认识那个人吗?”
纪明越思考了两秒,觉得林风大概不愿意、在这种场合被人认出来?于是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恰好经过他们身边的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