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盖上被子,然后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本来刚才还有浅浅睡意的,经他这么一闹我就不想睡觉了,躺在床上,拉着被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Www.321553.xyz)
伴着浴室里渐渐的水声,我的思绪也飞到远。我想起我姐姐,顾韵宜。那个举手投足都满是风韵的她,一言一行都透着优雅和潇洒的她,二十年来,一直是我的偶像。我妈经常说,你姐姐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倔强,婉静,妈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要你安静美好温婉,不要学了你姐姐的倔强,九头牛的都拉不回来的倔强鬼。
我犹记得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我十六岁那年夏天,我们坐在院子里的桑树下挑豆子,我妈一边说,一边叹惋,我总觉得她话里有,但那时候,我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全然觉得姐姐潇洒,她眉间有一抹淡淡的忧愁,和她的倔强同在。
姐姐的倔强一般人看不出来,甚至我也看不出来,直到后来大了些,懂事了些,我才明白,我妈所谓的倔强,便是姐姐这么多年都保持独身,一个人读书,四处游走,潇洒,自由。
那时候,同学们的偶像并不是电影明星,就是歌手,而我的偶像,永远都是我姐姐。
她很少回家,总是在外面,去很多地,拍很多照片回来。每次回来都会给我盖上邮戳的明信片,但是她不太跟我说话,对我总是浅浅淡淡的,有时候摸着我脸蛋笑,说,“婉静你眼睛长得好看。”
我们交甚少,可能是年纪相差太大的缘故吧,姐姐从来不跟我一起玩,很少带我出门。小时候不懂事,我便问我妈,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每当这种时候,我妈都拍拍我肩膀,慈眉善目地说,“不是,她就是那样子。但是婉静,你应该感受得到,姐姐是爱你的。”
小时候经常问,长大后我就不会问了,因为我能感觉到。
小时候我觉得我姐姐好神秘,看起来就像是金庸武侠里神秘的女人,有种飘然若仙隐逸于外的感觉,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长大后我依然这么觉得,也试图跟她聊天,想要去窥探她的内心世界。再大一点,我就开始猜测,我姐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和谁恋爱了,然后陷入爱河不能自拔,后来那个男人远走他,或者死掉了,然后我姐就成了琼瑶奶奶言情里的痴情女主角,为了爱人终生不嫁。因为她的心早就随着爱人去了。
你看那时候的我,多有想象力啊。可现在看来,真的是琼瑶奶奶的看多了。
再后来,我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但是我更加确信,我姐顾韵宜,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我妈一直告诫我不要学了我姐姐的倔脾气去,可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学她的样子,她就是我偶像。我妈走的时候,她拉着我和姐姐的手,欲言又止,眼睛里全是泪水。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我妈孱弱地说,韵宜,不该说的事儿,妈都带走了。
然后我就和我姐相依为命。
我姐对我很好,可我又说不上来她怎么对我好,反正,她就是对我好。
直到遇见林去他家,直到在她抽屉里发现了她和林爸爸的照片,直到她和林爸爸旧情复燃,直到赵苏云开车在高架上撞死了她和林爸爸,我才知道,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我姐姐的爱情故事男主角,那个被我认为死掉了或者远走他的男人,他是我男朋友的爸爸。和所有电视剧一样,狗血而令人唏嘘,他当年抛弃我姐姐而选择赵苏云,的确是不得已。
想着想着,林洗完澡,推开浴室的门,卧室关了灯的,一下子有了光,我忽地从遥远的思绪中回来,感觉脸上痒痒的,伸手去摸,才发现,竟然是眼泪。
我赶紧拉被子擦干泪痕,林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我跟前,坐在床沿上,低头吻了吻我额头,说,“是不是我声音太大,吵着你睡觉了?”
“没有,我在想明天吃什么鱼好,那么多,真难选择。”幸好是背光的,不然定被林瞧见我在哭。
“你傻呀,明天随便你选,也可以都吃一遍。”
我笑,“哪儿行啊,那么多,我们两人吃不完的。”
林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液的香味,一丝一丝渗进空气里,是那种很清新的味道。
“也是,不过,只要你想吃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去,来日长啊,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你天天吃都没问题。”
来日长,多么伤人的四个字。
我心尖上抽了抽,然后推开林,“你赶紧把头发弄干,当心感冒了。”
“恩,我这就去,”林起身之时帮我盖好被子。
真不是滋味。
其实女人真的听凶悍的,有些事情明明在心里波涛汹涌了,还能装作若无其事。我抓紧了自己的手,安慰地说,“顾婉静,忍吧,没事的,一辈子不长,林能骗你一辈子也好。”
我的一辈子剩下的日子为数不多,我期待的许是一个美好的爱情,一场美丽而易碎的梦。
女人说不渴望爱情那都是骗人的。除非她没遇见那个令她倾心的人。一旦遇见了,便是万劫不复。
如我这般。
林吹干头发后上床睡觉,他轻轻挨着我,从背后揽着我的腰,手放在我小腹上,轻轻的抚摸着。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我总觉得孩子也在跟他互动,能感受到林的手掌的温度。
“婉静。”黑夜中,林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轻声应答,若有似无。
“你还和从前的人往来吗?”林有些迟疑地开口问我。
“怎么了?”
“没什么。”他微微叹气,接着说,“我就是觉得,南县那地有你太多不好的回忆,你少和那些人往来,你也少想起难受的事情,你现在怀孕,切忌多思,明白吗?”
这话乍一听,好像林是在为我考虑,可细细想来,他是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佳佳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我,他就草木皆兵了,怕是想了很久才开口跟我说的吧。
“我没有跟他们往来啊,从前的人,也只有阮佳佳一个人了。我在南京的号码,只有佳佳一个人知道,你放心,不高兴的事情我不会去想的。”我慢慢转过身去,在黑夜中寻找林的眼睛,只看得见淡淡的光,却是深邃的,捉摸不透的,“我既然已经有了新生活,那过去的都过去了。”
林点点头,然后伸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温柔地说,“嗯,这样最好了。婉静,过去的,都过去了。”
那一夜,我迟迟没有睡着,林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起,静谧的夜里,那淡淡的呼吸声,竟然那么的突兀。
我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眼泪随着眼角静默滑落,心里燃起一阵悲凉。
我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不断重复,要不是这个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林,我哪里能这般........
因为晚上很迟才睡觉,第二天不可避免的起迟了,起床时小腹还疼了一会儿,一开始我十分担心是孩子的问题,可想想,我这病,到晚期小腹也疼,且以前也是这样子,我便提心吊胆地忍着,盖着被子闭着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其实很疼很疼的。
可再疼,我都不能吃药。
等疼痛散去,我慢慢起身去浴室拿冷水洗脸,林已经不在房间里,我撑在水槽上歇息了一会儿,看着面色苍白的自己,心里诚心祈求上帝看在我是孕妇的份上不要折磨我,千瓦不要折磨我。
等我生了孩子,想怎样都可以。
刚刚洗漱完,林便上楼来,他上来之前,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点,我用手掌拍打了几下脸颊,看起来红润了许多。林见我气色不错,笑说,“婉静你气色很好,真漂亮。”说着,便上来在我额头一吻。
吃过早餐,我们开车去郊区的农庄。因为怕我吐吧,林开得很慢很慢,到农庄差不多十二点,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间,来不及自己去钓鱼,林怕我饿着,只好让老板直接杀了现成的,做了酸菜水煮鱼端上来。很久没有吃这么开胃的菜,我馋虫出动,吃了好些。鱼肉好消化,我也就没在意。
吃完饭,林拉着我的手,我们沿着人造的湖边走了许久,风轻轻地吹着吹着,非常舒服。十月的南京已经微凉,但是今天天气甚好,云淡风轻,分外舒适。
可能是一直想着自己命不久矣,每一次和林好好相处的时候,我都格外珍惜。我抓着林的手,像是放风筝一般,我紧紧地拽着手里的线,生怕他飞的太远。
-?#~?妙?笔?阁@?@@+#
有时候,我会悄悄转过脸去看看林的侧脸,我想趁现在一切还好的时候,把他铭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怕来不及,我怕来不及......
我怕来不及说我爱你.......
看着他的侧脸,我在心里擂鼓似地说,林,林,怎么偏偏是你。