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大早府衙大门还没有开呢,从四乡赶来的百姓已经将整道府衙街给堵满了,云驰一行人来的时候,为民将知府衙门的衙役全派出去,才堪堪辟出一条路来,让云驰等人顺利的进了知府衙门。(艾草文学小说网)
荣岚就坐在知府衙街街口的明月楼的雅间里,这一楼的大堂里,有她特意安排的说书先生,挤不起来的百姓都坐在下头,听说书先生讲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么,荣岚听着楼下那一片唏嘘之声,这说书先生口里,瑞和县主李静宜,容貌平常,才情平常,唯一不平常的便是有一个长公主的亲娘,安国侯的生父,后来因为无意中遇到了荣大都督的长子少将军荣峙,一见倾心,便使人说和,荣府碍于长公主府的权势,只得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么一位儿媳。
至于后来嘛,荣岚呷着杯中的银针,李静宜既悍且妒,不敬公婆,不恤手足,骄奢跋扈,荣少将军与温柔贤淑的表妹日久生情,李静宜在知道胡雪盈珠胎暗结之后,勃然大怒,起了杀心,没想到却误服了她给胡雪盈准备的堕胎药,害的自己小产,之后又怕荣家追究,反诬婆母,挟持小姑,逃出大都督府……
这古代女子最重名节,荣岚倒要看看,就算是在珠洲府里打赢了官司,这出了知府衙门只怕等着她的就是烂菜臭鸡蛋了。
珠洲府衙里却不像说书先生讲的那么精彩了,荣海兵痞出身,人很光棍,而且于他来说,妻子儿子被当堂提审,时间拖的越久,面子丢的越多,所以根本不等知府衙门的刑名师爷将李静宜的状子念完,便直接起身替胡氏跟荣峙认罪。
在他的威压之下,胡氏不敢有异议,直接跪在李静宜面前,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只希望看在这两年来她对她一向宽和,而且李静宜到底没有殒命,求她网开一面,放过自己。
“你若真心悔过,不必跪我,只要想想我腹中那团小小的血肉,他还没有看见自己的亲娘,便被狠心的祖母给杀了,”
李静宜冷冷看着到现在还在不停为自己找借口的胡氏,“胡夫人,你恨我占了你侄女儿的位置,可是我腹中怀的却是荣峙的血脉,胡夫人你告诉我,当时你是怎么下定决心要杀了他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打算要这个孙子?”
荣海这一招厉害,从各处赶来的百姓所知道的,也都是些道听途说,荣海打断了师爷念状子,这胡氏母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大家也都是道听途说,而且胡氏谋害儿媳的又太匪夷所思,将信将疑者居多,甚至此刻还有来听审的道学先生觉得李静宜太过托大,连婆婆的跪都敢受。
可现在李静宜几句话问出来,再也没有人这么想了,婆婆挫磨儿媳常见,但婆婆亲手落了儿媳的胎,这也可就稀罕了,谁家娶媳妇不是等着抱孙子呢?
就算是外头那个什么“表妹”也怀了身孕,可这种****的女人,纳其为妾也就顶了天了,保一个害一个,还想叫一个失德的侄女儿坐上正妻的位子,这胡氏简直就是丧尽天良,视律法人伦无物了。
这种祸害子嗣的女人,就该直接丢出门去。何况现在人家县主说了,不是她在受胡氏的礼,是替被胡氏扼杀的孩子受的!
看来这个李静宜也是早有准备了,根本不提自己,而是将腹中的荣氏子孙摆到前面,荣海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再给李静宜说话的机会,轻咳一声,就见下头有人押着一个布衣女子上来,“荣某知道这些日子叫县主受了委屈,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我已经将人给带来了,要杀要剐,荣家绝无二话!”
就算没有李静宜,这种净给荣家招事儿的女人,荣海也绝对不会留着她了。
胡雪盈?胡氏一眼就认出一身布衣面色枯黄的女子是已经逃出去的侄女儿,也顾不得再在李静宜面前装可怜了,“雪盈雪盈,他们怎么抓住你的?”
“姑母,”胡雪被是昨天就被荣海派去的亲兵从胡家的铺子里搜出来的,现在看到胡氏,忍不住放声大哭,“姑母我不想死,你答应过我要保住我的,父亲呢,我父亲怎么还没有到?你不是已经写信去扬州了么?”
这个,胡氏也回答不了了,她前前后后已经往扬州写了十几封信了,按理说扬州那边早就应该有人来了,“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想你是爹他又出门了吧?”
还有一个念头胡氏没有敢跟胡雪盈讲,那就是胡家不打算再要胡雪盈这个女儿了。
胡氏不说,不代表胡雪盈猜不到,她逃出去之后,也往扬州写信了,扬州离珠洲并不远,若是有心,只怕几日前就有人来接她了,“我明白了,”
胡雪盈惶然的看着坐在一旁的李静宜,扑到她的脚边,“县主饶命,民女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县主,是荣峙,荣峙说要不是看在你出身高贵的份儿上,根本就不想娶你,谁知道娶了你之后,你父亲跟长公主压根儿没有帮着荣大都督升官,他真是白娶了你一回,还不如娶了我,我们胡家好歹年年都给荣家交大笔的银子,”
李静宜愕然的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腿,痛哭涕的胡雪盈,她这是要做什么?敢当堂说出这样的供词?
胡雪盈在被荣海的人抓到那一刻便知道了,她是绝会生路了,只要她活着,便是荣峙宠妾灭妻的罪证,所以即使当时李静宜碍于物议,为了名声留她一条活命,荣氏父子也不会叫她活着的,现在她唯一的指望扬州胡家也没有音信,看来是大家都要她死啊!
既是这样,那不如鱼死网破,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好了。
……
荣岚坐在楼上听说书先生念完从府衙抄回来的胡雪盈的供词,心里又惊又怒,惊的是胡雪盈这个贱人竟敢将一切责任都推到荣家身上,怒的是这送纸条过来的人,怎么能将这样的供词传过来?
她一拍桌子就往楼下冲,“闭嘴,谁许你诬蔑大都督府的?”这自古“奸从女子出”,若是女子承认,一般那可是洗不脱了,胡雪盈这么一说,那她前对的工作岂不是白作了?
这说书先生是她一早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荣家洗地,而且她还想出了一个绝招,就是在府衙门前按排好人手,随时递消息过来,给明月楼的百姓实况转播,当然,这“实况”也是他们要选择性“播出”的,但却能给外头无法亲历的百姓一个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印象。
说书先生讷讷的举起手中墨迹淋漓的几页纸,“荣大****,小的就是照您吩咐的,将您的人传来的纸条给各位客官讲出来啊?”
“那你刚才讲的什么瑞和县主野蛮彪悍,不敬公婆,三年无出,也是照着荣大****给的稿子讲给各位的?”坐在屋角的一个白面微须的男人朗声问道。
说书先生待要否认,却看到那男人身着锦袍,头束金冠,心知此人非富即贵,再看他身后立着的四个大汉,个个手按腰刀,这大周律规定,百姓行走是不可以带武器的,敢带刀出行的,那就不是一般人,起码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这人他惹不起,可是楼上雇他那位,说书先生也惹不起啊,他咽口唾沫看着从楼上下来的荣岚,“这位爷,那边那位便是荣大****,小的也是收银子办事,爷想知道什么,还是问大****吧。”
锦袍男子微微一笑,“原来你是收银子办事啊,看来是这位荣大****给了你银子,叫你在这里往苦主身上泼脏水?这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为了一点儿银子就信口开河,也不遭报应么?”
说书先生看着锦袍男人身后大汉已经出鞘的腰刀,“小的这样升斗小民,怎么可能知道荣府的事,”
说书先生看着台下交头接耳的客人,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站起来冲四周一溜儿罗圈儿揖,“各位,小的只是说书的,刚才讲的那段儿也只是照人吩咐,各位要想知道实情,还是到府衙那边看看的好。”
真是个胆小鬼墙头草,荣岚恨不得上前抽说书先生几个耳光,“你是照我说的讲的,可是我说的哪一点儿不是事实?”
“那刚才荣大****的表姐的供词,是不是事实呢?”锦袍男子看着面缚薄纱的荣岚,目光凛然,“我怎么记得当初荣家为了求娶瑞和县主,好话说尽,媒人请的是兵部夏大人的夫人,夏夫人为了能说得安国侯点头,光安国侯府都跑了三趟!”
“而你作为荣家大****,县主的小姑,那边府衙开堂审案,你躲在这里雇人诬蔑长嫂,又是居心何在?若真是觉得你母亲跟兄长冤枉,自当去公堂喊冤才对,何必要行此鸡鸣狗盗见不得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